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是沉默內斂的,的確他的性格是這樣,但……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的表現其實是有些出乎她預料的,他並不吝惜向她表達他的情感和想法,是能夠讓她感受到他的熱烈和喜歡的。
也是讓她感覺到驚喜的。
或許這便是因為,初戀?
初初喜歡上一個人,和她交往,便想把全部的歡喜毫無保留地全付出給她,一腔熱情沒有半點兒保留。
時舒接過他手裡的濕紙巾,是她習慣使用的品牌,但也有一些小小的差異和不同。
他不再是連同包裝整包遞給她了,而是,他會先擦乾淨自己的手,然後從其中抽出一張來遞給她。
“你院子裡的薔薇造型很特彆。”時舒一邊擦拭著手心,隨意問:“你自己做的景觀造型?”
徐欥接過她擦手的廢棄紙巾丟進垃圾桶。
“嗯,是。”徐欥推開黑色的鐵柵欄門,側讓開身,讓她先進院子,他說:“從長榆回來之後,我就想做一個薔薇小院,一整麵都可以薔薇花的薔薇花牆。”
他特意提到從長榆出差回來。
時舒怎麼會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因此順著他的話,問:“嗯,有什麼寓意?”
“薔薇花的花語,多與愛情有關。”他說:“我在我自己的院子裡,種下這一片初夏的顏色,當然都是與時時你有關。”
他從長榆回來的時候,便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也已經初步確定了他要追求她的打算,雖然她跟他置氣得挺久,他的計劃和節奏因此被暫時擱置。
但是這不影響他在院子裡栽種這一片薔薇花牆,來表達對她的愛意和思念。
他說:“昨天我向你表白的時候,缺失的鮮花,它們都在這兒等著你。”
怎麼會不為這樣直白而又熱烈的小男友心動呢?
時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因此駝下肩,側過半身來,問:“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喜歡。
怎麼會不喜歡呢?
時舒輕笑了一聲,手順著他的肩往上,落在他的腦袋上,她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有些動容。
“被π π感動到了。”-
這是時舒正兒八經地第二次踏入他的院子。
他既然設計了這座薔薇花瀑布。
為了院子裡的整體協調性,他就會將原來種植風信子的土壤安排做彆的用途。
果然——
時舒發現他的院子裡挖了一個小型的生態魚池。
魚池周邊用不規則的石塊圈出他想要的造型,涉水的地方種植著淨化水體的低矮的幾種水生植物,時舒隻認識其中一種風車草。
生態係統,水循環。
水質清澈,沒有任何影響水質的浮遊澡類。
他一定打理得勤快。
漂亮的鵝卵石沉在池底。
幾條鮮豔的小錦鯉遊來遊去。
徐欥放好東西,先在院子裡的水池邊洗剛剛買的水果,水果清洗機在水中分解藥物殘留。
“這個生態水循環係統”,時舒問,“也是你自己挖了池子改造的?”
水果清洗機工作結束,徐欥又用純淨水浸泡一遍洗好的水果,純淨水的品牌是時舒經常飲用的那種。
他把家裡的飲用水都換成了她飲用的品牌。
他一邊做事情,一邊向她投過來視線,回應她:“對,池子也是我挖的。”
換句話來說,這院子裡的一草一木。
皆出自於他的手。
他說:“我喜歡自己動手做這些。”
在生態魚池的上方,他還用幾塊大石頭造景,造成微縮型瀑布景觀,層次感分明。
“你這兒院子雖然小,但五臟俱全。”
時舒評價道。
他的院子裡除了這些變化,又較之前多了一些盆景植物,都被他照料、修剪得很好,有幾個花盆上的圖案較其他的相對特彆一些,以及院子裡還有一些特殊的雕刻作品。
時舒對他的院子產生了興趣。
她自己住的院子雖然比他這兒大很多,但院子裡的布景都是請專人打理的,是工業化的,可複製的,不像他這兒,每一幀每一幕都是他自己的心意凝結,是他自己的想法和創意。
他住在他自己理想中的小院子裡。
“這些都是你手工雕刻嗎?”時舒問。
他正將清洗好的水果擺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他抬起眸來,眸光清澈耀眼,他抿著笑意問:“如果這些都是我手工雕刻的話,我在時時你心裡,能多一點兒吸引力嗎?”
時舒:“嗯。”
他於是將桌子又仔細擦拭一遍。
然後闊步走過來,他開始仔細地給她介紹:
支撐涼亭的柱子上的浮雕祥雲是他雕刻的。
那一小片青磚上的蘭花是他雕刻的。
“那麵大的,不是。”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說,龍鳳呈祥的磚雕工藝繁瑣,是他外公生前的遺作,家裡出事的時候,做一些掩蓋才得以保留下來,他前段時間又將它恢複了原狀。
他還有一些木雕作品。
鏤雕牡丹花。
……
哇哦。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吸引力呢。
“你的手真巧。”時舒發自內心地誇獎:“的確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這簡單一句,卻讓他無比受用。
他很快就心甘情願地掏心掏肺,他很快問:“有時時喜歡的嗎?”
時舒覺得好笑:“怎麼?要送給我?”
徐欥:“嗯,時時無論看中了哪個,都可以搬到你的院子裡去。”
“我哪兒搬得動?”
“我幫你搬。”他道得溫吞:“我可以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
時舒揉了下額角:“我要是看中了那塊龍鳳呈祥的磚雕呢?”
