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形式很彆致,就在香塔爾夫婦的陪同下,李懷德帶著紅星廠一行人走入會場,便被這裡的布置驚喜了不止一次。
舞台被擴充,一隻西方樂隊正在準備著,等待開始演奏的命令。
而台下布置了中式的餐桌,但搭配的是西方自助式的冷餐模式。
有點不倫不類,但在這個時候還算是比較時髦的。
至少李學武並沒有從李懷德的表情上看到有任何不滿的地方。
也許老李把這些人當成了不懂禮儀,或者沒有教養的雜碎了。
在香塔爾的邀請下,李懷德微笑著與在場的來賓頻頻點頭致意。
又在阿蘭的邀請下坐到了前排的位置,準備傾聽這場音樂會。
嗯——怎麼說呢,李學武自己還是很少看到這種布置的。
在西方人的眼裡,音樂會是高雅的,應該坐在維也納的音樂廳裡欣賞,而不是像內地聽相聲這般邊喝茶,吃著糕點,邊欣賞藝術。
也許這就是東西方文化對藝術認知的差彆。
文藝工作者在解放以前都不是很高尚的職業,甚至被稱為下九流。
那麼坐著聽,慢慢吃,慢慢喝地欣賞,叫好或者謾罵,都是大爺賞你一口飯吃,你敢狂什麼?
西方不是這樣,倒不是說他們那邊的文藝工作者地位有多高。
其實都差不多,隻是觀眾在心態和追求上有所差彆。
咱們更加的直白和豪放,玩就是玩,彆來那些有的沒的。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形容就是彆夾著。
西方的觀眾在欣賞藝術的時候,就有點夾著了。
包括參加音樂會或者歌舞劇表演的時候,甚至要注重自己的穿著。
不是正常的那種注重,是有點變態的,要比較,又不能太出風頭。
他們不是去看表演的,更像是一種走秀,顯示自己能夠欣賞藝術的素養,以及展露自己修養的手段。
所以從藝術表演到觀眾,他們都做不到咱們的這種純粹。
梅先生唱戲,他要唱不好,茶杯都能砸臉上去。
所以國粹不是白叫的,那是人家用畢生的藝術生命成就的。
西方呢?
無論音樂還是戲劇,那都是上層人的遊戲,跟普通老百姓沒有關係。
這才是藝術傳播的根本差距。
所以有的人就覺得拉小提琴高雅,拉二胡低俗。
因為小提琴是在音樂廳裡演奏,二胡是在街邊賣唱。
但在李學武的認知中,他並沒有給音樂定義高雅和庸俗。
能感動他的音樂就是喜歡的,感動不了他的,就是噪音。
好在是這一場音樂會很成功,至少李學武能聽得出來,這支樂隊的演奏功底還是很紮實的。
有人說李學武不懂音樂,如何評判對方演奏的好壞呢?
不用懂,你買貴一點的票去音樂廳裡聽聽就知道了,音樂沒有選擇聽眾,是演奏音樂的人選擇了聽眾。
這世上哪有高雅和庸俗之分啊,林黛玉放屁你說是高雅還是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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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兩口子的關係這麼亂嗎?”
音樂會圓滿結束,眾人熱情地鼓掌,給來表演的樂隊送上讚揚。
而在台上的大幕合攏後,宴會現場便開始了最為核心的環節。
李學武擺手製止了要幫李懷德取食物的栗海洋,悄聲在李懷德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兩人便一起起身了。
程開元見他們如此,便也用眼神示意了張士誠不用過來。
站在餐台邊上,李學武小聲給兩人解釋了一下。
既然擺的是自助冷餐,那就不要搞服務這一套,否則會讓對方閒話。
主要是東西方文化的碰撞,這算是對方在這場宴會擺的一個坑。
你不是說社會製度更先進嘛,那為什麼你們的管理者連吃飯都要人伺候呢,這跟一百年前有什麼區彆。
其實這就是吹毛求疵,沒見法國的餐廳都是自己去後廚炒菜端盤子的,還不是有專門的服務員嘛。
當然了,既然表明了這是一場自助冷餐招待宴會,那就得按照這個規矩來,彆在這個事情上較真。
李懷德準是在心裡彆扭這種吃飯的方式了,所以才問出了這一句。
他目光示意了正端著酒杯遊走於人群裡的阿蘭夫婦,嘴角一撇,道:“怎麼看怎麼不是正經人呢?”
