不過這卻是與槐都之事無關的事情。
而是南方的事情。
大澤彼岸的某位帝王,在五月的故事裡,突然選擇了退兵,消息被一路緊急送到了槐都,諸臣自然不得不匆匆而來。
隻是同樣得到了消息的水在瓶,在走入這條宮道的時候,卻停了下來,長久地在這裡逗留著。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倘若兵部尚書李成河仍在,大概又要在殿中聲色俱厲地痛斥著水在瓶。
掌握兵部的李成河,在現而今的人間故事之中,自然聲勢要遠大於吏部戶部。
這也是當初吏部尚書原越會與李成河私下見麵的原因。
隻可惜講規矩的人,被人不講規矩地弄死在了槐都街巷裡。
水在瓶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平靜地說道:“尚書令與中書令來了嗎?”
那名侍衛恭聲說道:“早已經在殿中了。”
水在瓶淡淡地說道:“今日之事,便由他們決議吧。”
那名侍衛很是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麵前的侍中大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水在瓶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平靜地轉身沿著宮道向著宮外而去。
侍衛猶豫了很久,還是轉身向著槐殿那邊而去。
水在瓶很是平靜地在色調漸漸深沉的日色中走著,一直到了這條廣闊宮道的儘頭,才停了下來,獨自立於長道之上,回頭靜靜地看著那座決定著人間走向的大殿。
有些故事的結局如何。
其實水在瓶比誰都清楚。
.....
槐都的風在這處磅礴之城開始重新運轉之後好像平靜了一些,又或許隻是因為世人看不見那些身穿黑袍的人走在街頭了,下意識的覺得有些故事已經結束了。
但風聲何曾小過呢?
本該如願前去國子監的祝從文,又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大理寺與刑部聯袂而來,無疑是讓祝從文在一眾學子麵前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當然,這不會是什麼好印象。
不過祝從文大概也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了。
當五月初的某個下午,他被巳午妖府的人帶走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接下來大概會有許多坎坷。
這是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的事。
書生並沒有犯什麼事,所以自然也談不上上刑房入牢獄。
他被帶到了大理寺卿麵前,很是無趣的講述著那個被他與道人與少年累述了許多次的故事。
而後在傍晚時分,又被放了出來,隻是大概不能去國子監那邊了。
在槐都五月的故事裡,祝從文與著諸多事情都有著關聯,後續可能還會繼續提審,於是大理寺與刑部的人又將他送回了自己的住處,要他這段時間不要離開這裡。
祝從文很是平靜地接受了。
不接受大概也沒有什麼辦法。
畢竟他確實數次出現在巳午妖府之中,又是如今反叛的懸薜院的學子,大理寺沒有將他關押起來,已經很通情理了。
祝從文的所住的地方同樣是一條很是老舊的巷子。
畢竟書生來了槐都一年入仕之事卻沒有著落,自然也住不起什麼好的地方。
穿過那條逼仄曲折的巷子,拐入深處的院子裡的時候,祝從文卻是看見了正在門口坐著的顧小二。
顧小二身為地道的槐爺,雖然同樣是在麵館裡乾活,但也是不用像祝從文這樣窘迫的,他有著自己的乾淨舒適的小院子。
大概是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的原因,顧小二倒是有些走神,一時間卻是沒有發現已經停在了自己麵前的祝從文。
直到看見有影子打落在了自己鞋邊,顧小二才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祝從文的那一刹那,錯愕之後倒是鬆了一口氣。
“我本來隻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還真回來了。”
顧小二有些慶幸的說道。
祝從文看見顧小二那種神色,便已經猜到了他肯定知道了大理寺找自己的事了,也在一旁坐了下來,輕聲說道:“本來確實不用回來了,隻不過去了一趟大理寺,現在也隻能回來了,麵館都去不了了。”
顧小二聽著這話,倒是又有些緊張了起來,看著祝從文問道:“怎麼了?”
