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我給你個承諾(1 / 2)

很不幸,不是她財會技藝不夠嫻熟,而是蔬菜大隊裡根本沒有多少餘錢。

這麼說吧,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除了年終歲尾,其他月份賬上那點餘錢大隊長恨不得眼珠子盯著。

萬一跟母雞似的能孵化出幾個小雞仔呢,大團結生出幾個小團結來不就賺了嘛。

沒成想,小團結沒生出來,大團結都特麼丟沒影了。

大隊長麵對這塊料也是撓頭,你說收拾她吧,這姑娘身後有人,你說放過她吧,這事真招人恨。

好在是啊,杜小燕跟糧食站那人這麼多年沒少付出,光是孩子都打下去倆了。

當然了,其中有一個不是那人的,畢竟又不能娶她,所以杜小燕在跟他這些年也沒閒著,又認識了個在派處所工作的老大哥。

要不怎麼說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呢,平日裡人緣維護的特彆好,朋友特彆的多,大隊長選擇不報案,又放了她一馬。

那五百塊錢她還沒來得及花,就原封不動的給大隊退回去了。

手腳不乾淨怎麼可能還在這個位置上待,就算是領導不追究,她自己也沒臉留在這了。

糧食站那人早就有了新歡,這舊愛他也是看出來了,就是個惹禍精,一再推脫沒法幫她換工作。

哎!你當杜小燕真是貞潔烈女啊,專靠你這棵大樹,人家回頭就去找了老大哥,憑借「腹子情深」的友誼,三天沒到就調去了信用社。

這個年代啊,信用社啊,人人羨慕的好單位呢,不枉她對老大哥一往情深來著,真給辦事啊。

剛進了信用社她倒是謹言慎行,嚴格約束自己來著,可剛剛站穩了腳跟,就把老大哥給踹了。

不是因為彆的,老大哥每次辦事都太凶,她跟信用社的領導攀上「關係」以後,就不想受這份罪了。

人的命,天注定,該是人家飛黃騰達誰也攔不住。

杜小燕憑借信用社領導的關係,從郊區一路過關斬將,不斷地往市裡調。

在這期間又認識了現在的丈夫趙子良,那也是一個花花腸子一大堆的狠人。

兩人真是天造之合,活該走到一起生活啊。

剛開始夫妻二人互相隱瞞了自己的黑曆史,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逐漸的互相都知道了彼此的過往,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好麼,大哥也彆說二哥,兩人都不是啥好東西。

尤其是結婚以後兩人各自都沒閒著,你說說你有幾個,我說說我有幾個。

比對方少一個都嫌虧的慌,所以夫妻二人跟特麼賽跑似的,你追我趕,誰都不服誰。

可你說兩人都這樣了還不離婚?

憑什麼呀!

遇著這樣一個合適的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嘛!

在家的時候該是夫妻恩愛,琴瑟相合絕對不會扯沒用的,到了外麵誰都不限製誰,你好我好大家好。

趙子良經常外出,給她可成全了,兩口子真正的實現了放飛自我,享受獨立自主生活。

人家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可下一句都忘了,女人變壞就有錢。

且不論蕩放的女人到底算不算是壞人,可她真的慢慢開始變得有錢了。

十九歲的杜小燕成為了郊縣信用社的會計,乾到二十一歲的時候成為了城裡信用社的會計,進步的速度相當快。

她曾經也想做個好人的,可天不遂人願啊,處處給她下絆子。

剛調到東四十條信用社沒多久就趕上了信用社大變動,裁員。

這個背景簡單的說一下,就是五幾年到六幾年這段時間城市化變革失敗了。

當初從

農村大量招錄進城的職工都得打回原籍,回老家種地去。

杜小燕本身就是鄉鎮戶口,怎麼裁員都不會裁她啊,所以財務室裁員裁到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動沒動進了決賽圈,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呢,吃雞了。