徐榅澍老先生,大師為數不多的遺世之作,價值不可估量,時舒跟他鬨著玩兒。
“得拆牆了。”他笑著說:“我需要先研究一下,如何隻拆一麵牆。”
“嗯,你還要研究一下,如何拆一麵牆,補一麵牆。”
“時時說的對。”
……
時舒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幸虧她反應快,不是說話不過腦子的那種——
她由腦中的想法自述完整:
【我搬你的這些東西,我還不如把你這個人搬到我的院子裡去。】
【有了你這個人,我喜歡什麼作品不能讓你在我的院子裡雕。】
哇哦。
她被自己腦中的想法嚇了一跳。
這不是囚禁嗎?
她腦中居然會對他產生這種想法?
時舒:“……”
“那時時,你在院子裡先坐一會兒,吃點水果,在薔薇花下蕩一會兒秋千。”
初夏的夜晚。
他點亮院中的庭院燈,繞著她身噴了一圈驅蚊液,又將院子中的驅蚊草全移到秋千周邊,最後遞給她兩個驅蚊手環才作罷。
徐欥:“我在廚房裡麵準備晚餐。”
“要我陪你嗎?”時舒問。
“不用,廚房裡有油煙。”他說:“我會把窗戶打開,跟你說話。”
“不會讓你覺得無聊的。”
第66章
“嗯, 好。”-
他的廚房和餐廳在一樓。
時舒看著他轉身走進廚房。
他推開廚房的窗戶。
她以為他說的他打開窗戶,一邊做飯,一邊和她說話, 是那種一扇小窗戶。
沒想到不是那種。而是很大的折疊窗, 向外向上折疊延伸,一整個島台都展現在她的麵前。
就像……像一輛巨大的移動餐車,島台布置得整潔乾淨,又舒適美觀。
“時時。”徐欥站在島台前喊她:“你可以聽見我說話的聲音嗎?”
時舒一身簡單的職業女裝, 黑色襯衫西褲,她坐在薔薇花牆下的秋千上,長腿支地, 鼻梁上仍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 目光清冷。
她腦袋上方是漂亮的薔薇瀑布造景, 人和花融合, 在他的眼中, 定格成為一幅美景如畫。
她和他麵對麵,隔得不遠, 就像是坐在移動餐車不遠處等出餐的食客, 時舒點頭:“嗯。”
“需要調高我的音量嗎?”他表情乖巧地和她開著玩笑,他的玩笑也開得乖巧。
時舒哂笑一聲:“不用了。”
她視線一瞥,側麵的牆壁上是他之前畫的那幅狐狸與大狗的彩色牆繪。她再一次見這幅牆繪,仍忍不住被他精湛的畫工折服,顏色用料大膽創意, 畫技逼真震撼,動物的神態形象飽滿生動, 活靈活現。
因他們現在這層已經確認的男女朋友關係,這會兒, 她再看這幅牆繪圖倒也有了另一種意境、活力和感悟。
是冥冥中注定。
又或者是,人的行為總是優先於他的心理反應,叫做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原來當初已有如此用意,如此深意。
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落在何處。
他又給了她一些,她之前不知道的驚喜:“旁邊有個開關,時時你打開一下紫光燈的開關。”
時舒手臂一撈:“是這個嗎?”
“對。”
時舒摁開開關,便看到了夜晚熒光效果下的牆繪圖,一束紫色的光打在狐狸身上,一些隱形的草叢效果也在這個時候呈現出來。
他創造出如童話一般的夢幻紫色,如夢如幻的夢境與幻想下他創造出的紫色意境,給她帶來了很是強烈的視覺衝突。
最重要的是,他其實隻對那隻狐狸做了熒光效果。
“時時會發光。”他笑著,一語道得輕鬆平常。
一陣晚風吹來。
薔薇花迎著風擺,柔軟輕盈,香味濃鬱,充盈包裹著她的心臟,喚醒了沉睡的彩虹在雨後放晴,她在久處之中仍遇見了對他的怦然心動。
時舒重新將視線投過去他身上,看見他往島台上擺了兩瓶純白色的鮮花,一瓶裡麵插著白色的坦尼克玫瑰,一瓶裡麵插著白色的小蒼蘭。
他說,他知道她喜歡白色的鮮花。
所以,他學習了白色花係的插花藝術。
“隻是學習了插花藝術嗎?”
“也有種花藝術。”
時舒就想起小時候,父親每天都會往餐廳裡擺上一束白色的新鮮花束。
她又想起來,她說和他曖昧的那段時間裡,他也每天都會在她餐廳裡換上新鮮的白色花束。
他其實都知道的,他觀察力向來細致。
他是,是她的感知者。
“嗯。”時舒:“有什麼插花技巧?”
