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令少年索然無味的月下故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638 字 9個月前

是咎由自取,是孤注一擲,亦是執迷不悔。

闋予隻是沉默著跪伏了下來,隻是這一次的跪伏,與先前是不一樣的。

這位大妖虔誠的跪伏在水在瓶身後。

“那麼侍中大人,我也去了。”

水在瓶很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於是闋予起身慷慨而去,赴死而去。

一如雖千萬人吾往矣一般的壯烈。

但在他們麵前的,並不是千萬人。

事實上,巳午妖府,才是千萬人。

那位陛下,隻是孤身一人,站在那處摘星樓之上。

但大概沒有什麼區彆。

當闋予看見水在瓶那一劍被那位據說身負重傷的帝王這樣平靜的接了下來的時候,大概有些故事的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小道九境之人很難想象大道九疊之人的道海之遼廣。

人們或許也確實不知道那位人間帝王究竟有多強。

神河隻是站在摘星樓中,將那柄名為望舒的天工司之間拋向了槐都人間——並非落向那些向著宮城,向著摘星樓洶湧而來的諸多大妖。

隻是將它落向了那位立於宮城之外的侍中大人身前。

然而隻是這樣,那些流溢的,偶然灑落的劍意,便有如星光墜隕一般,將諸多妖府大妖斬得遍地鮮紅山花盛開。

這位帝王大概確實對於這樣一場鬨劇並不上心,沒有憤怒,沒有慨歎,也沒有過多的言語,到最後,也隻是靜靜的看了一眼那位青傘之下的白衣侍中。

“你自裁吧。”

黃粱帝王處理這樣一些事情與槐安帝王處理一些這樣的事情的方式,自然是不同的。

闌離當初站在迎風樓中的時候,大概也會暢想過這樣一個畫麵。

隻是那樣一位陪帝,確實也隻能無能為力的在殿中罵著愚民罵著反賊。

那位侍中大人靜靜的看著那柄將這樣一片槐都之中的一切元氣與劍意妖力都鎮壓了下來的剔透之劍,很是感歎很是敷衍卻也很是真誠的說道:“看來陛下確實是陛下,今日是我水在瓶輸了。”

巳午妖府的人在這位侍中大人感歎的那一刻之間,便已經儘數死在了那些溢流的劍意之中。

槐都之人至此,大約才體會到了當初東海那場戰鬥之時,那些東海之人的惶恐與驚懼。

在東海的故事之前,人間確實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這位陛下出手了。

是以哪怕那樣一個侍中大人真的便這樣乾脆的認了輸,人們也並不驚奇。

仿佛理應如此。

又或者,應該更果決一些。

那名終於冷靜下來了的兵部侍郎誠懇的想著。

比如在陛下還未出現之前,他便應該直接引頸自戮。

少年看到了這裡,看著那些洶湧而來,卻頹然赴死的巳午妖府之人儘數在夜色之中被劍意切碎,而後看著那個握住了劍柄,提起了劍來,很是坦然的橫劍脖頸之上的白衣侍中。

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或許就像梅溪雨所說的那樣。

生命裡,總是有著遺憾的。

少年沒有再去看,撐著傘轉過身去。

槐都世人有一些驚歎聲與叫好聲響起。

大概有血色在月色裡綻放了開來。

......

許春花有些臉色煞白的站在某處巷子裡,在某柄劍將某個頭顱拋起來的,又撞在了那柄青傘上,而後像個果子一樣滾落下去的時候,這個小鎮姑娘很是驚慌的叫了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

不過好在那些如注的血色,在噴湧而出之後,又被那柄頹然落下的傘給遮了下來。

一旁的青天道道人手裡拿著那柄還未乾透的傘,沉默的站在許春花的身旁,有道門清心之術落下,這才讓這個執意要來看一看的小鎮姑娘感到好受了一些。

隻是大概一些東西依舊是極為震撼的。

譬如那位帝王在輕描淡寫之間,便將那些妖族洪流化作遍地屍體。

這個故事說到底,其實就是一來一往而已。

劍去與劍歸。

一直過了很久,許春花才輕聲說道:“就這樣結束了?”

梅溪雨輕聲說道:“當然結束了。在故事的一開始,許多人就已經看到了結局了。陛下如果不能這樣輕描淡寫的讓這些故事落下帷幕,大概那才是不應該的事。”

這個道人轉頭看向了人間夜色之中的某處,緩緩說道:“這大概便是天獄從來便不慌張的原因。”

在這樣一個故事裡,那位侍中大人的生死,自然是注定的。

一直不可確定的,隻是那樣一個少年的生死。

所以或許水在瓶在某場大雨之時,在天獄之中喝著那樣一碗茶的時候,這位侍中大人便已經死了。

隻是直到今日,他的頭才掉下來。

果實總要熟了,才會自己搖落下來。

許春花若有所思的發著呆,一旁的道人卻是牽著她向著夜色裡走去。

“走吧。”

許春花看著那些依舊停留在人間的諸多淩厲的劍意,猶豫了少許,說道:“後麵的不看了?”

梅溪雨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境界頗高的人間劍修,沉聲說道:“這個真的不能看了。”

許春花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這位青天道道人神色凝重道:“因為他們真的有可能會打起來,畢竟——這不是人間君臣之事,而是修行界的故事。兩邊都是劍修,如果道理說不到一起去,那邊隻有將劍上的道理。”

梅溪雨說著,回頭看向那些燈火繁盛的人間街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天獄的人應該都已經在附近了。”

許春花至此才終於記起了那些人間劍修來此的目的。

因為某個南方的三劍死了。

所以這大概確實是一些不可繞開的故事。

隻是這個小鎮姑娘依舊踟躕在原地,站在巷口扶著巷牆四處張望著。

梅溪雨看著許春花這般形色,卻也明白了她在找著什麼。

“你想看看南島在哪裡?”

許春花點了點頭。

梅溪雨的目光落向了那些街巷之中,槐都地麵有處僻靜的長街之上,有個少年正在那裡撐著傘安靜的走著。

許春花循著梅溪雨的目光看去,也看見了那樣一個少年,卻是鬆了一口氣。

梅溪雨輕聲說道:“他不會蠢到真的在那樣的地方去看那些東西。”

人間有些故事當然是可以看的,但是有些東西是不能看的。

人間劍宗那些大道劍修太多太高,便是梅溪雨都不想被牽連進去,自然更不用說那個比誰都清楚自己應該握緊那柄傘的少年。

許春花猶豫了少許,回頭看著身旁的道人問道:“侍中大人的故事結束了,他會去哪裡?”

梅溪雨卻也是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

畢竟他隻是一個青天道的四疊道人。

不是柳青河那樣的天獄之主。

有些少年的去向,自然不是他能夠猜到也能夠決定的。

而且少年確實像極了一個被孤立,也理應被孤立於人間之外的人。

這個道人看著那處渺遠街巷裡低著頭獨自走著的少年,又認真的想了很久,說道:“或許哪天你聽見人間哪裡突然下雪了,便會知道他在哪裡了。”

這其實是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

隻不過許春花大概並不能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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