你說這事鬨的,她成為了信用社會計部門唯一留用的工作人員。

杜小燕既是出納,也是會計,她掌控整個財務職權,想要從公家「拿錢」,幾乎毫不費力。

同趙子良在一起以後,她整個人的消費觀念全都改變了。

還是處對象的時候趙子良帶著她逛大商場,看那些時尚麗人的穿著,給她講該如何打扮自己。

好家夥,這女人一旦打開了某個大門,敞開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如果你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很簡單,給你的女朋友買一條蕾絲眼罩,辦事的時候給她戴上,你就全懂了。

杜小燕從丈夫趙子良這裡學到了新姿勢,便一發不可收拾。

越來越喜歡打扮自己不說,也越來越喜歡享受生活了。

買衣服、鞋子、收音機、自行車……這些都需要錢,而杜小燕的工資相對來說非常的微薄,根本負擔不起這些消費。

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少時偷針,大時偷金,她剛出道就敢偷一百的,你說現在她得有多大膽。

尤其是每一次都有好大哥幫她擺平這些事,她的膽子比天都大。

於是,她利用職務之便把手又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

進入東四十條信用社工作不久,周圍的人突然感覺到杜小燕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了解內情的人開始羨慕起她的工作。

而她也喜歡彆人羨慕的目光,一旦這種虛榮感上了癮,就真的難以自拔了。

不僅僅是給自己和趙子良的小家庭買,還要給父母兄弟買。

她們家本就在郊縣生活,結果兩年不到,老房翻新,家具家電一應俱全,家裡每個人一塊名牌手表,衣服鞋子就更不用說了。

就是李學武聽了她的話都覺得是天方夜譚,他爸李順剛上班那會五十多的工資都算是特彆牛逼的了。

這麼多年攢下啥了,還不就是一台縫紉機嘛,還得說李順經常背著藥箱子出私診呢。

可你看看杜小燕的生活,錦衣玉食,奢華富庶。

縫紉機、收音機、自行車,這是多少人家奢望的東西,杜小燕家全有。

每次回娘家,新鮮的魚蝦、甲魚,隻要想吃就買半簍子,根本不問價格。

皮蛋、海蜇皮、鹹肉、筍乾、蟶乾等等,這些可以長時間存放的食物,一買就是一筐。

普通人家想吃頓肉都難,他們家炒個青菜都要放大蝦。

水果自然更不缺了,一籃一籃地買,壞了就喂雞、喂豬。

每年兩口子都要去外地度假,遊山玩水,日子好不快活。

李學武和鄭富華都是第一次聽她說這個,目瞪口呆不至於,可在內心也是暗自嘖舌。

鄭富華家裡條件不清楚,李學武自問也是個有錢人,可他跟顧寧結婚大半年了,還從未享受過這種日子。

特麼的,這大半年白活了,比不上人家萬一啊。

杜小燕這會兒也發覺自己說多了,這會兒反應過來想要刹車已經來不及了。

從第一個問題開始,李學武的審訊工作就一點痕跡都沒有,好像兩個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似的。

主要還是杜小燕在說,李學武時不時的接上一兩句,讓她的供述一直都在正軌上。

這會兒她又不說話了,李學武隻能繼續引導她。

「你現在交代的

問題絕對不是加重你罪行的錯誤,反而是自我救贖的一種行為」

李學武語氣和緩地說道:「相關的當事人我們的同誌已經去請了,問題一點點的都會說清楚」。

「現在說說這麼多年你是如何躲避內部審計調查的吧」。

「我……」

杜小燕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即猶豫著問道:「韓路遙已經被你們抓了是吧?」

「你覺得呢?」

李學武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不會還有什麼僥幸心理吧?」

「沒必要的」

向允年接話道:「話都說到這了,其實這個案子我們隻剩下抓人了」

「你說一個我們抓一個,你不說,前麵抓的那些人也會咬出後麵的人來」。

「相應的,你現在主動供述是占優勢的,畢竟鄭局在,李處長也在,戴罪立功是可以減輕刑罰的,這你知道」。

「我……我害怕~」

杜小燕這會兒知道害怕了,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保密部乾事給她遞紙巾,現在嚇唬也好,哄著她也好,就是讓她儘快交代事實。