“白色純淨,注意層次感就可以有很好的視覺效果。”
“嗯,知道了。”
……
他開始認真地準備西餐料理,處理食材。
時舒就這樣坐在秋千上,秋千輕輕地晃著。
她已經過了秋千能給她帶來新鮮感的年紀,因此,她晃蕩了三兩下就失去了興趣。
比起秋千,他的庭院裡的用心布置更讓她感興趣,而比起庭院裡的用心布置,他專注地為她準備一頓西餐的模樣,又更能讓她產生興趣。
她因此,就這樣坐在秋千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低頭,專注地處理食材。
他穿著下班時穿的白色襯衫,他分彆借了左右手,將襯衫衣袖卷得更高了一些,小臂的肌肉線條流暢。
有趣的是,他頸間那顆很好脫的扣子,又自動脫開了,還慫恿第二顆扣子也鬆鬆一動,自行解開了。
隨著他的動作幅度,鎖骨以及往下的一小寸皮膚若隱若現,在廚房的燈光裡,染得柔和朦朧又昏暗欲氣。
島台高度堪堪到他的大腿處,他從腰部的位置係了條黑色的半身圍裙,遮住下半身的黑色西裝褲。
時舒想起他緊實的大腿肌肉線條和漂亮的皮膚紋理,無聲哂笑一聲。
差點兒就因為他的全能,他的才華才乾,他的真誠,他對她熱烈表達的心意,而忘記了他還有一副極為好看的皮囊,以及……他不可以被忽略的完美身材。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腦袋,他連頭發都是乖順的模樣,他問:“時時,有蚊子嗎?”
“沒有。”
“嗯,如果你在院子裡待膩了,我帶你去客廳或者我的臥室先坐著。”
“不用了。”時舒:“這裡風景很好,看不膩的。”
他停下來手裡的動作,眼神懵懵:“嗯?”
時舒笑笑:“你不懂。”
“嗯。”
過一會兒,他又抬眸:“我好像懂……”
了。
但她已經從秋千上起身,繞到院子外麵接聽電話去了。
空蕩蕩的秋千繩,仍緩緩晃蕩著,留下她的專屬氣息。
讓人又恍惚一瞬-
他的廚藝嫻熟。
因此時舒這頓晚餐等得並不漫長。
他清理島台收尾時,問時舒:“時時,要跟我一起做甜品嗎?”
時舒沒什麼興趣,但還是沒掃他的興,她接受了她的邀請:“做什麼?”
徐欥說現在正值水蜜桃應季,他告訴她,他打算做應季的伯爵紅茶蜜桃芝士蛋糕。
哇哦,很長的名字。
時舒反應了一下:“要怎麼做?”
徐欥端出他已經準備好的奶酪糊,和打發好的奶油混合,告訴她,她隻要把它們分裝到鋪著桃色餅乾碎的模具去,就可以了。
她差不多猜到了他的用意。
大約從超市回來,她因為甜品站的一瞬駐足失神,被他捕捉到視線裡,他問她的那個問題——
“時時是也罰了時董嗎?”
時舒心下了然,眼尾一挑:“這麼簡單?”
“做蛋糕是很簡單。”
時舒按照他說的做法,將奶酷和奶油混合液分裝到模具以後,他沒再邀請她繼續,而是他自己繼續了後麵的步驟,震出模具中的氣泡,鋪上一層蜜桃果肉,又覆上一層奶油奶酪混合。
“配方經過改良,所以……”他道得委婉:“少吃一點也沒關係。時時親自動手製作的甜品蛋糕,就當是,哄哄時董他老人家開心。”
“屬於我的部分已經完成了?”
“嗯。”
“就……剛才,那麼一下?”
“嗯,就那麼一下。”
時舒:“……這也能叫我做了嗎?”
“重在參與。”
他說參與多少無所謂,重要的是時時參與了,時董就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心意,畢竟,他的體檢報告的確出現了健康預警,這是事實。
而她親手做的甜品,將成為時董近期吃的最後一口甜品,像一段路程的裡程碑,所以——
“儀式感還是要有的。”徐欥:“這個儀式感由時時你親自給時董。”
“明天開始,沒有人會給他吃甜食了。”他將模具送入冷藏室,率先加入了號召響應:“我也不會。”
同時,他準備好了晚餐,邀請時舒和他一起進去餐廳。
他的餐廳分了兩塊區域,中餐區和西餐區。
西餐廳的裝修布局是法式輕奢風格,奶油白色的主打色溫柔浪漫,法式石材線條,PU雕花,設計優雅。
有了院子當中的驚喜,時舒也不奇怪,想必他這餐廳也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來改造裝修,親力親為。
依舊是奶油色係的大理石餐桌,歐式銀器燭台,白色蠟燭,燭光搖曳。
餐桌上已備好了餐,擺盤高級,一點兒不遜色高檔西餐廳的氛圍和儀式。
徐欥拉開座椅,邀請時舒入座。
等時舒入了座,他仍站著,問:“我能不能先為時時你演奏一曲 Luv Letter?”
西餐搭配鋼琴曲,他追求的儀式感,時舒不算意外。
“鋼琴?”
但,時舒環視他的餐廳一圈,沒發現鋼琴。
“還是……”
再回眸,一把小提琴已經搭在他的左肩上,小提琴的肩托抵著他的肩膀,他握住琴頸的左手,指白骨長。
他居然準備的是小提琴演奏。
就讓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因為他帶來的無數個驚喜而亂了心跳的節拍,讓人忍不住,在一日之中,一次又一次為他心動。
“鋼琴版本的也可以。”他同時告訴她:“但我能不能先演奏小提琴版的Luv Letter?”
