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明天領證(1 / 2)

“你說……我們是如何走到現在的”

傅林芳躺在桌子上,身上的衣服散落著,身下是寫好的、沒寫好的、寫了一半的大報。

大報上麵可能還沾染著剛才兩人激烈過後的餘溫,可上麵的文字卻是冰冷徹骨。

房立寧也是光著身子抱著腿坐在一旁,頭深深地埋在胸口,好像是在懺悔自己剛剛的作為。

聽見傅林芳的問題,輕輕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他也說不出這到底是不是愛情。

不太像,好像是瘋狂,又好像是折磨,或者稱之為掙紮。

他無法回答傅林芳的問題,就像他現在無法正視自己的所作所為。

兩人本是同學,傅林芳是班裡的佼佼者,他卻是習慣於一個人坐在最後排。

房立寧做夢都沒想過能跟黃詩雯在一起,更不敢想有一天同傅林芳發生命運的糾纏。

傅林芳感受到身旁同學、同事、同命相連男人的目光,微微轉頭,將看向頭頂燈光的渙散目光聚焦到了房立寧的臉上。

她微微眨了眨眩暈的眼睛,房立寧安靜的臉色在他眼前浮現,由黑白轉為彩色,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人間一般。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感受不到生命在脈搏裡的跳動”

“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沉寂在了個人的虛幻世界中”

“如果沒有伱,我可能……”

“彆說了~”

房立寧再次把自己的腦袋縮了回去,就那麼埋著頭,好像鵪鶉一樣,躲避現實的追究。

傅林芳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微微一笑,道:“你後悔了?真幸運,你還有後悔的機會”。

一邊說著,一邊坐起身子,接住了身上滑落的襯衫和小衣,就那麼的慢條斯理的穿了起來。

“我沒後悔,我也沒機會後悔”

房立寧的聲音很悶,好像是從他的胸膛裡迸發出來的一樣,又像是他努力掙紮著的寫照。

說完這句話他又抬起頭,看著傅林芳說道:“黃詩雯已經不搭理我了,辦公室我也回不去了,沒人理我,你覺得我還有後悔的餘地?”

“這跟我沒關係”

傅林芳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都鬨不清自己如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更理不清跟你的關係了”。

房立寧盯著傅林芳的背影看了一陣,這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在怪你,走到今天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能幫你的不多”

傅林芳轉過身,看著房立寧問道:“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

“不,不需要”

房立寧擺了擺手,跳下桌子,胡亂地抓了地上散落下來的白紙黑字,隨手扔在了桌子上,明早那個記不住名字的宣傳組第三人回來收拾好。

“我已經想到了對付他的辦法”

房立寧一邊提上褲子,一邊點了點傅林芳說道:“還有,包括咱們兩個轉危為安的方法”。

傅林芳扯了扯嘴角,耷拉著眼皮,轉回身去穿上了裙子,好似沒有心情或者信心去聽他的胡言亂語一般。

可房立寧不在乎這個,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你知道嘛,晚上我去食堂打飯,他們說許立友死了”。

“誰?”

傅林芳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可從房立寧嘴裡說出的死亡又不是簡單的事。

房立寧係上襯衫的最後一顆紐扣,看著重新整理好衣服,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的傅林芳說道:“就是工代的代表,代表大家去參加五月份的會議,爭安置房的那個人,後來上廠報的”。

“我想起來了”

傅林芳聽著房立寧的解釋,也想起在前兩個月鬨的很厲害的那個人,可隨後又皺眉道:“可他不是紅旗社的……?”

“對,紅旗社的元老級人物”

房立寧滿眼絕望地說道:“今天上午出的事,很麻煩,東風那邊鬨的厲害,你知道的,他是咱們廠最早的工人,也是脾氣最大的……”

傅林芳震驚地看著房立寧,嘴也是不由的長開了,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房立寧扭身靠坐在了桌子上,沒去管被他屁股撚碎的白紙黑字,微微低頭,惆悵地說道:“他的脾氣硬,跟他脾氣一樣硬的還有好多人,情況都很不好”。

“為什麼!”

傅林芳不理解地問著房立寧,聲音甚至有些尖銳、嘶啞,好像精神崩潰了一樣。

房立寧麵對她的瘋狂,神情沉悶地說道:“我隻能說咱們得做好準備了,這不是能拖下去的事,相信你也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傅林芳隻覺得自己有些眩暈,她能接受自己的文字貼在牆上,變革也好,屁話也罷,卻接受不了這些文字被賦予毀滅的力量,摧毀……

她睚眥欲裂,使勁兒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隨後瘋了似的去撕扯桌上那些已經寫好的白紙黑字。

房立寧不忍她歇斯底裡,上前抱住了她,從後麵拉著她離開了桌子邊,隨後搶下了她手裡正在撕扯的文字。

“沒用的,沒用的,冷靜,這不怪你,你也是被逼的,聽我說,冷靜一下……”

