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離世人三尺的一劍(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058 字 9個月前

其他大人在哪裡,大概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們當然可以如同左史大人一樣,站在宮門前,準備記載著許多的故事。

也可以躲在暗地裡,去看著他們這些世人對於那樣一些四疊劍修的楚王所謀劃的一些事情。

令尹大人的死便是今日正午之事。

那樣一個明明都摔成了肉泥,卻被告知人間是突發腦疾而死的老大人的故事,確實讓這樣一些臣子們心中產生了一種很是荒唐的念頭。

隻是有些故事自然不是因為這樣一個荒唐的念頭而來的。

他們或許更早一些。

譬如從某個少年看著那位帝王,產生了諸多失望的情緒開始。

寧靜默默地站在宮門前,看著那個奮筆疾書的左史大人,輕聲說道:“大人如實記載了所有事情?”

左史伸手將手中墨水乾涸的筆伸向了一旁吏人,那人將硯台之中的墨汁遞了過來,重新沾滿了筆鋒。

這位大人繼續寫著。

“是的。王上知道的,王上不知道的,當然一切都寫了進去。”

少年眸中倒是閃過了一絲很是激動興奮的光芒,這與這樣一個少年寧靜的名字與寧靜的行事風格顯然有些不同的。

或許那些東西確實是足以令一個這樣的少年興奮到悸動顫栗的事情。

“我以後會青史留名的,是嗎?”

左史大人的筆鋒壓在了書冊上,停頓了少許,才重新重重的將那一筆寫了下去。

那是水字的一捺。

前麵兩個字,是冥河。

忘憂水是冥河水。

忘憂水當然是冥河水。

那樣一條懸於人間之上的大河之中,有著極為濃鬱的冥河之力。

大概也隻有這樣,才能夠讓世人在往返上下人間的過程之中,不為前塵所叨擾。

“人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下臣以冥河之水毒殺君王。”

左史平靜地記錄著那些事情,淡淡地說著。

“或許確實會青史留名,隻是未嘗不是遺臭千年。”

寧靜身為左史府修史小吏,自然也清楚這些東西,但這個少年隻是依舊輕聲笑著站在那裡。

“讓一個槐安人做黃粱的帝王,而這個槐安人卻隻想著將黃粱並入槐安,這大概才是對於黃粱曆史的一種褻瀆。”

宮門前很是寧靜。

大概就像當初某個叫做李青花的姑娘,很是驚歎地站在這座南方都城之中想著的那句話一樣——張小魚,你看,這裡都是黃粱人。

張小魚是否會嗤之以鼻地說著黃粱不都是黃粱人難道還是槐安人嗎這樣一句話尚且不得而知。

但是那句話無疑是極為客觀誠懇的。

黃粱當然都是黃粱人。

哪怕世人生活在大風朝千年,黃粱也不會將自己當成槐安人。

大澤橫亙,兩地割據,這樣兩片大地,自然很難真正地同化為同一種人。

是以北方大道興盛,懸薜院亦是嘗試以文化之天下,然而這片大地上,最為古老的信仰,依舊是巫鬼神教。

他們依舊自認為是神鬼子民,而非那位妖帝陛下的子民。

哪怕是令尹,在麵對著神女歸天的消息的時候,亦是產生了極為驚悸的神色——就好像,就好像當初誠懇地推翻神女所選擇的楚王的那些人,從來不是他們一樣。

有些故事,在血脈裡的傳承,自然是不可忽視不可磨滅的。

“如果王上沒有受到冥河之力的影響,那麼今日假都,不會有任何臣子活下來。”

左史並沒有在意少年的那些慷慨的言辭,隻是平靜地不無凝重地說著。

寧靜沉默了少許,靜靜地看著左史,輕聲說道:“所以大人千萬要記載得真實一些詳細一些。”

史書是給後人看的。

對錯與否,也是後人才能知道的。

這大概便是無論南北,人間史官一職都是自古老之中沿襲而來的原因。

左史並未說什麼,依舊在那裡認真地寫著。

或許已經寫到了今日令尹之死了。

楚新曆元年,王不事朝政,長飲於高樓,令尹聞召往,墜而亡.....

寧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長街燈火卻是突然飄搖了起來。

這個少年回頭看著那些街頭的被莫名而來的風吹得招搖不止的燈籠。

少年雖然不是什麼修行者,隻是終究在劍院之中待過一些時日,也算有些見識。

寧靜看了許久,轉回頭來,輕聲說道:“王上似乎在拔劍。”

那是劍風劍意落向人間的征兆。

左史大人手中動作一滯——世人或許在千百年後,會看著那一筆著墨極為濃鬱的史冊原稿,猜想著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倘若是我發現,自己突然中了什麼很是離奇的古怪的毒素,同樣也會憤怒地想要拔劍殺人。”

左史緩緩說道,又繼續寫了下去。

寧靜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大人寫快一些,不然可能到時候來不及寫完了。”

左史平靜地點著頭,一旁的吏人重新將墨汁遞了過來。

那個少年彎下腰去,重新將那塊石碑撿了起來,夾在臂彎裡,向著宮中而去。

少年當然依舊是禁足在左史府中。

隻是今日的左史府大概大得很,一直從明合坊到了皇宮之中。

......

那些黃粱的苦芺酒的味道,也與往日的有些不同。

這讓寒蟬突然想起了當初自己第一次穿過大澤,來到墨闕城關之內的一處幽黃山脈之下的小鎮時候喝到的第一口苦芺酒的味道。

冬雪時候的苦芺酒,哪怕熱過了,總歸還是有些又苦又寒的味道。

但那時的酒與現而今自然是不一樣的。

不止是第一次見到風雪覆過山川的感受。

而是酒裡有彆的東西。

寒蟬靜靜地看著那隻酒杯。

又轉頭看向了在暮色宮道上踟躕而去的那個釀酒的近侍。

這個帝王沉默了很久,將那一壺酒拿了起來,送到唇邊飲了一大口。

寒蟬當初喝著那些槐安之酒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大概並非虛假。

酒裡確實摻了水。

隻不過並不是人間的水。

而是冥河的水。

當寒蟬注意到了這些東西的時候,再次喝下的那一口酒中的意味,便無比清晰而鮮明了。

這也不是尋常的流在人間的冥河水,而是極其靠近幽黃山脈深處的那種冥河水。

世人往往用著忘憂水來稱呼,尤其是在槐安。

當年槐帝陛下極其喜歡喝著這種忘憂水。

隻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樣一個叫做姬無胥的帝王。

那個帝王一生隻怕兩個人,一個叫做李二,一個叫做青衣。

所以他可以將冥河水當酒喝,但寒蟬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這個帝王在那一口酒落入腹中之後,很是清楚地察覺到了那種極為濃鬱的冥河之力向著神海而去的侵蝕之意。

至此這個從未想過這些東西的流雲劍修,才發現神海之中的劍意都已經被蝕化了幾分。

於是這個劍修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當初南衣城某個道門大修鬨出的笑話。

能夠一拳打死一個靈巫的白衣大妖,卻因為神海被冥河之力侵蝕,差點死在了幽黃山脈的高山風雪之中。

不論是劍修,還是道修,亦或者曾經的佛門,所修的自然都是天地元氣。

唯有巫鬼神教的人不一樣,他們所修行的,是冥河之力。

那是一種與天地元氣截然相反,有時候甚至勢同水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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