審訊是有周期的,一次不成,下一次對方就有所防備了。

她是女同誌,又是聯合辦案,他還是支援的身份,自然不能用他的小錘子快速讓她招供了。

沒辦法,隻能一步一步的來,能摳出多少算多少。

就像向允年說的那樣,她說一個人,這邊就抓一個。

該是紀監管的那就紀監帶著保密部的人去抓人,該是分局管的,就讓刑事組負責人去抓人。

因為這個案子辦的越來越大,紀監這邊已經在給他們騰地方了。

「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先說哪個都成」。

李學武的意思很明顯了,你要先說職務犯罪的可以,先說詐騙殺人的也行。

這兩個情況哪個都夠杜小燕一受的,這會兒她的壓力特彆的大。

眼淚是救不了她的,能救她的隻有坦白從寬。

其實她從信用社往外掏錢的手法很簡單,沒錢了就自己開支票,到銀行裡去取,支票存根也不入賬。

是個人都知道,這很容易被查出來。

可為啥在長達5年的時間裡,一次又一次的核查,杜小燕始終沒出事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那些好大哥了,尤其是信用社係統內部的好大哥,更是給力。

在信用社工作期間,杜小燕以來家裡請客喝酒為名義,結交了包括信用社係統在內的一大批基層乾部。

話都聊到這了,杜小燕也是敞開了說了,她想活命,所以就顧不得那些好大哥的命了。

從她參加工作開始盤點,所有跟她有過關係的,或者收過她好處的,一個不落,全都點了出來。

其中光是她們縣裡的就有三十多人,公社裡的三十多人,各公營、集體企業負責人四十多人。

這些人有的是從第一次負距離接觸開始,也有的是朋友介紹,更多的是業務往來,一次兩次的喝酒,逐漸走上了杜家座上賓的位置,成為了保護她們家的那張傘。

其中有七人或是位高權重,或是年輕英俊都被杜小燕發展成為了「親密愛人」。

按照她的說法,這不是不要臉,而是追求真正的愛情。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了解內情的人編了一首打油詩嘲諷道:

「龍井茶葉天水泡,貓兒胡子嘴上翹,吃喝玩樂真逍遙,最後奉賠睡一覺。」

杜小燕家裡常年累月乾部不斷,儼然成了鄉鎮裡的「乾部招待所」了。

正因為有著密密麻麻地關係網和保護她的傘,杜小燕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瀟灑了近5年。

杜小燕從信用社裡掏出來的錢,除了供自己花銷之外,還用來拉攏上層關係。

許多人明明知道她有經濟問題,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查賬時,還給杜小燕通風報信,幫助其掩蓋罪證,讓她數次逃過查賬。

當然,為了報答這些乾部的「關照」,杜小燕也要做一下「自我犧牲」。

這對於她來說不算是什麼為難的事,從結婚後認識糧食站站長開始,她就懂得獲取權利福利所需要付出什麼。

她一直在說,三個記錄員一直在忙著記錄,寫完一張紙便遞給向允年審核查看,隨後送出門外去執行調查。

紀監辦案不會抓人,多是帶回來接受調查,不過杜小燕這會兒已經沒有必要胡亂攀咬其他人了。

她每說一個人名,都會提供證據所在,這些年為了自保,她可沒少留證據。

可以這麼說,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掏開這麼大的一個窟窿,絕對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李學武在她供述的這些人裡聽到了好幾個熟悉的人名,萬萬沒想到係列。

眼瞅著案情重大,向允年先坐不住了,跟李學武和鄭富華通氣,說得去請示領導了。

再特麼這麼抓下去,他一個人絕對是頂不住了。

鄭富華的擔憂不比他的小,聽杜小燕說了這麼多的關係,那銀行詐騙案的牽扯也絕對小不了了。

最後是李學武主動開口,同杜小燕安慰了幾句,請她休息一會,喝點水,晚一點再開始。

杜小燕真是說痛快了,真是乾財務的好料子,所有涉案的人名、職務、關係,一個不落,一個不錯,全都對得上號。

更厲害的是什麼,她能清楚地記得利益輸送的具體形式和數額,在沒在一起睡過覺,睡過幾次,都是在哪,就差點給三人說一說具體的實施過程了。

因為讀者都是正人君子,李學武聽了也沒記下來,畢竟大家都不喜歡看這個。

杜小燕在離開前問了李學武一句,她會不會死。

李學武看了鄭富華一眼,隨即給記錄員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而保密部的同誌看得出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站的遠了。

