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歸鄉客 歸途(1 / 2)

天幕有劍落塵間 墨竹 25730 字 3個月前

四麵環山的山坳坳中藏著點點光亮,已是深夜,這遠離塵囂的小鎮中卻是充滿了歌舞聲

燈火通明酒館裡,一位肥胖男人左手握住酒杯,右手對著身旁的斟酒女子上下其手。

這手感,這就是女人啊。

男人隻覺欲火壓抑不住的竄了上來,笑了一聲,狠狠地抓了一把斟酒女子的屁股,感受著手中的柔軟,男人舒服的哼了一聲。

女子身子顫了一下,儘管很厭惡,女子仍是扭頭擠出一絲笑容,些許挪動身子,想要離開男人的魔爪。

男人呼了口氣,濃烈的酒精味讓女子感覺到不適。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歪著頭,一雙眼睛快眯成了一條縫,看著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和那一片雪白,男人晃動著酒杯,忽然出聲問道

聞言,女子倒酒的手忽然一抖,隻見她艱難地轉過身來,低著頭用細微不可聞的聲音怯生生回答道:“大人,我叫阮青。”

“阮青……好名字啊好名字。”男人用手磨蹭著膝蓋,嘴裡反複的念叨著阮青的名字

“大人,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我先下去了。”阮青微微欠身,身子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

男人一把拉住了阮青:“急什麼,我這裡有些忙需要你來幫一下。”

說著,男人從懷裡掏出一遝鈔票拍在桌子上,年輕女子的腳步隨著桌麵紙張不斷的疊加變得愈發猶豫起來

男人見狀也不強留,鬆開了手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朝著阮青意味深長地說道:“聽說有個煉丹的宗門最近有練出一種專治百病的丹藥,我和他們宗主關係……不錯。”

說罷,男人走上二樓去,留阮青一人傻傻的看著桌上的紙鈔

良久,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托盤,眼中噙著淚,一步步踏上那條不歸的樓梯

不多時,樓上的包廂中便傳來壓抑不住的悅耳聲

樓下酒館的角落裡,一位戴著白虎麵具的男人看了一眼阮青走上去的地方,仰起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路是自己選的,誰也沒有辦法

有個臭屁的家夥曾經這樣告訴自己

男人吐出一口濁氣,心裡愈發鬱悶

酒館裡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男人,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久久不去

男人抬眸看去,正對上眾人的目光,他嗤笑道:“看屁啊,沒見過砸場子的嗎。”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男人一手掀翻了桌子,大聲喊道:“打劫,都他媽把你們的錢給老子留下。”

在男人掏出刀之前,眾人的笑聲差點掀翻了酒館

……

月色中的山頂有座大理石鋪路建起的乘涼亭,一位白衣男子坐在亭上雙手扶膝抬頭看月,麵帶微笑

好美的月色,讓人流連

男子站起身來,俯視腳下小鎮

一陣微風吹過,亭子的四周突兀出現四個便衣男人

“今晚很熱鬨啊。”亭上的男子感歎道,而後才緩緩收回目光,靜靜地打量亭下四人

為首的男人一抱拳:“夜喻大人,打擾您賞月了,卑職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大人隨我們走一趟。”

夜喻沉默著,又開始重新看著腳下的小鎮

許久,夜喻仿佛睡著了一般站在那一動不動,男人硬著頭皮又是問了一句:“夜喻大人?”

“我要是拒絕呢。”夜喻立馬回道

男人還想說些什麼,身體卻忽然控製不住的跪在了地上

夜喻又重新問道:“我說如果我不去呢。”

男人的身子整個趴在地上,無論怎麼掙紮也無法爬起

“既然沒有回答,那就是可以了。”夜喻點點頭道:“那就等我殺了王凱再說。”說罷,夜喻腳尖一點從亭上消失

夜喻離開後,那股壓製著男人的威壓總算是鬆了幾分,男人這才能勉強站起身來

“隊長,這夜喻這麼囂張,我們怎麼報告組織。”其餘三人緩緩爬起來,湊到男人身旁說到

“我們小隊,沒見過夜喻。”男人神色平靜,淡然說道

“可是隊長,組織上要求的……”

