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挖走迭次部兩個部落,相當於照臉狠狠扇了一巴掌,損失幾百兵力不說,蕭賢是顏麵掃地,在部族中的威信都打了個折扣。
任誰也吞不下這口氣。
北遼使臣團提出借道河東路時,顧庭雲就開始心生警覺,幾次勸王家不要答應。
一來豐州是軍事重鎮,如果混進北遼探子,後果將不堪設想。二來這裡的老百姓幾平每家都有人死於遼兵之手,互相仇恨已久,稍有不慎就可能爆發衝突。
有人讚同他的意見,也有幕僚覺他小題大做,暗諷他隻考慮自身安危,沒有大局觀念。
顧庭雲懂他們的意思,無非是想著從使臣團嘴裡套出北遼的底線,知己知彼,太子和談時就會從容許多。
可北遼人又不是傻子,哪能此容易讓你們探出底線?
顧庭雲完全可以想到,這群人到了此地,必定囂張跋扈,鬨得雞犬不寧,最後是好處拿儘,隻言不露。
原本王大人已經傾向他的意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顧庭雲思索片刻,看看壺漏,這個時辰東翁還沒有歇息,事不宜遲,我趕緊去找他。
劉溫攔住他,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同意你從王家搬出來,就是對你起了疑心,你還找他乾什麼?
顧庭雲一怔,我有什麼可疑的?
你是不是和王大人說,大侄女在英國公府借住,你想請個長假上京,把大侄女接到豐州來?
對。
劉溫著急,你啊!英國公府的舅爺是誰?你風光霽月坦坦蕩蕩,想的是一方百姓的安寧,人家可不那麼想,保不齊覺得你蓄意破壞和談。
顧庭雲眸色一暗,慢慢坐了下來。
和北遼這匹狼的戰爭不停,朝廷就離不開攝政王這頭猛虎,沒人敢動他,也沒人動得了他。
和談成功,太子至少可以爭取到二十年的時間,足夠他慢慢砍去攝政王的枝枝喜葛,徹底將邊防軍收入襄中,再無人能威脅到他的皇位。
顧庭雲無奈搖頭一笑,狡兔死,走狗烹,不止是攝政王,他也是。
我還是想找王大人談談,我比任何人都盼著和談成功,豐州從此再無戰事。他重重歎氣,大仇得報,和小女平安度日,除此之外,彆無他求。
劉溫訝然,李仁死了你不知道?
顧庭雲霍地起身,滿臉的不可置信,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個把月了,聽我那老鄉說,是讓攝政王把那玩意給割了,活生生疼死的。
說著,劉溫不由打了個冷顫,下意識並攏雙腿。
顧庭雲愕然,繼而仰頭大笑,眼淚幾乎流了出來,那笑聲悲愴淒涼,含著無儘的鬱憤和不甘,聽得叫人心酸。
劉溫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雖沒死在你手裡,到底老天有眼,惡有惡報,你娘子也能含笑九泉了。
顧庭雲擦掉眼淚,不由苦笑道∶這下更說不清了,王大人疑心我也是難免。
王大人一心促成和談,誰知道會不會用你當籌碼?我那個老鄉是並州觀察使曹國斌屬下,不如咱們投靠曹將軍去,趁夜就走!
不行,我不能走。顧庭雲猛地抬頭,方才的頹然辛酸一掃而光,眼睛炯然生光,好像劃破黑暗的閃電。
蕭賢不會放過叛逃的兩個部落,那五百人是我帶著來豐州的,我既答應他們有安寧日子過,就不能拋下他們自己逃命。
劉溫膛目,半晌才道∶那大侄女怎麼辦?她還眼巴巴等著你呢。
提及女兒,顧庭雲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卻不得不硬起心腸,女兒在國公府尚可平安,這五百人在豐州可是處境勘危。
等安頓好他們,我立刻啟程南下。
劉溫急得連連跺腳,五百人呢,你怎麼安頓?王大人絕不會允許你碰這塊肥肉,這可是太子重要的籌碼!
我知道。顧庭雲目光清朗,嘴角微微含笑,沒有絲毫畏縮之態,很難,幾乎不可能實現,但這事很值得去做,我不能因為希望渺茫,連努力一下都沒有就放棄。
好風骨,劉某果真交對了朋友!劉溫鄭重一捐,如此我也不走,再拉上我那老鄉,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非得博出一線生機來!
上京,臨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