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房立寧半蹲在地上,將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傅林芳抱在了懷裡,這個時候他和她都需要一個擁抱。

感受著懷裡傅林芳的哭聲,房立寧也是忍不住的顫栗,他何曾想過會因為自己的原因,對他人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他和傅林芳一樣,都未曾想過要傷害任何人,甚至他都不懂得如何去傷害彆人。

這也是他們闖下今天這個禍端的原因,因為不懂得掌控力量,就不懂得手裡的力量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嗚嗚嗚~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傅林芳的哭泣聲從房立寧的懷裡傳出來,悶悶的,卻又帶著悔恨。

房立寧仰起頭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他已經喪儘天良了,跟著他沒有出路的,他沒想過要拯救任何人,更沒想過要幫助任何人,任何人都是他上位的犧牲品”。

“嗚嗚~我真傻~”

傅林芳趴在房立寧的懷裡,嘴裡不斷地呢喃著這句話,她現在真的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我都做了什麼呀!”

“是啊,咱們都走錯路了啊~”

房立寧拍了拍傅林芳的後背,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他能舍得犧牲任何人,包括你我”。

說著話,扶著傅林芳的肩膀,讓她麵對自己。

看著傅林芳散落在臉上的頭發,胡亂的沾著淚水,她悲傷和悔恨的表情不正是自己內心的樣子嘛。

“你我都在局中,可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房立寧微微搖著頭,表達了對命運的抗爭,堅定的目光看著傅林芳說道:“你想重新回到過去,對不對?”

“回不去了”

傅林芳哭著搖頭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有想過去找李處長,他是唯一能幫助我的人,可……”

“沒用的”

房立寧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這個殘忍的消息告訴傅林芳,可都已經到了現在,他必須要讓傅林芳斷了向李學武求助的念頭和希望,跟著他一起戰鬥。

“今天傳來的消息,李處長要外出培訓一個月,保衛處已經交給蕭子洪副處長署理了,你找不到他的”

“他……”

傅林芳有些愣住了,她以前真的有想過去求李學武的,真的,她隻是沒有機會,或者沒有信心罷了。

這……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恐怕她都已經不在這個人間了。

希望破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房立寧,好像他剛才說想到辦法了。

“今天廠裡傳出的消息,上麵可能要有大動作”

房立寧看著傅林芳解釋道:“大學習活動進入到了全麵展開的階段,各個單位都要成立專門的組織來領導活動”。

說完還強調道:“是全麵展開,統一領導”。

傅林芳微微皺眉,看著房立寧說道:“那就意味著……軋鋼廠裡隻能有一個大學習活動組織……”

“對,隻能有一個”

房立寧直接坐在了地上,扶著傅林芳的肩膀道:“東風,或者紅旗,隻能存在一個,或者合並”。

“不可能的”

傅林芳微微搖著頭,很是確信地說道:“紅旗和東風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從最初的結社理論就不一樣,可以說是背道而馳,怎麼可能合並”。

“那就是有一條路了”

房立寧看著傅林芳說道:“不是紅旗倒下,就是東風消散,你覺得誰贏的麵兒大?”

傅林芳轉頭看向房立寧,眯著眼睛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對”

房立寧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這一次咱們得選擇正確的路來走了,一條道走到黑,我可不想給他陪葬”。

傅林芳明白房立寧的意思了,坐下身子,收起腿,看著房立寧說道:“可去了東風,你能做什麼,你怎麼保證東風會收你,會保護你,你又怎麼確認那個瘋子不會報複你”。

“或者說”

傅林芳微微皺眉,再次問道:“你怎麼保證那個瘋子不會進入到你所說的那個組織呢?”

“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你已經給了我”

房立寧看著離開自己雙手的肩膀,收回手抱住了膝蓋,目光灼灼地說道:“紅旗和東風湊不到一起去,你就覺得李副廠長和王敬章能湊到一起去?”

“可是……”

傅林芳猶豫著說道:“廠裡也不隻是他們兩人的,還有其他領導呢”。

房立寧點頭道:“我當然不否認這個組織會有其他領導,可我能確認的是,有李副廠長,就沒有王敬章”。

說完還挑了挑眉毛,反問道:“你忘了王敬章是怎麼對待楊廠長的了?廠裡那些人能容得下他?”