時舒問他為什麼選擇了小提琴。
他說,因為——
“不想和上次一樣。”
不想和上次一樣。
“那樣就沒有驚喜。”
上一次,是他為她安排的,和彆人的相親。
他卻在那場相親飯局上,意外地為她演奏了一曲克羅地亞狂想曲。
那是時舒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多才多藝,彈得一手好鋼琴。
哇哦。
她以為隻是和他吃一頓晚餐,最多也就比之前曖昧階段正式一點,牛排西餐,他說的燭光晚餐。
但,誰能想到,他甚至為了這頓晚餐,為她準備了小提琴演奏?
早知道,他這麼正式。
她就換件衣服來了,怎麼能草草穿了身職業裝就來赴他的這場小提琴式的浪漫?
時舒也在這一刻明白——
當初她以為的兩個人的曖昧階段,在他眼中,的確隻是他對她的生活方麵的照顧,而眼前,當他開始有了男朋友這樣一層身份之後,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
想把他能給她的一切,都給她。
炙烈又熱誠的。
“當然可以。”時舒:“是我的榮幸。”
他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就那樣站在靠著窗戶的位置,餐廳裡沒有燈,隻有窗外的月色被白色的窗簾過濾得繾綣。
他在他布置的燭光晚餐中,蓄滿浪漫,蓄滿儀式感,他在他一個人的舞台上,為他唯一的觀眾他的女朋友,為她一個人演奏了一場佐餐的小提琴曲。
小提琴音色柔和含蓄,他在演奏中卻添加了自己的理解,釋放出乾淨清透的琴音,輔以技術性的揉弦手法美化加協調,一首Luv Letter的小提琴演奏,就被他表達得歡快輕盈,又飄逸動聽。
紗幔翩躚,讓人遺忘了時間。
極致唯美,自由又浪漫。
就像——
他在用他的小提琴,譜寫一曲他的情書。
而他就像這把小提琴一樣,溫柔、紳士、得體。
讓人忍不住,一陷再陷,陷落他構造的美好之中。
曲畢,他收琴。
他在時舒撐著腦袋意猶未儘的欣賞之中入座,他說:“時時,請享用我們的第一頓燭光晚餐。”
“希望你還算喜歡。”
“嗯,我很喜歡,謝謝。”
……
兩個人安靜地享受美食,大落地窗自動打開折疊,耳邊便又傳來鋼琴曲的委婉與繁複。
哇哦。
還真有鋼琴曲。
時舒手持刀叉的動作停了一下:“哪兒傳來的鋼琴曲的聲音?”
他回答說,西餐佐餐,鋼琴曲也是儀式感,所以他提前錄製在黑膠唱片裡的。
“也是你彈的?”
“嗯。”
他說,因為這是他們的第一頓燭光晚餐,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時刻,他想親力親為。
從食材選購,到餐廳布置,到佐餐氛圍的小提琴曲和鋼琴曲,全部親力親為。
“用什麼播放的?”
“留聲機。”
“你還有留聲機?”
“嗯,在樓上,我的收藏室裡。”
所以,鋼琴曲的演奏聲音,從樓上窗戶裡直徑傾瀉,向下吊住月光下墜和向上提著心臟跳動。
“我要明天晚上再邀請時時參觀我的收藏室了。”
時舒明知故問:“不是說,今天晚上?”
徐欥笑笑:“八點後就不好再吃甜食了。”
所以今天的門禁時間是晚上八點。
……
風一吹,白色的紗幔窗簾輕擺,掀起巨大的落地窗後一個隱藏的小花園,花園裡有玻璃房,也有就餐區。
時舒和他分坐在鋪著白色餐布的餐桌兩端,在精致的刀叉餐具,晶瑩發光的水晶杯,和描金繪花的瓷盤中,她發現了白色花束的秘密。
小花園裡,玻璃房,培育著各種各樣的白色花係,那些不同樣的,漂亮的白色花束全都有了答案和出處。
注意到她愣怔的視線,徐欥想,他好像一下子坦誠得太多了,會不會給她造成壓力?
他於是,似是而非地說了句:“一般在花園裡,就喝喝茶,跟涼亭的作用差不多。”
“是這樣。”時舒說:“但沒有人,會在涼亭裡培育鮮花。”
所以,她明白的,他的心意。
他直白道出就可以,他不用似是而非。
也不用擔心,她接受起來有壓力。
……
牛排溫度口感均衡,芥末蝦球裹得酥脆。
牛舌鮮嫩,三文魚與牛油果的層次分明。
龍蝦濃湯鮮美醇香,餐後水果清甜解膩。
佐餐紅酒酒體飽滿,果香濃鬱芳香。
……
時舒給予他這頓西餐的正麵反饋:“味道很地道。”
為了這頓第一次約會的燭光晚餐,徐欥自己去打卡了幾家地道的西餐廳,選擇了其中他覺得味道最適合她口味的一家,作為今天晚餐的參考。
“然後呢?”時舒開玩笑地問:“因為味覺靈敏,你就研究出來相應的做法了?”
徐欥笑著:“是拜托餐廳大廚教的。”
“他為什麼願意教你?”
“因為我誠懇地請求他。”徐欥:“我向他說明來意,我要用一頓晚餐來向我的女朋友告白。”
他問他,隻?
他回答他,是疊。
誠心是最有說服力的打動和理解,世界上所有的關係都繞不開這個邏輯。
“所以,就是為了給我準備這一頓?”
