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周小玲擠過人群,找到了站在一邊抽煙的李學武。
“你不喜歡看風景呀?”
“不是~”
李學武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姑娘也是報以微笑,抽了一口煙回道:“我想看的風景不在這裡”。
“那是在哪?”
周小玲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著李學武,道:“這裡不是島上最高的位置了嗎?”
“是,是最高的”
李學武點點頭,吐出煙霧,又回到:“可不是我心裡最高的”。
“你還挺詩意~”
明白李學武話裡的意思,周小玲“噗嗤”一笑,捂著嘴說道:“敢情您也是熱愛文學啊~”
“啥?”
李學武被她問得一愣,莫名的有些好笑,自己哪裡文學了!
周小玲抿了抿嘴,眼神瞥了人群那邊,道:“財務小周就追著要給我朗誦詩歌,您也喜歡詩?”
“濕……”
李學武順著她的示意看過去,有好幾道目光從這邊躲閃離開。
他自詡沒有這個魅力,能讓小年輕們的目光追逐,追過來的,應該是給周小玲這樣美麗姑娘的。
青春年少,懵懂情動,可最恨不主動,空餘恨。
很多漂亮姑娘最後嫁給癩蛤蟆,就是因為那些蛤蟆不主動,隻有癩蛤蟆無所顧忌,才得逞的。
當然了,可能在眼前這個姑娘的眼裡,他們都是癩蛤蟆。
李學武給了她一個了然的眼神,示意了那邊道:“我可不懂詩,可我懂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麼~?”
周小玲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見他指的就是自己說的人,不滿地撅了撅嘴。
“忒煩,我也不懂詩,他們非要給我念這些”。
“二哥,我還是覺得您挺有意思的~”
周小玲挨著大石頭站了,微微仰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李雪說您就是一俗人,可我不這麼覺得”。
“我覺得您特牛掰~”
“我對你的用詞表示遺憾”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眯著眼睛道:“有這麼形容領導的嘛,不怕我給你穿小鞋?”
“得了吧~您才不會呢~”
周小玲嬌聲說道:“您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會跟我一般見識~”
“再說了,您不是說過嘛,公事是公事,私下裡可以隨便一些的~”
“我都記得呢~”
周小玲笑著說道:“要說穿小鞋,我們可不就是每天都穿嘛,習慣了”。
“那也不能太隨便~”
李學武眼角一彎,微笑道:“我都不用這個形容詞很多年了,你這麼說會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算了吧,您還記仇啊”
周小玲湊近了李學武,嬌嗔道:“以前那事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冤枉”。
“當然了,不是衝您啊!”
怕李學武誤會,周小玲強調了一句繼續說道:“我們就是愛玩,哪兒有場哪去唄,誰知道他們現在是那副德行”。
這話裡說的就是前兩次跟李學武撞見的事了,把自己撇清,也解釋了態度。
至於具體說的是誰,李學武也知道,趙衛東和謝前進那些人還想著這些白月光呢,沒想到白月光永遠是向上照的。
李學武當然不願意跟她這小姑娘一般見識,更沒心思翻她們的舊賬。
這會兒扶著石頭抽著煙,挑眉笑道:“我妹其實沒撒謊,我就是一個無趣的俗人”。
他順風彈了彈煙灰,示意了那些年輕人,道:“你應該多找他們玩,能發現更多誌同道合的人,比我有趣的多”。
說著話目光又看向遠方,嘴裡隨意地說道:“萬一能擦出愛情的火花呢~”
“嘻嘻~”
周小玲嬉笑道:“您說話怎麼老氣橫秋的,才比我大了兩歲,就跟我爸爸似的~”
“嗬~”
李學武輕笑一聲沒再說話,大學習活動過後,也不知道新一代的年輕人思想發生了怎樣的轉變,倒是敢想敢說的。
十六歲以前都是他主動勾搭彆人,現在卻反倒被她們搭訕了。
周小玲聽出了李學武笑聲中的含義,噘嘴道:“您是不是覺得我特幼稚?”
“嗯?沒有”
李學武輕易不得罪人的,更不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雖然周小玲說她已經十八歲了,可文工團的生活和社交都是閉塞的,她們這些人性格中都多少帶著一點童心。
李學武嘴上否認著,可卻是不看對方的眼睛,依舊抽著煙。
“哼~您就是這麼覺得!”
周小玲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個否定有多麼的無力。
她嬌嗔一聲,嘟著嘴,扭身對著身邊的大石頭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是想多玩幾年……”
“玩啥?”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插入進來,略帶調侃的語氣問道:“要不要跟我玩玩?”
“呀!嚇我一跳!”
周小玲一回頭,卻是見著李雪站在自己身後,而再去尋找李學武的身影,發現他已經在往下山的路上走了。
“我就說你賊心不死呢~”
李雪抬了抬眉毛,故作陰森地說道:“再敢糾纏我二哥,我就把你推下去!”
“嚇!”