“組織要去抓便去抓好了!回去大不了背個處分,今夜的事都給我爛在肚子裡,夜喻?沒見到!老子在這裡賞月來著。”男人一屁股坐到亭子裡,生氣地說道

這小小的山頭上埋伏了二十多位修客,夜喻不照樣走上來了?這些老油子在組織裡是保證的好好的,見到夜喻本人了,誰去抓他?沒豎個大拇指誇他乾得漂亮就很對得起組織了

男人目光瞟到了桌子上的一個小木盒,盒子上還放著夜喻親手寫的書信。男人拿起一看,盒子裡是一套靈氣純粹的錢幣,信中寫到讓男人拿著這些錢帶著出這次任務的人員好好放鬆一下。信的末尾,夜喻提到了近期會去異客喝茶,讓男人把信帶回去交給大長老,此次任務的人員自不會被責罰

男人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什麼私底下提起夜喻,無論男女都豎起大拇指,說他一句真漢子

得了,今晚上真得看月亮了

你彆說,得有多少年沒仔細看過月亮了

男人躺在草地上,凝視著天上星辰與圓月,有些想念家鄉的妻子了

……

月色避過白色窗簾照進屋中,王凱滿意的看著已經熟睡過去的阮青,他咂吧了兩下嘴巴,意猶未儘啊

穿好衣服,又得回去見自家那個母老虎了

雖然外麵的少女是挺香挺軟的,自家的婆娘姿勢卻也不少,尤其是給自己生的那兩個兒子,個頂個的身體好

王凱傻笑著推開門,卻見有個男人擋住了門口,他戴著白虎麵具,手中的刀不斷滴著血

“喲,王凱兄,身子骨不錯啊,我可是等你好久了,你辦事的時候我可是一點都不敢打擾你。”

男人咧開嘴,他的笑有些滲人

王凱被男人帶到樓下,幾小時前還人聲鼎沸的酒館內現在冷冷清清,到處都是屍體和殘肢。男人推著王凱走到路麵上,王凱忽然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在這裡可是有夜家十幾個修客保護著老子的,你真不怕死?”

“哦喲喲我好害怕,嚇死人家了。”男人舉起雙手裝模作樣道,腳下卻一點都不留情,一腳就將王凱踹倒跪在大路中央

道路的儘頭,有個男人一步步走了過來

街道的屋頂上站立著數十位修客,刀劍在月色中閃閃發亮,他們俯下身死死盯著路麵上的那個白衣男人

“現在跑還來得及。”王凱說到

“廢話多哎你這人。”王凱身後的男人嘖了一聲,隨手把王凱的耳朵割了下來

撕心裂肺的聲音伴隨著刀劍的落地,那人走到了王凱麵前,他的身後,那群來自夜家的修客,皆是重傷在地隻剩一口氣了

戴著白虎麵具的男人看到那人,鬆開手,站在一旁,沉聲道:“主君!”

那人看了看衣角沾染的血,如果他想,這件衣裳不會沾上一滴血,隻是這樣,他就會忘記,忘記自己到底是為什麼站在這。

“王凱,好久不見。”

那人終於開口了,他臉上帶著笑,眼中卻是無儘的怨恨。

“狼……狼君……你是狼君?!”

從看到白衣男子的那一刻開始,王凱就確定,這些人……一定是六芒星!

六芒星,一個著名的暗殺組織,在世界各地遊走,而六芒星中的最高位,就是君!

狼君,熊君,鷹君,蛇君,獅君,蠍君,這六位最強的暗殺首領,鑄就了最強的六芒星!

每一位君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但是如此強悍,並且擁有絕對服從力的部下,隻有一人,狼君!

那個白虎麵具,就是證據,除了狼君部下,沒有人會佩戴那個麵具。

一想到這,王凱的腿就在打顫。

白衣男子站到王凱麵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王凱,男子笑道:“站起來。”

“狼君大人……我不敢……”王凱聲音都在發抖,眼前的人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小夥子,而是真真正正殺過人的狼君。

王凱顫抖著就要站起身子,身後的白虎男人卻一刀劃斷了他的經脈,轟的一聲,王凱又跪了下去

“啊!”