“嗯。”徐欥:“為了被時時記住,成為你人生中不錯的體驗之一。”
“為了讓你的人生中有更多的不錯體驗。”徐欥:“是和我相關的。”
隻和他相關的。
如果有人發起這樣一項挑戰。
一個男人如何用一頓晚餐的時間去征服一個女人。
時舒覺得,他可以給這項挑戰,一個很好的解答。
“是很難忘的體驗。”時舒說。
讓她體驗到了被在乎,被全心全意相待,被他的喜歡熱烈包裹的感覺-
因為有紅酒佐餐,徐欥叫了代駕,他本來是打算和代駕一起送時舒回去的,但時舒拒絕了。
西山一來一回,路程不短。
他如果沒喝酒開車送她回去倒也是助理的本職工作,他雖是她的男友,但工作是工作,約會是約會。
不過……他既然喝了酒,就沒那個送的必要。
徐欥想了想,也沒堅持。
他算好時間和距離,一手提著兩個打包的蛋糕盒,一手牽著她的手,將她送到白裡弄的長巷子外麵,在路口等著代駕的到來。
古巷子安靜沉默。
樹靜風止,小貓鑽進貓舍休息。
代駕來了,趁著代駕熟悉車子的時候。
他喊她:“時時。”
“嗯。”
“明天你還來嗎?”
“不是還沒有參觀你的臥室、收藏室和遊泳池?”
時舒想起什麼問:“今天,是你理想中的表白場景嗎?”
今天有鮮花、好吃的西餐、蛋糕、小提琴演奏和他的情話。
徐欥搖搖頭:“並不是最理想。”
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
代駕熟悉好車子,準備出發。
徐欥為她打開後排座位,護著她坐進去。
像助理一樣。
但又,不像助理一樣。
他喊她:“時時。”
時舒降下車窗:“嗯。”
“今天是我們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時舒:“所以?”
老巷子裡什麼也沒有。
隻有燈光繞著乾淨整潔的道路,照亮夜晚化作昏黃。
他說:“所以,我喜歡今天。”-
時舒回到西山,手裡提著兩個甜品紙袋,她沒有先回自己的側院,而是先去了主院。
第67章
外公的臥室在一樓, 所以時舒也沒給他打電話,她摁了下主院他彆墅一樓的門鈴。
很快,門鈴係統裡麵傳出來外公的回答:“誰啊?”
時舒沉默了一會兒, 應聲:“阿公, 睡沒?”
“沒呢沒呢。”聽到是時舒的聲音,時文奎在裡麵樂嗬嗬地回答:“屬於老年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我怎麼可能睡這麼早,八點鐘就睡覺,這不是荒廢老年人的光陰嗎?留給我荒廢的光陰可不多了。”
時舒聽見他臥室裡傳來一陣悉悉簇簇的穿衣服的響動聲, 無聲勾了下唇角。
他明明就已經換了睡衣,準備睡下了,卻為了跟她說會兒話, 又將衣服穿起來。
時舒不動聲色, 等他來開門。
“不過。”時文奎打開門後, 問:“有些年輕人不是說今天要晚歸嗎?怎麼才這個點就回來了?”
“打臉了吧?”他嘿嘿地笑著, 晃晃腦袋調侃她一句:“是小徐還沒開竅啊?”
他往她身後瞧了瞧:“而且, 他也沒送你回來?”
“沒事兒,他可能就是這種類型。”時文奎讓她進來, 挺樂觀地說:“等明天我替你點撥點撥他。”
時舒在入戶門處換鞋, 挑眉:“他什麼類型?”
“純愛戰士啊。”時文奎關上門,拄著拐杖在一旁看她換鞋:“就是不參雜任何雜質的愛情。”
“現在這種愛情已經不多了。”
“嗯,差不多。”時舒換好鞋,點頭回應他:“那您打算怎麼點撥?”
“談戀愛就得兩個人待在一起,多多膩歪。”時文奎:“我就是想告訴他這個, 雖然你們白天也待在一起,但是白天辦公室人多眼雜的, 怎麼相處?怎麼培養感情?怎麼談戀愛?晚上勢必就不可以這麼早讓你回來,我們家又沒有門禁時間。你就是不回來, 隻要告訴我一聲,我也不會眼巴巴地望著。”
“小徐沒經驗,你還沒經驗嗎?”
“我也沒經驗。”
“啊?”時文奎:“你不是談過嗎?”
“你沒經驗是因為太短暫了?”時文奎:“雖然短暫,但我聽說怎麼好像還挺璀璨?”
時舒:“聽說?”
“哦,聽高博說,簡稱聽說。”
“嘖。”時舒散漫地問:“他是不是關心我過頭了?”
“你不要誤會。”時文奎:“我試探過了,高博對你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想法。他很純粹的,就純粹是作為我們這個家的家庭成員的一份子,關心家人而已。”
時舒也沒太在意:“嗯。”
時舒沒再和外公繼續聊這個話題,她隻是說不用點撥,也讓外公不用去乾擾徐欥的節奏。
“他總會找到自己的節奏。”
時舒揚了揚手中的蛋糕盒:“吃蛋糕嗎?”
“到禁食時間了。”時舒:“您不吃的話,我就分給其他人吃了。”
“吃的吃的。”時文奎有些心虛地問:“但你不是不讓我吃甜食了嗎?你是不是在考驗我的自製能力啊?”