“還是您的眼光毒辣——”
李學武笑了笑,給兩人小聲介紹了法國的情人文化。
同時目光不經意地示意了跟在阿蘭身後側的經濟專員阿芒迪娜。
他輕聲提醒道:“兩口子各玩各的,但在共同利益上很團結。”
“那婚姻不就成了一場買賣了嘛——”
程開元微微搖頭道:“我還是不認同這種文化,也太落後了。”
“當然,這是腐朽低俗的西方文化觀念,一定要譴責和抵製的。”
李學武義正嚴詞地說道:“我十分認同您的觀點,隻是人家畢竟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視而不見吧。”
“嗬嗬——”
李懷德撇了撇嘴角,低聲說道:“癩蛤蟆找青蛙,長得醜玩的花。”
李學武聽見這一句,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而程開元用同樣無語的表情看著老李,那意思是,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句話的呢!
李懷德卻是泰然自若,一副我是白蓮花的表情。
看得出來,走到他這一步,確實不能要臉的。
紅星廠一行人在取了冷餐過後,端著盤子回到了餐桌旁就座。
雖然是冷餐自助,但紅星廠這些領導在李學武的安排下,硬是擺出了中式宴會的譜。
這又算是一次紅星廠與聖塔雅集團之間的對抗。
你可以立遊戲規矩,但怎麼玩還是得聽我的。
你端著紅酒杯遊走交際,我泰然不動,就坐在這看你如跳梁小醜。
李學武這算是陽謀,也算是一個局,因為他們所在的餐桌隻留有三個空餘的位置,看你來不來。
現在問題來了,聖塔雅集團的總裁香塔爾應該怎麼來。
在場的來賓身份很複雜,紅星廠一行人不主動過去交流,隻能是他們過來打招呼。
我們坐著你站著,你虧了啊。
你想坐下?
好啊,隻有三個位置,每次最多隻能來三個人。
無論你是法國外事館的,還是英國外事館的,每次隻能來一方。
因為任是誰來了,都不可能形單影隻,至少女伴要占一個位置。
哦吼,要是帶合作夥伴,那就有意思了,你帶誰無所謂,不帶誰才是問題呢。
李學武悄悄跟李懷德和程開元說了一下,丁自貴還是沒忍住,給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那意思:還是你陰啊。
冷餐會嘛,沒什麼好吃的,齁甜,要不就是海鮮,這玩意法式做法,李懷德都吃膩了。
國際飯店至於一般人來說還是很高檔的消費場所,但在李懷德這裡不算什麼,他有招待費用。
當然了,一般的兄弟單位來人,都是在紅星廠招待,不能來這裡。
不是關係沒到位,而是不方便,一屋子外國人,怎麼談事情。
隻有很高級彆的私人宴請,或者公務上不是那麼正式的交流。
就比如上一次在這見了市裡的劉向前,那次老李真打算請客的。
老李是厚道人,聽勸,李學武說了甭多拿,意思意思就得了,他真就沒多拿,酒水是不用自己拿的。
有服務員端著酒水一直在巡場,給空餘的杯子裡倒酒。
李懷德等人就坐在這聊自己的,沒一會兒就有人上鉤了。
“抱歉,請恕招待不周。”
阿蘭·阿德裡安帶著妻子香塔爾來到桌邊打了個招呼。
李學武作為這一桌唯一懂法語的,很是自然地起身與對方問好。
他隻是一個副處長,站起來無所謂,李懷德他們坐著就行。
在李學武的邀請下,夫妻二人坐下聊了聊。
並沒有直接談及這一次的技術團隊,因為這個團隊早就到羊城了。
相關人員的名單和情況,也早就到了紅星廠的手裡。
這個時候出國交流訪問,得有人家的邀請函。
進入內地也是一樣,沒有單位接收,能讓你進來?
就連在羊城的培訓期間,外事部以及其他部門都一直有跟紅星廠反饋和聯係,以確定這些人的情況。
當然了,進入內地以後,來到京城,這些人也始終在監控之中。
甭說外事部和調查部了,就連李學武都不信任這些人。
乾活可以,但彆找事。
很怕對方搞出什麼幺蛾子來,李學武在與聖塔雅集團溝通的時候明確要求這支隊伍要入駐紅星廠。
地方都給他們收拾出來了,新裝修的,所有服務人員素質夠硬。
有多硬?