等杜小燕身前就剩他和鄭富華、向允年三人的時候,很是認真地解釋道:「這個案子是天大的罪名了,你一個人頂絕對活不了」。

「啊?!」

杜小燕心裡一慌,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在是李學武出手及時,一把攙扶住了她。

又給緊張的保密部乾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

「現在我們先辦違紀的問題」

李學武慢慢開導她說道:「你所說的這些人情況屬實,證據屬實,對吧?」

「是!我保證!」

杜小燕認真地保證道:「所有關鍵證據都在我交代的位置,你們去拿,一看便知」。

「好,我也給你個保證」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隻要你交代的這些人情況屬實,他們的問題大過你,你的問題已經不是大問題了,懂嗎?」

「我懂!」

杜小燕這會兒已經慌了,李學武說的話已經影響了她的正常思維。

況且這話也沒錯,按照正常思維邏輯,兩個人在同一個案子裡,誰惹的豁子大誰最慘,不是嘛。

「我要檢舉揭發!」

她特彆激動,也是特彆主動地講道:「我要說明張淑琴死亡案件的事實」。

「這個不急」

李學武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先給我們鞏固戰果的時間,貪多嚼不爛,先把這些人的問題調查清楚,殺人案的事你好好理清思緒,寫下來,我們一會回來再問你,好吧?」

「李處長!」

杜小燕見李學武要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像落水之人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是第一個主動交代的,也是揭發人……」

「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

李學武聽明白杜小燕的意思了,她這會兒的思維邏輯已經崩潰了,再問下去容易出事。

就算是她都交代清楚了,可上了庭,精神狀態出問題,到時候全都白扯了。

所以李學武說要穩,既然違規違紀的案子已經露出來了,那就可著向允年他們辦。

給杜小燕留出緩和精神的空間,也給向允年向上請示的時間。

鄭富華明顯的已經急了,這會兒他也要出去布置和請示的,高震那邊可是等著他回複呢。

而且審訊暫時告一段落也好,正好吊著杜小燕,不讓她太過於放鬆,對於戴罪立功的執著不能鬆懈。

「我給你保證,我們一定是第一時間先詢問你,給你立功表現的機會」

李學武今天做的保證特彆的多:「你記住了,你所參與的案子,無論哪一個,必然是死局!」

他拉著杜小燕的袖子輕聲提醒道:「但在違規案件中你的表現特彆的好,我保證你死不了」。

「你好好想一想,在殺人案中誰才是主謀,誰才是凶手,誰是個高的,能幫你頂起這顆槍子的,你就活了,懂嗎?」

「我懂~我懂~」

杜小燕這會兒的精神狀態其實已經有些不對頭了,向允年也看出來了,在李學武做心理疏導的時候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李學武充分取得了杜小燕心中的信任,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明白就好,像你這樣的其實好好表現,再加上外麵又是這種形勢,嗯,不用我多說吧?」

他說什麼了?

其實什麼都沒說,可杜小燕心裡已經在把自己的後半生往好處想了。

人心都是這樣的,在出事的時候都會期盼著往好處想,尤其是有人給了你一束曙光,更是緊抓著不放手。

杜小燕是兩眼放光芒地看著李學武走出審訊室的,顧不得保密乾事給倒的茶水,接了紙筆便開始寫了起來。

她真怕門外那些人有交代的比她早,搶了她坦白從寬的路。

現在這個時候,也甭說什麼舊交情了,她要活命,就得有人給她堵槍眼去。

反正以前是她堵那些人的「槍眼」,現在輪到他們來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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