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熱烈起來,人們拱手連連作揖,大聲道謝,使勁拍巴掌,那情景看得每個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萱草突然拉了顧春和一下,“王爺!”
顧春和也看見了,他被一群人簇擁著走近,個子高高的,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他向她這裡望過來,身上的那抹藍宛如雨後的淨空,而臉上的笑容,就像初晴的陽光,溫柔又燦爛。
雨點打在傘麵上,咚咚的響。
宛如初見。
十來天沒有換洗,顧春和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多麼狼狽,可她沒有躲避他的視線。
顧春和站在原地,甜甜地笑了,沒有向他奔跑而去,沒有大聲呼喊他的名字,甚至連手都沒有揮動一下。
隻是用最真切的笑,告訴他:我一切都好!
不用擔心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謝景明顯見明白她的意思,眼眶一時微微泛紅,波光瑩瑩的,竟然破天荒有了淚意。
他從她旁邊經過,腳步沒有停留。
隔著人群那遙遙一望,兩人心意已然互通,用不著再說彆的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水霧中,顧春和才慢慢收回目光。
孩子們眼睛瞪得溜圓,一個個小臉上寫滿了好奇。
吸吸鼻子,顧春和露出個輕鬆的笑,“都看我乾什麼,快走啊,我可聽說了,今晚上有好吃的。”
小娃娃奶聲奶氣地說:“姐姐,他是姐夫?”
頓時把顧春和弄了個大紅臉,“什麼姐夫,彆瞎說。”
另一個孩子大聲道:“我們才沒瞎說,你倆互相看著笑,我姐和我姐夫就這樣!”
孩子們開始起哄,興高采烈圍著顧春和叫著跳著,笑著鬨著,嘴裡不停唱著歌,“新娘子,穿紅衣,坐轎子,嗚哩哇啦進門子!”
顧春和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說他們兩句,反而鬨得更凶,沒轍,趕緊低頭往外走吧。
剛出來,便見父親立在道旁等她。
“爹!”顧春和繃不住了,三步兩步撲到父親懷裡,淚水小河似的淌個不停。
顧庭雲身上帶著潮濕的寒意,他用力抱住女兒,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安慰女兒,可嘴唇抖動著,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
還是顧春和先開口,“爹,我身上是不是都有味道了?”
“你這孩子!”顧庭雲失笑,旋即又落下淚來,“總讓你遭罪,我這個父親……唉,要是你母親還在,肯定要大罵我一通。走,咱們家去。”
顧春和卻看向那群孩子,“先安置好他們我才能放心。”
城外的空地上立起一排排帳篷,早已支起十幾口大鍋,隔老遠就聞見了米粥的香氣。
去文書那裡登記,領牌,然後跟著差吏去各自的帳篷,人們偶有口角爭執,立刻就有差吏上前解決。
這裡有太醫局派遣的數十名醫學生和醫官,藥草也很充足。
除此之外,還有維持秩序的官兵,尤其是婦人孩子住的地方,一隊隊持戈來回巡邏,謹防有偷雞摸狗的宵小鬨事。
災民人數眾多,但一切井然有序,沒有一絲混亂的跡象。
便是顧庭雲也私下和女兒感慨,“為父活了四十幾年,也看見過不少賑災的場麵,都是亂哄哄的沒法提。王爺雖是個領兵打仗的武將,可這賑災的差事,辦得比那些文人大臣不知高出多少倍!”
顧春和抿著嘴笑,“我也覺得他是最好的。”
顧庭雲看她一眼,莫名其妙的語氣開始發酸,“比為父還好?這麼快就跟著他跑啦!”
“您真是……”顧春和一跺腳,扭頭不理老父親了。
雨後的月光,透過窗欞撒向顧春和,她的臉龐朦朦朧朧的,如罩上一層銀色的紗幔。
哢,窗欞響了下。
多少天才能睡個安穩覺,顧春和又累又困,雖聽見了,以為隻是風聲,眼睛都懶得睜。
似乎有人在撫摸她的臉,涼涼的,帶著些許的粗糲感覺,又癢又麻。
顧春和迷迷糊糊地往臉上抓了一把,翻了個身,繼續睡。
似乎有人輕輕笑了聲,接著,她身上一沉,一種雨後竹林的氣味瞬間包裹住了她。
顧春和登時醒了,“誰?”
“我。”
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旁,黑暗中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彆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