四百米障礙跑下來臉不紅的那種,就是紅星廠的護衛隊。
甭想什麼溫柔漂亮的女服務員了,對於這些浪漫得要命的法國人,李學武就差給他們焊個鐵籠子了。
有護衛隊的服務就夠了,他們是來工作的。
三年的工期,他們完全可以帶薪休假,聖塔雅集團在這方麵是有安排的,去港城也好,去其他地方也罷。
反正這裡不允許對方胡來,紅星廠管委會主任不要臉,紅星廠可要臉。
夫妻二人坐下聊了有十分鐘左右,阿蘭參讚便客氣著離開了。
香塔爾微笑著對李懷德點點頭,給李學武無奈地說道:“請原諒我們的失禮,他對我的事業不感興趣。”
“沒關係,看得出來阿德裡安先生醉心於外事事業。”
李學武微笑著點點頭,商業互吹道:“一個在商業上所向披靡,一個在外事事業上獨占鼇頭,你們的結合真是讓我們羨慕不已。”
“謝謝您的理解——”
香塔爾微笑著看向了李懷德,講道:“技術團隊明天就可以正式開展工作,希望我們的合作愉快。”
“請相信紅星廠招待朋友和客人的誠意與擔當。”
李懷德在李學武的幫助下,很是流暢地與香塔爾做了溝通。
老李應該是私下裡學習過了,外事辭令說的越來越溜了。
以前他說的可沒有這麼好,還帶著一點主任的味道呢。
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竟然還有了溫度和廣度。
李學武敢發誓,這絕對不是他教的,更不是他建議對方學的。
隻能說乾工作都不容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不要隻覺得老李就會接著奏樂接著舞,他也是很專注於學習的。
看文件和組織思想學習時,說出來的內容很詳實,很有高度的。
還是那句話,在業務上,你可以儘情地鄙視他,他不在乎。
但是在組織管理工作中,他憑借著不要臉的精神能吊打所有人。
當然了,不包括李學武,因為要論不要臉,李學武根本沒有底線。
香塔爾坐在這個位置上一直都沒走,但她身邊的兩個位置頻繁換人。
期間有各個外事館的負責人來這裡見個麵,聊一聊。
很有趣的是,這些負責人帶的均是經濟專員,甚至很主動地跟紅星廠的眾人交換了名片。
李懷德的名片夾裡就多了很多外事館經濟專員和相關外事人員的名片,李學武同樣也有。
甚至還有私人名片夾在裡麵,這是跟李懷德等人不同的。
不知道是剛剛端著酒杯交流的結果,還是他在紅星廠負責對外工作的消息通過什麼渠道走漏了,反正這些外事負責人和經濟專員對他的態度明顯與程開元等人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他多種語言頻繁交換,坐在這裡跟八國聯軍罵街似的。
這一點就連程開元都羨慕不來,你連說話都費勁,還談什麼業務啊?
宴會的最後,香塔爾給助理示意,叫來了工程師團隊負責人阿道夫,設計師團隊負責人弗朗索瓦。
很意外的,明明是法國人組局,來的這兩個負責人沒一個是法國人。
阿道夫是西班牙人,弗朗索瓦是意大利人,李學武白防?
當然不是,兩人落座後,香塔爾主動做了介紹,同時也強調了這兩個團隊的主要成員成分。
西班牙、意大利、西德、荷蘭、法國,搞的跟特麼奧運會似的。
不過也並不是很意外,歐洲搞建築的這個圈子,其實很小。
什麼圈子都是,越往上菁英越少,互相的關係越緊密。
聖塔雅集團要在內地搞出一個標杆式的工程,自然要下狠功夫。
而能在神秘的東方參與設計和施工,對這些頂尖的建築行業人才來說,也是一次揚名立萬的好幾夥。
回去後,他們的履曆上便會標注,我在哪哪哪參與了城市設計。
其實能吸引這些人來內地,不遠萬裡還得參加思想教育和培訓,也要進入到這個團隊中來,不僅僅是聖塔雅集團給的多,還有紅星廠搞出來的這個生態化項目足夠吸引人。
在一個較為落後國家的大城市搞生態化工業園區建設,建築容量是二十萬人,這是什麼概念?
在西方哪個地區,二十萬人的所在,都足以稱之為城市了。
但在這裡,隻是一個工業園區。
概念對概念,反過來比較,就能說明這個工業園區的規格之高了。
是紅星拿到的土地很多嗎?
並不少,但以現在的城市容積率要裝下這麼多人顯然是不現實的。
怎麼辦?
那隻能向下挖,向上升了。
這個時期是三防工程的大建設時期,紅星廠也不能免去這個工作。
所以搞園區建設,就得往下挖,挖出一個多功能的工程建築來。
往上升,居民樓要突破現在普遍的三層建築,達到六層甚至是七層。
彆覺得六層很矮,這個時候六層就很高了,紅星廠已經建好的困難職工住宅樓就是六層建築,工人私下裡都說這些是高樓。
你想吧,紅星廠的主辦公樓才幾層?
而這一次有法國團隊參與設計和建設的辦公樓向上最低十一層。
地下還有兩到三層,足可以成為十年內紅星廠的標誌性建築物了。
當然,這也是聖塔雅集團出人又出力的目的。
能幫紅星廠設計並製造大型且複雜的工業廠區,那城市建築呢?
如果能接到內地城市規劃和建設的訂單,他們付出的這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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