時舒把蛋糕放在茶幾上,往他身後的沙發上一坐:“明天再禁吧。”
“那可是你說的啊,你非要讓我吃的。”時文奎在她側麵坐下來:“不是我偷吃的,我自製力還是很強的。”
時舒笑:“嗯,知道了。”
她也樂得寵老人家一句:“是我非要讓阿公吃的。”
住家的家政阿姨過來切蛋糕,時文奎坐沙發上問:“怎麼有兩個蛋糕?”
時舒道得平常:“不是兩個人?”
她懲罰了兩個人。
“你還有點好心呢。”時文奎:“不過高博還在加班呢,他這會兒應該在自己的書房裡做PPT吧,我幫不了也不想幫他,就隻能不打擾他了。”
“嗯。”
等住家阿姨打開蛋糕,時文奎看著蛋糕說:“是你買的蛋糕嗎?包裝看起來還挺精致的。”
“自製。”
“你……自製?”時文奎看向時舒的眼神露出不可置信,他很快又搖頭,自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我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是不是小徐全部做完了所有的準備工作,然後讓你分裝到模具裡麵?”時文奎:“然後,他讓你對我說,這是你做的?”
時舒點頭:“差不多。”
“難怪讓你這麼早回來。”時文奎:“原來是為了讓我早點兒吃上蛋糕。”
“他有心了。”
“嗯。”
……
“這個蛋糕,芝士味很濃,水蜜桃的味道清甜,蛋糕本身倒不是特彆甜,也不膩,還挺好吃的。”等吃完蛋糕,時文奎認真地給予了反饋:“雖然我想吃得更甜一點,但是小徐的手藝是真不錯。”
“你可以就這樣把我的反饋給他,順便謝謝他。”時文奎:“收了彆人的心意啊,一定要及時給予他反饋,這樣才對得起彆人的善良與好心。”
“好。”
……
時舒在外公這裡稍微坐了一會兒,看著他吃了一塊蛋糕,又陪他消了會兒食,就準備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了。
時文奎把剩下的那個蛋糕推給時舒:“你順路把這個蛋糕給高博送過去唄。”
“我不順路。”
她住側院。
高博和外公一起住在主院裡。
哪兒順路?
“那你繞路唄。”時文奎:“他要做一年的PPT呢,也怪讓人心疼的。”
時舒也沒再多說:“嗯,知道了。”
時舒猶豫了下,還是沒摁高博院子裡的門鈴。
她隻是將蛋糕放在他院子門口,然後拍了蛋糕放在石獅上的照片,給他發了條微信。
SS:【圖片.jpg】
他應該能看明白的。
時舒發完給高博的消息,就準備回自己的院子了。突然想起來,她到家了還沒跟徐欥說一聲。
她於是又站在原地,點開徐欥的微信對話框,她給他的備注寫的是【徐助理】,時舒也沒改,她發現,他已經於十五分鐘之前發了消息來。
徐欥:【時時,你到家了嗎?】
時舒就垂眼給他回了一條。
SS:【嗯。】
想了下,她又回複一條。
SS:【剛才在跟阿公聊天,他說蛋糕很好吃。】
徐欥秒回。
徐欥:【嗯,好。】
徐欥:【那時時,你早點休息。】
徐欥:【小狗捶背.jpg】
看著他發來的表情包,時舒彎了下唇。
等時舒收起手機,準備回到自己的院子去的時候,高博也進行了回複。
高博:【打我一巴掌,再給我一顆棗?】
時舒於是重新彎腰去拎石獅上的蛋糕。
她準備提起蛋糕,轉身就走。
但同時——
高博院子裡的門打開了。
他反應非常迅速,搶在時舒手碰到蛋糕之前,伸手將蛋糕拎了起來,下意識地往身側藏了藏,避了避,並且,他冷譏一聲:“準備把給我的棗,拿去喂狗?”
既然蛋糕他拿走了。
時舒便直起腰來。
她自然也不會任他陰陽怪氣之後,忍氣吞聲,好脾氣地不回敬他。
忍不了一點。
時舒嗤笑了聲:“不用我喂,你也挺主動的。”
回應她的是將軍門從他院子裡麵,沉重關起的聲音。
時舒麵無表情地往回走-
時舒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洗了澡。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還有一些未儘的工作,她做一個閉環收尾。
差不多半小時後,她擺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以為是徐欥發來的消息,她就點開看了一下。
不過不是徐欥。
而是高博。
高博:【棗挺好吃,謝謝。】
時舒就沒回複。
將手機重新放在一旁。
視線瞥見正對著沙發的抽屜,她想起什麼,走過去拉開抽屜,裡麵整整齊齊排列著一抽屜的避孕套包裝盒,以及外公的一封封手寫信。
她一年回來兩次。
他一次塞一盒。
就……她就收集了這麼多盒,擺在這兒。
不過——
時舒這會兒突然發現抽屜裡這些避孕套的盒子和在徐欥背包裡發現的那盒是同款同品牌。
其實——
他們給了她線索的。
隻不過,她當時被氣憤衝昏了頭腦,沒發覺罷了。
時舒無聲勾唇,眼中也滑過一絲柔軟。
隻不過,也無人察覺。
一會兒,時舒的手機又連續震動了三下。
這次,總該是她的小男友了,時舒想。
她點開。
的確是。
徐欥連續發了三條語音消息。
時舒依次點開——
清雋、乾淨又溫柔的歌聲,從手機揚聲器裡傳出來,在夜晚她安靜的臥室裡,盈耳訴說,悠揚動聽。
三條一分鐘的語音消息,是他一整首【圓周率】的完整歌唱,完整演繹,完整播放。
她在這空蕩蕩的夜裡,偌大的彆墅裡,感覺到了溫暖,如歲月靜好時光清淺,也感覺到了一瞬的心安,恰似一渡迷津釋然。
他又發過來兩條文字消息。
徐欥:【我今天要偷懶了,隻能給時時唱一遍晚安歌曲了。】
徐欥:【晚安,時時。】
徐欥:【小狗蓋被.jpg】
時舒唇角勾起一抹輕淺的笑,眉眼舒展從容,眸中有流光湧動,掀起層層細碎漣漪。
她的小男友,真甜-
隔日,一早。
徐欥來西山接時舒上班。
時文奎再次趴在窗戶上,拇指上的玉扳指輕扣著窗,他透過窗戶的高透玻璃,目送著他們兩個人離開。
徐欥還不知道,時董已經知道他和時舒的關係了,因為於她有承諾在先,所以,他這會兒就當自己是個單純的助理,也沒好意思牽時舒的手,並且還稍稍避開一些距離。
這一幕落在時文奎眼中。
就引發了一陣唉聲歎氣。
有什麼辦法呢?
