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閣建在湖邊的山上,山頂有泉潺潺而下,潤得這山鬱鬱蔥蔥曲徑幽深,山腳下種了一大片梨花,是花園子風景最為彆致的一處。
老夫人覺得不好,“離後宅太近,叫人圍道牆,留個出入的小門。”
“不用,弄道牆反而破壞了景致。”田氏說,“一家子親戚,沒什麼可回避的,再說我弟弟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蔡攸也過來湊熱鬨,“臨水閣好,既有竹影流水,又有落日飛霞,彼時我與內弟品茶清談,留下幾件墨寶,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得,老夫人也無話可講了。
顧春和也收到了消息,不過管事媽媽是這麼說的,“請姑娘不要亂走,衝撞了舅老爺,夫人卻尋我們的不是。”
春燕氣不過,“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桃枝姐姐不過有幾天沒來,她們又開始張狂!”
顧春和沒往心裡去,她想的是另一樁事。清明要拜祭先人,好容易托春燕的娘弄來香燭紙錢,可在人家家不能明目張膽地燒紙,隻能找個偏僻的地方偷偷祭奠母親。
夜深了,她一個人悄悄出了門,沒讓春燕跟著——如果被人發現了,至少不用連累春燕受罰。
月色很好,鵝卵石小路閃著溫潤的微光,不用提燈也看得清腳下的路。
園子裡花木繁盛,隻有竹山後頭有一小片荒地。顧春和撿了根拇指粗細的樹枝,在地上規規整整畫了一個圓。
昏暗的火苗在寒涼的夜中顫抖,顧春和不由向那點暖意靠近了些。
娘,女兒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
不要記掛女兒,這裡的人對我很好,老夫人把我當親孫女一樣疼,國公夫人還給我了一匹特彆好看的尺頭,我和幾位姑娘也很融洽,從沒發生過不愉快。
我過得很好,就是,太想你了。有時一睜眼,還覺得在家裡,喊一聲娘,就能得到回應。
娘,我好想你,好想再和你說說話,可為什麼,你在夢裡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呢?
顧春和顫抖地往火裡一張張添紙錢,滿肚子的委屈,一個字都不敢說出來,她怕娘知道了為她擔心。
涼風颯然,飛起的紙灰帶著忽明忽暗的火星,在空中留戀地盤旋幾圈,逐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顧春和呆呆看著,已然有些癡了,“娘,去哪裡能找到你呢,你帶女兒走好不好,女兒累了,女兒想和娘在一起……”
風把雲推過來,蓋住了月,最後一絲火星湮滅,她滿是淚痕的臉重新被黑暗淹沒。
不遠處閃著幾點燈光,似乎有人往這邊來了。
顧春和回過神來,忙擦擦眼淚,提起籃子往回走,然而道路另一端也有人影晃動。
大晚上的,花園子一般不會有人,準是巡夜的發現這裡有火光,順著找來了!
顧春和慌得心頭突突亂跳,小腿也痙攣得不住顫抖,腦子一片空白,竟是什麼主意都沒了。
不妨暗影中有人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彆叫,是我。”
顧春和深吸口氣,把差點衝出嗓子的尖叫咽了回去,“舅……舅?”
謝景明拉著她左拐兩步,躲進一個黑黢黢的假山石洞裡。
洞口不大,勉強擠進兩個人後,瞬間變得擁塞起來,顧春和拚命往石壁上靠,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張紙。
縱然這樣,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傳來的熱度,哪怕二人中間還隔著半尺多的距離。
顧春和的臉燒得滾燙。
謝景明似乎也覺得尷尬,麵對她站著,臉扭到一邊,氣息放得很輕,輕到讓顧春和以為他在刻意屏住呼吸。
外麵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到裡麵來。
“明明看見有火光的,怎麼沒有人?”
“地上的紙灰摸著還挺熱的,人肯定沒走遠,四處搜搜。”
顧春和發急,洞口僅有稀疏的樹影遮掩,要是搜到這裡,那她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人聲近了,都能聽到踩斷枯枝的聲音,哢嚓,哢嚓,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謝景明突然向她靠了靠,他手撐著石壁,兩人上半身仍有一指的距離,他的腿卻輕拂過她的小腿。
顧春和腦子“嗡”的一響,羞恥得快要死過去了,可心裡蕩漾起—種從未體驗過的,難以言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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