周小玲被她的表情和語氣嚇了一跳,嬌嗔著拍打她,兩人笑鬨了起來。
這山上可不是後世那種圍欄觀景,就是野生的那種,說推下去就是真的推下去的。
這個時候的人也膽子大,什麼高都敢爬,你看黑白老照片,啥樣的拍照姿勢都敢有。
周小玲得了李雪半是玩笑,半是恐嚇的威脅,下山的時候總算是沒再去找李學武。
可能也跟李學武表現出來的態度有關係,真沒拿她當回事。
那他話裡所說的風景又是啥?——
從山上下來,李學武便沒有再去參與其他活動,而是換了短袖和短褲,躺在沙灘椅上衝盹兒。
這裡的療養設施還是比較完備的,周邊幾個島上可能都有這樣的場所,多是以前遺留改造的。
李學武隻是做了要求,後勤人員協調租用的,比照後世一樣的好玩。
可惜了,海灘上玩耍的姑娘們雖然穿著泳裝,可這個時候的泳裝真的是保守,沒啥好看的。
李學武戴著墨鏡,踅摸了一圈便沒了興趣,收起心思開始休息。
早上起的太早,這會兒陽光正好,適合補覺。
沙器之拎著暖瓶放在一旁,看了茶杯裡的茶水,見李學武已經開始打呼嚕,便沒再續水。
領導早就跟他交代過,東西備好,該乾啥乾啥去。
其實冷不丁的一放假,他還真不知道該玩點啥。
他一個大老爺們,三十多歲的人了,難道真跟小姑娘們一起去玩水?
那多丟人啊!
他可舍不下臉來,沒有華清那些老教授們敢玩。
看看他們,早就換了泳褲,一個個的當起了教練,教那些小姑娘們遊泳呢。
在看岸邊抽煙的幾個保衛,沙器之忍不住的苦笑出聲。
出來玩還帶著保衛,目光不盯著風景,專盯著人,這是啥意思?
正經意思,命令還是他下達的。
周瑤也在玩,可她的目光還是時不時的瞟向人群和海裡。
幾十公裡,備不住真的有人想要遊過去。
沒關係,你願意跑,等項目結束後自己再來這裡跑路,彆連累我們。
現在跑,岸邊的船就是準備,隨時帶著保衛去抓人。
出來玩就是開心,不能讓糟心事打擾了大家的興致。
尤其是會水的那些教授們,心裡想的什麼誰又能知道。
“你去玩,這裡我盯著”
沙器之正觀望著呢,卻見著張鬆英走了過來,還勸他出去玩,替他在這裡守著。
雖然心裡明白張鬆英和領導的關係,可還是得表現出客氣與疏離。
兩人說了幾句話,沙器之去找了辦公室的幾人,聚在不遠處打撲克。
而張鬆英就躺在了李學武一旁的躺椅上,學著他的樣子休息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茶幾上還有茶杯,張鬆英也不嫌棄李學武,就用他的杯子喝了熱水。
“你怎麼不去玩?”
“嚇我一跳!”
張鬆英被李學武突如其來的招呼嚇的手一哆嗦,茶杯裡的熱水差點撒出來。
嗔了李學武一句,又跟著問道:“你沒睡著啊?”
“睡著了”
李學武吧嗒吧嗒嘴,迷迷糊糊地說道:“聽見你聲音就醒了,睡不踏實”。
張鬆英撇了撇嘴角,酸道:“那是我礙著你休息了?”
“嗬~”
李學武太懂這娘們的小心機了,時不時的就給自己來一點撒嬌和抱怨,好凸顯她的存在感。
“去玩吧,不用管我,晚上還有個宴會,我得補足精神”。
“是去見外商?”
張鬆英看了看李學武,拿了薄毯給他蓋上,道:“早知道還折騰這一趟乾啥,在招待所休息多好”。
“難得出來一趟,展銷大家都辛苦了,要理解”
李學武坐起身子看了看遠處的海景,道:“不是所有人都機會看到大海的,與其憋著,倒不如痛快地出來玩一場”。
說完他又看向張鬆英,問道:“剛才還問你呢,你怎麼不去玩?”
“懶~”
張鬆英躺在椅子上,聲音慵懶地說道:“這有啥好玩的,不就是沙子和水嘛,想遊泳咱們廠就有遊泳池,不比這個安全?”
“是怕水?”
李學武重新躺下,好笑地問道:“還是怕換上泳衣比不過那些姑娘?”
“……”
張鬆英轉過頭,氣呼呼地看著李學武低聲嗔道:“你就欺負是吧?”
“嗬嗬嗬~”
李學武輕聲笑著,很好玩的樣子。
兩人就這麼邊休息,邊鬥嘴玩,最後卻都睡著了,還是沙器之在一旁盯著。
沙器之也是又好笑又好氣,招待所的張所明明說好的她看顧領導,可看著比領導還先睡著的呢。
自己不僅得看顧領導,還得看顧她!