時舒又不讓他出手。
他發出的這些期待有回應的動靜,高博也不能裝聽不見,於是——
正在吃早餐的高博,說:“您用不著天天趴窗戶。”
“也用不著歎氣。”
“您要是想跟他們一輛車,又抹不開麵子,我可以裝病。”他想了想:“裝失眠也可以。”
“你不懂,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好再蹭人家車了,做長輩的要有分寸感。”
高博:“……那您歎氣乾什麼?”
時文奎仍趴在窗邊:“我在磕CP。”
高博吃早餐的動作一頓:“磕什麼?”
“哈哈,還有你消息比我滯後的時候,我以為你總能吃上一線的新鮮的熱乎的瓜呢。”時文奎:“你看不出來,他們倆談戀愛了嗎?”
高博擱下碗筷:“我看看。”
說完,他也走了過來。
但他沒伏身藏腰,他就那麼坦然地往窗戶邊一站,高大的身影遮去大半日出的霞光乍起,落下大片光影。
時文奎嫌他偷看得太明目張膽:“你身高太高了,你彎點兒下來。”
高博:“他們還會轉身?”
“應該不會。”
“嗯,那我不彎。”
等時舒和徐欥兩個人和往常一樣,一個坐在後排,一個關好後排座椅後進了主駕駛位。
車子消失在視線裡。
就和平常沒有任何不同。
“看不出來。”高博收回視線:“談的純愛?”
“對了。”時文奎也收回視線:“就是純愛。”
高博重新坐回餐桌,繼續吃早餐,想起來什麼,又問:“是前天晚上談的?”
難怪他喂了一整夜的魚。
興奮成那樣,原來是因為跟她談戀愛。
“是啊,你怎麼這麼聰明?”時文奎:“二十三歲的和三十歲的同時都談戀愛了,就隻有你這個二十八歲的,不上不下,找不到對象還單身。”
“還整天跟我這個老頭兒待在一起,形影不離,也不出去認識女性。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晚上出去玩吧,去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去的夜店、酒吧玩玩。”
“會所你就不要去了,你不要自甘墮落。”
“或者,你要不嫌我多事,我給你安排相親?”
高博:“……謝謝,但不用。”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對你的承諾永遠有效。”時文奎想了什麼,又問:“昨晚小徐做的蛋糕好吃嗎?”
“誰做的?”
“小徐啊。”
“不然呢?”時文奎:“你以為時舒做的啊?咱倆認識她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她?”
他沒以為她親手做蛋糕,但他的確以為是她買的。
高博麵色沉靜地回答:“不好吃,齁甜。”
又甜又膩。
時文奎:“……?”
“說實話,高博,我有種,蛋糕喂了狗的感覺。”-
今天晚上依舊是準時下班。
依舊是在白裡弄徐欥家裡吃晚餐。
他們又一起去了昨天那家進口生鮮超市。
隻不過——
從車子在停車場停好開始,徐欥就主動牽上了時舒的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昨天的經驗,他今天牽她手牽得熟練自然。
超市入口處,他推了寬大的購物車,他單手完成投幣取車的動作流程,也沒有將她的手鬆開。
第68章
時舒明眸稍垂, 便看見他和她交握的手手骨纖長,修長的甲床前端,他手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 指節泛著淡淡的粉色, 和他白皙的手部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青色血管脈絡清晰地臥在手背,三種顏色同時出現在一雙手上卻一點兒也不違和,倒有一種獨特的手部張力, 含蓄而克製,乖巧卻又充滿色.欲氣。
他這一雙手,的確生得極為好看。
他這一路牽她, 手部的力氣和幅度保持得輕而鬆淺, 但一直也沒再放開過。
巧合的是, 他們又遇見了昨天那對小情侶。
那對也同時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
注意到他們交握的手。
時舒聽見女生說:“你不是說他們是部門總監和管培生的關係嗎?你見過誰家部門總監和管培生十指相扣著逛超市的啊?”