傅林芳皺眉思考著,聽著房立寧給她解釋著前麵問的那些問題。

“以你和我的能力,在東風依舊能負責宣傳工作”

房立寧看著傅林芳說道:“隻不過咱們都不要幻想走到哪個位置了,能保住現在的工作,保住個人的安危就是勝利”。

“隻要你和我過去,咱們的能力不需要考驗,東風應該知道咱們的實力,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房立寧攤了攤手道:“隻要東風贏了,紅旗倒了,此消彼長,王敬章完蛋,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

傅林芳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說道:“他是個瘋子”。

“我承認,他是個瘋子”

房立寧狠聲道:“那咱們就給他來個大的,讓他身敗名裂,永遠沉淪地獄”。

傅林芳抬起頭看向對麵的房立寧,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而是同房立寧一樣,心中都帶著魔鬼賜予的仇恨和複仇的衝動。

——

“你彆哭了,哭的我直難受”

老彪子今天穿的很正式,上衣是一件流行款條紋訓練衫,典型的治安大隊商店貨。

下身是一條飛行褲,也是一監所出品,腳上蹬著一雙回力帆布鞋,妥妥的時尚小青年。

就這一身兒,哪怕是擱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那魅力也能加十倍。

不能說讓社會妹妹們倒貼吧,但也都能看得出他的闊綽和鈔能力。

可就是穿在李文彪身上,你會發現有的時候時尚拯救不了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

有點類似於郭先生穿大牌,毀人又毀己。

可你又不得不服的是,他有能力一天換一套的穿,一周都能不重樣。

家住東城美女最多的學校對麵,整個一大四合院,平時不是騎著自行車就是開著小汽車。

隻有當你看到這些的時候才能體會到那句名言:當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他一定會給你留下一扇窗。

老彪子的顏值和身材就是那扇門,關的死死的,可上帝這個沒心沒肺的老混蛋又給他開了一個比特麼門還大的窗戶。

世界太特麼不公平了。

更不公平的是,就在這小子的宅院門口,還有一個長相秀美的姑娘哭泣著。

如果不是就坐在大門口,光天化日之下,那個矮粗胖又是哄人的語氣,這不就是一英雄救美的好背景板嘛,隻等哪位少俠出手相救了。

學校門口其實熱鬨的很,胡同又沒多寬,學校又沒課,出來進去的人多,看著這邊的人也多。

有男青年憤憤不平地瞪著眼,啐了一口唾沫,隻歎息人心不古,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有了解情況的,都在跟同學們分享好女怕纏郎的戀愛經驗,講述一個死不要臉、恬不知恥、毫無底線的胖子是如何每天等在他們學校門口跟校花碰瓷的。

他們也看見了,認出坐在對麵四合院門口門當上捂著臉哭的那個就是他們學校大二戲曲表演班的校花麥慶蘭。

而這位麥同學之所以很“聞名”,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她爸和她媽都是學校裡的教授,還是京劇表演藝術家。

當然了,這個年代能叫藝術家的不稀奇,尤其是梨園行當,這在當代就是主流文藝。

這個年代歌曲和電影並不是主流藝術,歌曲更是以傳唱民間小調,以及有宣傳目的為主的一種藝術形式。

電影就更不是了,這玩意兒才發展多少年啊,電影的傳播有很高的成本運作,更多的用於宣傳和普世藝術。

戲劇就不一樣了,高雅、獨特,重要的是可觀賞的藝術價值高,具體體現在票價上,以前梅先生的場子,可都是論大洋賣票的。

你在後世看見京劇表演藝術家覺得很稀罕,這個時候一抓一大把。

你有傳承,你有名氣,你有高超的技藝,你能帶班子成角賣藝,誰不能啊!

就可著京城來看,又有哪個能當教授的沒有點能力,那個時代走出來的人,沒有兩把刷子的,可沒有轉行的機會,多半是要餓死的。

麥慶蘭的父母就是這樣的人,舊時代隨著班子走,出過名,有過錢,也給組織捐過錢,支持過正義。

可這並不能改變他們是教師,是落後級階,是藝人,家裡富庶的背景出身。

所以他們是有原罪的,不可辯解的,也不能抵抗的。

麥慶蘭跟李文彪說的就是這個,而李文彪跟李學武說的也是這個事。

麥慶蘭的父母被揪走過兩次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創傷,聽說下周還要突擊他們,這不慌了腳嘛。

她一個還在上學的姑娘能有什麼辦法,無非就是求遍所有能求的人,就連李文彪這個往日裡瞧不上眼的醜八怪都問到了。

要是以往,李文彪敢接近她身邊半米,她一定會問:“你又是哪塊小餅乾?”

這個醜八怪雖然穿得好,有小車,住大宅,可她們家也不是小門小戶的,她爹媽以前唱戲賺下來的足夠她衣食無憂。

可你說怪不怪,人生就像在跟她過不去一樣,又好像是在折磨她。

以往家裡有錢、學校有勢的她現在倒是落難了,以往來家裡奉承的那些父親母親的學生們不來了,要來也是鬨事來。

可就是這個醜八怪依舊每天早上來看自己,自己給他一個眼神,他都會欣喜若狂,眉飛色舞。

當自己失落無助的時候,也是這個醜八怪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說著安慰的話。

不知道是徹底的失望了,還是逼到絕路了,麥慶蘭第一次正視這個醜八怪,問了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這醜八怪差點把他自己下巴嚇掉地上,連連擺手說沒有,很怕冒犯了自己一樣。

可麥慶蘭知道,對方如果不是喜歡自己,那學校門口的幾個月偶遇難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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