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酒裡的忘憂之水(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203 字 9個月前

“如何是忘憂水?大人又是如何得到的這些東西?”

那名並不知名的酒正回頭靜靜地看著那個曾經的近侍,輕聲說道:“左史府送來的。”

酒正神色平靜,繼續說道:“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會被王上發現......”

這個大人轉回頭去,很是平淡地說道:“事實上,從你給王上送去第十壺酒的時候,那些酒水裡便被我們加了這些東西。”

陳酒錯愕的站在那裡。

他大概從未想過隻是因為自己在看見了那抹血色的一刹猶豫之後,許多故事便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陳酒低下頭來,默默地拔開了手中的那個小瓶子的瓶塞,隻是這樣一個近侍卻是愣在了那裡。

瓶中好像隻是一些並不如何清澈的河水而已。

他嗅來嗅去,也沒有嗅到什麼彆的味道,隻是陳酒並不敢真的去嘗一嘗。

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陳酒還是默默地離開了這一處。

......

那壺酒送來的時候,並不算太晚,也算不上太早。

陳酒端著酒在暮色裡走上迎風樓的時候,便看見那一身灑落在地上沾滿了爐火塵灰的帝袍。

寒蟬手中握著那柄並未出鞘,但是隱隱有著劍火自鞘中吞吐而出的劍,正安靜地站在高樓邊,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陳酒身子微微顫抖著,站在樓心之中,輕聲說道:“王上,酒來了。”

寒蟬頭也不回地站在那裡,平靜地說道:“今日是什麼酒?”

陳酒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先前的那些槐安之酒已經被王上飲儘,新的酒還未釀出來,是以這是黃粱苦芺酒。”

寒蟬並未說什麼。

陳酒猶豫了少許,走上前去,在那張樓中矮桌前跪伏下來,取來了酒杯,在其中倒了滿滿一杯。

寒蟬聽著身後的那種倒酒的聲音,不知為何,卻是輕笑了一聲,握著劍轉回頭來,看著這個曾經在闌離與自己之間,選擇了自己的原宮中近侍。

“你今日好像有些緊張。”

陳酒手中的動作一顫,卻是差點將那杯酒打翻了過去,好在終究是宮中之人,反應卻也算是迅速,他匆匆將酒杯扶住,又放下了酒杯,倉皇地跪伏下來,匍匐在那個早已熄滅,隻有一些餘溫的爐子邊。

“王上恕罪,先前下臣見到昔日同僚衣袍之上有著血色,因為擔心王上有所意外,是以一直有些心緒不寧.....”

寒蟬靜靜地看著那杯酒,又平靜地轉回了身去,緩緩說道:“當今黃粱,誰能讓孤有所意外?”

身為來自流雲劍宗的四疊劍修,在懸薜院北去,劍淵枯守叢冉,巫鬼道亦是未曾出現在假都的人間故事裡,大概確實有著無人能夠讓自己有所意外的實力。

陳酒輕聲說道:“看來是下臣多慮了。”

寒蟬平靜地站在風裡,輕聲說道:“下去吧。”

陳酒抬起頭來,猶豫地看著那位不著帝袍的楚王許久,最後還是將喉中的一些話語重新咽了下去。

“下臣告退。”

......

腋下夾著石碑的少年默默地走在假都長街之上。

人間夜色快要落下了。

寧靜抬起頭來,看著那些在昏沉的暮色裡逐漸變得濃鬱的長街燈火。

天色暗淡了,燈火自然便明亮了。

那些燈火照落在少年眼眸裡的時候,或許也是格外明亮的。

寧靜的少年眸中的光芒像是湖心之月一般,濯濯如水。

這個在左史府學習修史的少年一直看了很久,才終於低下頭來,沒有在意那些在燈火之下很是詫異地看著自己的那些行人。

這個人間太多的故事,當然是與世人沒有關係的。

倘若不是這個少年因為曾經與那位楚王一同在懸薜院中待過,大概那些事情也不會與他有關。

修史的人有時候確實容易有著更多的更為澎湃的情感。

沉浸在那些歲月裡的隻言片語的時候,往往容易生出一種很是強烈的自豪感來。

寧靜或許便是這樣的。

所以這個少年曾經數次,借著與寒蟬的那些過往的交集,走入宮中,與那位王上說著許多的勸誡之語。

隻是大概一如柳三月所說那樣,他們在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所托非人了。

寒蟬從來便不是古楚的帝王,也不是黃粱的帝王。

他是在某個故事裡,偶然闖入其中的一個錯誤的選擇。

寧靜夾著刻著左史府的石碑,默默地在長街上走著。

這依舊是禁足的。

畢竟他始終保持著左史府三個字在自己身前,以至於將那些石碑底部的泥土都夾在了自己的衣裳之上。

左史府有多大,少年就能走多遠。

這是當初他被帶回來之後,問著大人之時,那個並不知名的左史大人所告知的事情。

於是左史府的石碑便被插到了巷子外麵。

當然,現而今大概要插到宮中去了。

這讓寧靜有時候有一種,自己成為了規則大盜的感覺。

為之仁義以矯之,則並與仁義而竊之。——寧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看見過這樣一句話,應該是在懸薜院中的時候?

寧靜有些猶豫地回憶著。

少年雖然當初被分配至了假都懸薜院的青牛劍院之中,隻是有時候去文華院食堂吃麵的時候,便會聽見那些文華院的學子們在誦讀著一些東西。

應該是來自青牛五千言吧。

寧靜有些不確定地想著。

畢竟他也沒有讀過,也有可能是來自彆的書卷。

但他隻聽過青牛五千言,並不知道,其實諸多道門典籍,不止是青牛院在學,文華院同樣在學。

不過這些大概並不重要。

寧靜默默地想著那句話。

被禁足在左史府,卻夾著石碑走到了宮門前的少年,大概確實是並與仁義而竊之的人。

寧靜在宮門前停了下來。

那處宮門前早已就站著一個大人,一旁有小吏跟隨著,拖著一些筆墨之類的東西。

那是左史府的左史大人。

作為殿中言官,自然需要如實地記載著關於這片人間的諸多事情。

寧靜默默地走了過去,看著那扇大開的宮門前的左史大人,而後將腋下夾著的那塊不算太大的石碑拿了下來,在宮門前的石板上立了起來。

“大人。”

這個左史府修史小吏端正地行了一禮,從腋下倒是有著一些塵泥簌簌地落了下去。

左史大人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寧靜,微微點了點頭。

而後轉回頭去,依舊安靜地在那裡寫著許多東西。

寧靜並沒有去看,因為有些東西他本就知道的,有些東西,甚至是這樣一個修史的少年提出來的。

譬如酒中的忘憂水之事。

所以他隻是在那裡張望著那條宮門之後的宮道,看了許久,而後輕聲問道:

“其他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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