白虎男子皺了皺眉,就要兩巴掌讓他閉嘴,白衣男子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聽著仇人的慘叫聲,夜喻沒來由感到舒心,左手輕輕轉動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慘叫,好似天籟之音。

失去耳朵,血流不止,王凱仍然還在求饒,他不敢,他不敢抵抗這位高高在上的狼君,哪怕是一點點這種想法,都不會有。

陰狠的蛇君曾經這樣評價狼君,每個人都可以殺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狼君一樣,把殺人這件事做的像藝術一般。

他隻想活著,耳朵沒了沒什麼,斷一條腿也沒什麼,他要活著,隻要活著,他什麼都還會有的!

看著王凱內心掙紮的模樣,夜喻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都從眼角滑出來了,在王凱眼中,那個男人假惺惺的擦了擦眼淚,在對視時,他的眼中還是那般,從未有過任何變化。

“因為我是強者,你便不敢反抗我,因為我是弱者,就該遭受你的欺淩,你,是這樣想的吧。”

夜喻死死地盯著王凱,見王凱不回答,他轉過身去,等著王凱想起些什麼。

“狼君大人,一切都是誤會,我們根本不認識的,可能是我做錯了什麼惹您不開心……”

“夠了!”

夜喻手中攥著剛剛從路邊撿來的的玻璃碎片,此刻揉在手心,血流不止。

如此傷害自己,絲毫不能減輕夜喻心中的憤怒,隻能讓夜喻一遍遍在心中告訴自己,自己妹妹的死,比這種痛,更甚十倍千倍萬倍!

如此一來,自己憑什麼放過他。

白虎看著夜喻的背影,收回刀刃,按住眉心,頓時王凱的記憶就像翻書一般被翻閱開來。

記憶停留在某個時刻,停留在,一群人奸汙一個女孩子的畫麵上,隻是那個女孩子的身體和臉龐,再也看不見。

做完這一切,白虎低頭致歉一聲:“主君恕罪。”便又退後兩步,離開兩人的對質區。

“這是?”

王凱愣了愣,仍未想通其中關節,直到看到那個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少年,他眼中的不甘與怒火,與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樣!

夜喻轉過身來,手上鮮血淋漓,微笑道:“想起來了?”

王凱這才發現,麵前的男人與那個少年有幾分相似!

王凱忽然劇烈掙紮起來,大聲喊道:“狼君!夜喻!你不能殺我,我是被逼的,他們說讓我做,我不做,他們就會殺了我的!我隻是個保鏢,我連他們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你放了我,我告訴你們他們在哪!”

強大的求生欲望讓王凱不顧一切,他跪在地上,不斷求饒:“夜喻,我知道是我不對,我有錢,都給你,求你放過我,求你,我還有家人,我還有父母……”

“父母?妻兒?”

夜喻冷笑一聲,憑空丟出四顆頭顱:“地獄見吧,路我給你選好了。”

王凱望著滿是鮮血的頭顱,愣住了。

“夜喻!你不得好死!”

王凱大聲咒罵著夜喻,夜喻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變化。

“當年我妹妹求救的時候,你們有誰停了手,當年我跪下願意給你們當牛做馬的時候,你們,又有誰停了手!”

夜喻一腳把王凱踢翻在地,狠狠地踩在王凱的傷口上,夜喻麵目猙獰,大聲嘶吼道:“我妹妹死在我懷裡的時候她才十六歲!那時候我就發誓,哪怕是下地獄,我也要讓你們先給我墊腳!”

白虎男子轉過身去,不再繼續看下去。

雖未謀麵,可他卻早已知道這個女孩的一切,主君終究還是太善良,即使是複仇王凱一家,他也不願意親手殺死王凱的家人,最後這件事,還是自己瞞著夜喻,先斬後奏做了。

軍師說的對,自己這輩子就該下地獄,而主君,才應該上天堂才對。

那位名叫夜雨馨的女孩,想必也很喜歡自己的哥哥吧。

白虎男子鼻子一酸,厄運專找苦命人。

許久之後,包廂內的阮青終於醒來,她顫巍巍地走下樓,眼前的一幕卻讓她驚叫起來。

王凱失去一隻臂膀,右手手指儘數折斷,身軀從腰以下,皆無

屍首就這樣掛在大廳的牆上,像是為了給誰看一樣。

罪魁禍首的兩個人此刻迎著寒風走在街上,白虎看著失魂落魄的夜喻,他知道,每一次複仇,都是自己把自己最不願意麵對的那一段過去翻出來,一次次的去回憶。

白虎故意落在夜喻身後,看著夜喻單薄的衣裳,白虎脫下外套,悄無聲息的給夜喻披上。

“智,我有點累了。”

夜喻走在前,忽然說到。

“我……有點想家了。”

白虎男子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們回家。”

夜喻停下腳步,轉過身,輕笑道:“回家?”