日頭曬的厲害,除了還在水裡的,基本上都躲在遮陽草棚下了。
姑娘們自然上來的早,太陽一熱就上來了,因為她們怕被曬黑。
一個個的披著浴巾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好不熱鬨。
躺椅沒有那麼多,她們便席地而坐,反正都是沙子,哪哪都一樣。
隻是從海水裡玩完出來,身上黏黏的,還有白色的鹽粒,難受的很。
遠處有衝洗的平台,她們實在忍受不了,又結伴用手遮著臉上那點陽光,跑過去衝洗了。
時間就在這浪漫的沙灘海浪衝洗中慢慢過去,太陽也像是鐘表上的指針緩緩滑動。
中午大家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能喝酒的聚在一起暢飲,不能喝的則是全力對付桌上的海鮮。
李懷德幾人是分開坐的,看著大家開心,景玉農也直說今天沒白來。
可能是喜歡這海景,上午景玉農是換了泳衣去玩了好一會的。
李學武也在墨鏡裡見到了景副主任的身材窈窕,不輸給那些舞蹈團的姑娘們。
飯後大家又聊了一陣,便真的各自活動了。
太陽光毒辣,海灘是去不得了,唯有樹蔭下,大廳裡還能坐人。
有人說山下一片綠樹,必然涼快,他們相約去打牌,也有人懶得動彈,三五個聚在一起閒話平常。
李學武上午睡了一覺,下午又覺得困,沒理會周小玲的相邀,找了張躺椅繼續睡。
直到下午集合,眾人這才又聚在了一起。
有辦公室人員清點人數,確認無誤後這才排隊上船。
還是那兩艘木船,隻是來時向著太陽,歸時向著現實。
人生不也是如此,哪有時常歡樂,總是要回到生活的正軌。
好像在小島上消耗掉了所有電量,歸程沒有了歡聲笑語,一船疲憊。
——
“這是來自京城紅星軋鋼廠的李主任和景副主任,以及李學武副處長”。
“這位是五豐行負責貿易工作的副總經理付采凝女士”
羊城賓館貴賓廳招待酒宴上,有客戶負責人做著介紹工作。
付采凝帶著五豐行的幾名高管在轉場,遇到剛剛入場的紅星軋鋼廠一行人駐足握手寒暄。
“我們見過的”
付采凝一副溫婉乾練的商業女性氣質,微笑著同眾人打了招呼。
李懷德也是很清楚對方的能量,又在私下裡聽李學武說過雙方的私人關係,這會兒很是客氣。
“感謝付總的邀請,期待與您的進一步交流”。
“謝謝,晚宴很快開始,玩的開心”
付采凝早已習慣了港式的社交氛圍,同內地乾部打交道在語言話術上難免的還有不適應。
當然了,這都沒什麼出格的地方,隻是交流習慣和方式不同罷了。
她同景玉農客氣過後,又用有區彆於公式化的微笑,很親近,很真誠地跟李學武招呼了一句:“學武辛苦了”。
“您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一切都好,您放心吧”
李學武的回答也很特殊,讓眾人聽著很意外。
好像付采凝同李學武認識似的,又好像雙方托辦了什麼任務似的,這是說的啥?
不知道內情的當然迷糊著,可李懷德清楚這裡麵的關鍵。
他當時聽李學武的解釋,說廠裡的保衛科長是付采凝的兒媳婦兒時,也是滿臉的震驚。
這真的很意外了,都說在京城不要輕易得罪彆人,說不上誰就有你惹不起的關係。
你瞧瞧,這不就是應驗了嘛。
付采凝在港城上班,是五豐行的高管,還真就跟廠裡的一個乾部掛上關係了。
當然了,這樣的關係也隻有李懷德自己知道,畢竟涉及到了保密關係。
李學武給他說,也是方便照顧韓雅婷,更方便解釋同五豐行的合作關係。
從付采凝對待李學武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這是拿他當子侄看呢。
可李懷德不清楚的是,真論起來,李學武還真就是對方的子侄輩,實打實的姻親關係。
這並不影響李懷德充分信任李學武,將同五豐行合作的重要項目交給他來執行,本身就是一種認同。
雙方簡單寒暄,付采凝帶著人去往下一處,李懷德三人則是望了一眼宴會廳整理了一下心情,邁步往裡走。
今天的招待晚宴是半中式、半西式的,有點類似於自助餐,但餐桌是以小卡座的形式組成。
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大家有交流的空間和方便。
畢竟今晚來參加活動的,誰又是奔著餐台上的美食來的。
李懷德應該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晚宴,但絕對見的不多,至少現在看他還有些緊張。
景玉農的狀態倒是還好,本身她就不是主要領導,所以顯得很是淡定從容。
看李懷德緊張,李學武就不能裝緊張了,這晚宴不能帶秘書,他得做好服務協調工作。
這個時候他社恐的屬性就發揮作用了,掃視一圈,看見熟悉的人就引著李懷德兩人過去認識。
“西田先生,您也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