祝從文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大事,隻是大理寺要調查兵部尚書的死與城南那件事,我需要隨時配合調查,暫時不能四處走。”
顧小二坐在那裡惆悵地說道:“那你不是又隻能像以前那樣了?”
祝從文自然不是一直都在麵館當小二。
隻是遇上了顧小二,才去做了小二。
還好沒有遇上顧小三。
祝從文倒是沒有顧小二的那些愁緒,這讓顧小二大有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這個書生抬頭安靜地看著那些穿過懸街簷翹落下來的日色,輕聲說道:“這倒是可以順理成章地偷懶休息一下,想想我好像也確實有很久沒有靜下來看過書了。”
顧小二拍了拍祝從文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或許對於祝從文而言,這確實是一個還能接受的故事。
總比被逮到大理寺,不小心當成了錯假冤案給噶了要好。
顧小二在那裡坐了一陣,而後很是好奇的看著一旁站起來開門的書生。
“你說侍中大人到底圖個什麼?”
顧小二大概很是不能理解。
假如換做是他,如果能夠做到門下侍中這個位置,肯定安安分分老老實實,不讓世人抓到自己任何把柄。
畢竟再往上,已經沒有路了。
對於以百年計的世人而言,一個一千年的帝王,很難讓世人產生某些奇怪的想法的。
在很多年前,他們的太太太太太爺爺還是幼童的時代,那位帝王便這樣安靜地看著人間。
就如同曆史一樣久遠,也如同高山一般不可撼動。
祝從文開鎖的動作停頓了少許,或許是想起了那晚水在瓶與他說的那些至今依舊不能理解的話語。
書生自然也抱著與顧小二一樣的疑問,所以大概這個問題他也無法回答。
“或許.....”
祝從文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或許侍中大人,隻是過於忠誠於陛下而已。”
顧小二很是錯愕地看著祝從文,大概很是驚訝祝從文這樣模樣端正的書生口裡怎麼能夠說出這般黑白顛倒反天罡的話來的。他雖然不清楚那位侍中大人在做什麼,隻是在陛下不在槐都的這段時間,他將人間弄得一團糟,這如何像一個好人。
祝從文轉頭看著顧小二,很是認真地說道:“這是他在那天晚上親口與我說的話。”
“我也知道,隻聽世人所說,一切都是真假未知的。”
“隻是我有時候也會想啊。”
祝從文低下頭來,輕聲說道。
“萬一他是真的呢?”
顧小二聽不懂,但是大為震撼,呆呆地坐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來。
......
“萬一他是真的呢?”
終於有了一個名字,叫做餘慶年的大理寺卿很是惆悵地站在院子裡,看著那個對於自己將祝從文放了回去之事頗為不解的大理寺少卿說道。
“我當然也知道應該將人暫時監押下來。但萬一他真的與侍中大人關係匪淺呢?”
“兵部尚書說弄死就弄死,雖然現而今槐都,誰都知道他水在瓶不是什麼好玩意,但是如果不是天獄攔在了那裡,你真要在這個時候得罪了侍中大人,說不定明天你就可以在大理寺門口看見我的屍體了。”
年輕許多的名字未知的大理寺少卿驀然無語地站在一旁。
這當然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隻是大理寺難道就這樣做些無意義的事?”
餘慶年隻是平靜地說道:“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大理寺能夠解決的,倘若陛下在槐都,或許我們能夠做到一些事情,隻是陛下不在槐都,哪怕我們真的找到了那些事情都是侍中大人所為,你又能做什麼?”
院子裡沉寂了下來。
這確實是大實話。
“所以大理寺的出麵,其實隻是為天獄把一些風吹到人間而已。”
大理寺少卿輕聲說道。
餘慶年瞥了他一眼,說道:“所以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應該也清楚。”
大理寺少卿點了點頭。
大概就是追查線索,想辦法抓一些與巳午妖府有關的但是又並不重要的人。
在門下侍中與天獄的故事裡,大理寺有些威懾力,但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