白虎男子如遭雷劈一般呆在原地,望著夜喻重新離開的背影,沒來由的心疼。

剛剛的夜喻,臉上掛著兩行淚,自己卻毫無覺察。

“主君……”

白虎男子喃喃道。

……

由西荒無人煙的地方,一列火車,呼嘯而過。

一節火車的窗前,一位男子身旁放著一個背包,手中捧著一本羊皮古書。

書頁泛黃而陳舊,上麵的文字灰色難懂,男人專注的看著書上的文字,絲毫沒察覺身邊站了一個人。

“你好?可以幫我放一下行李箱嗎?”

男子抬眼看去,一位模樣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女孩提著大大的箱子,笑著對自己說到。

幫女孩將箱子放在置物架上,男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收起羊皮書開始閉目養神。

“真是謝謝你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女孩不知道從哪變出來兩杯奶茶,推到男子身前,“請你喝。”

男子懶得睜眼,“夜喻。”

女孩點了點頭,戳破奶茶,吸了一口不爽道:“我本來是在這邊旅遊,本來是一周後坐飛機回去,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我爸讓我今日就啟程,還坐這種火車。”

夜喻覺得有那麼點意思,睜開眼笑道:“火車怎麼了。”

“慢啊,又慢又舊,味道還難聞。”女孩說罷又吸了口奶茶,扭頭看向窗外。

夜喻跟著女孩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滿目荒涼,黃沙漫卷,肉眼可見的熱度肆意的侵襲而來,教人躁動不已。

這座列車,有點年頭了,據說是戰後第一列鑄造出的列車,取名宏興,倒是個好名字。

這輛車,是夜喻印象中唯一一個不會歧視外地人的列車了,當年票價又低,每年過年這輛車的票總是早早賣完。

一晃都多少年了,自己買車票的時候,還以為停留在一張票兩塊錢的時候,隻是一晃眼,就好像都不一樣了。

隻是當年這列車上,承載了多少的歸鄉客,多少的相思意。

夜喻背靠著靠背,身旁都是人間最溫暖的氣息,這種吵鬨又安靜的環境,給到夜喻最為懷念的感覺。

隻是現在的楓寧,好像火車也快取締了吧。

不知道現在的楓寧又是怎麼樣的呢。

夜喻牽了牽嘴角,好像也沒什麼好期待的。

女孩隻覺得對麵的男子心情似乎不錯,就連嘴角都有淡淡的上揚,他看向窗外的眼中,好似是有光。

女孩忽然來了興趣,俏皮地問到那個一心看風景的男子,“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孟思瑤。”夜喻一笑。

“你怎麼知道。”孟思瑤略顯驚訝。

“啊……我是算命的。”夜喻故作玄虛道。

孟思瑤環顧四周,湊了過去,低聲道:“那你能給我算算我的另一半嗎?”

夜喻突然來了興趣,接著演了下去:“看另一半啊,那看麵相猜不出來,得看看手相。”

孟思瑤伸出手,隻見對麵那男子捏住自己的手,反複的觀摩著。

“喂,你到底是看手相,還是吃豆腐啊。”孟思瑤看著對麵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就感到失望。

就這,還算命呢。

“啊?哦哦哦。”夜喻這才收回手,年輕就是好啊,細皮嫩肉的,這一摸都停不下來。

夜喻咳嗽兩聲:“姑娘,其實吧,我看你桃花運不錯,隻是這夫君一事,咱不太好算出來啊。”

孟思瑤瞪大眼睛,氣鼓鼓道:“那你是怎麼算出來我叫孟思瑤的。”

夜喻晃了晃手中的火車票:“看票的呀。”

孟思瑤這才發現自己的火車票已經不見了。

夜喻笑的很大聲。

其實他真的會“算命”,隻是比起師傅,還是略顯皮毛了些。

也不知道老頭子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