男生撓撓頭:“還是寶寶猜得對, 他們是戀人。”
“我覺得他們狀態好好呀, 就是我理想中的那種。”
“我可能沒什麼遠大的誌向,我就想白天和喜歡的人一起上班, 我們可以各自有各自的工作, 也可以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果在同一個部門工作那就更好啦,人前是同事,人後是戀人。”
“我們有共同的奮鬥目標,那就是為了我們的小家努力, 我們的工作節奏一致,一起上班, 下了班我可以和喜歡的人一起逛超市,然後回家一起做飯, 飯後手牽手散散步,又或者什麼都不做,隻是待在一起,感覺這樣的生活好溫馨呀。”
男生握住女生的手,堅定地說:“等你畢業了,我們也可以,就過你說的這種生活。”
徐欥和時舒兩人相視莞爾,推著購物車往收銀台去-
晚餐後,徐欥向時舒介紹他生活的地方。
作為徐榅澍老先生的私宅而言,名人故居,因為是由他的後人直接居住修繕,所以這房子的保留度很高。
白色洋樓,連同地下室有四層高,每一層的麵積都挺寬,紅木旋轉樓梯保養得嶄新,很有穿透曆史而來的年代感,其實參觀得還挺有意義。
也看得出來,當年這兒也的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居住,算是那個年代頂尖兒的社會身份的人,才能在這樣的地方,擁有這樣的一套洋房。
他的收藏室裡保留了很多舊物件。
一些古董家具,他分彆給她介紹由來,還有一些他自己雕刻的作品,玉石、木雕等等,時舒也見到了昨晚播放他錄製的鋼琴曲的那個黃銅舊式留聲機。
他放上一張唱片,那輕鬆明快的民國小調便通過黃銅留聲機傳出來,悠揚入耳,彰顯著這棟富有年代感的洋樓的主人,獨特的品味和韻調。
“是什麼歌曲?”時舒問。
“薔薇處處開。”徐欥笑說:“是不是過分有年代感了?”
所以連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歌曲。
時舒笑了聲:“很有品味。”
他給她講一些他外公的趣事,是地方名人傳記中收錄不到的一些內容,他也講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
他一邊講故事,一邊也會觀察她的反應,見她聽到挺感興趣的地方,他就會多講一些。
不過,她好像都挺感興趣的。
他於是又和她說,如果她覺得無聊就直接打斷他就好了,他會換一些彆的話題和她聊。
她不用遷就他的。
“不無聊。”時舒說:“我挺喜歡聽你說這些。”
因為是和他有關的。
所以,她都願意聽。
……
紅木旋轉樓梯,上下左右貫通,微風穿堂而過。
樓梯周圍擺著一些青瓷白瓷的花瓶,種著情操高雅的人才喜歡的文竹、羅漢鬆……以及,五月份的黃櫨。
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霧中情人。
徐欥這樣告訴她。
二樓樓梯拐進去,是一間藏書房,依舊是複古的風格和韻味,除了藏書,還有他的一些樂器擺放著。
複古的雕花鋼琴擺在六角窗下,窗戶打開,窗簾束緊,月光照進來,在黑白琴鍵上灑下銀霜。
時舒手指一落,這架見證過歲月的古董鋼琴仍能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它還可以使用嗎?”
金絲楠木琴身的古董鋼琴,琴身比鋼琴本身的價值似乎還要高上許多,擺在寬大的收藏室裡,更像是一件藝術品裝飾,徐欥即興地為她演奏了一小段。
“音階已經不全了。”他通過演奏得出來的結論,說:“需要做一些修複。”
小提琴又擺在另一個方向。
……
徐欥的臥室。
他的臥室風格與這棟洋房的整體風格一致,但裡麵的布置布局要簡單很多,一張簡單的紅木床,淺灰色床上用品整理得井井有條。
牆上掛了幾幅框裱的繪畫作品和書法作品,其中有一張徐榅澍老先生的人物肖像畫。
“你畫的?”
“嗯,是。”
時舒有些好奇:“你還記得徐老先生的相貌?”
“記得不是很清晰,大概的形象輪廓是有的。”徐欥乖乖回答她一句:“舊照片看得多了,就形成了新的記憶。”
“嗯。”
牆角的紅木架子上支著白瓷植物,還有一張桌子,大概是他用來睡前臨時辦個公。
時舒擰一擰桌上的台燈,台燈亮了,她仿佛看見了他伏案工作的模樣,她想到什麼,打趣他一句:“你那張辭職報告就是在這張書桌上寫的?”
徐欥:“……”
他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時時怎麼提這件事情?”
“怎麼不能提?”時舒:“你那張辭職報告還在我抽屜裡擺著,改天我拿出來,你再讀給我聽聽?”
時舒點點頭:“記得就用你當時、堅定的語氣。”
徐欥:“……”
似乎也對當時的場景感到了抱歉,他垂眼一瞬。
也是在這一瞬,他垂在身側的手,手背緩緩移動,緩緩貼上時舒垂在身側的手背。
注意到手背皮膚傳來的觸感的時舒,視線也垂下來,她看見——
看見他的清瘦的手腕轉了一下,掌心貼上她的掌心,從她掌心一側扣住她的手,他的手指緩緩滑進去她的指縫裡,指縫被填滿他的愛意和隱秘。
他的一切動作都慢,似乎是一種示好,一種求饒,一種試探。
一種……你快彆說了。
一種……我認輸還不行嗎?
時舒勾唇,纖直的手指,指力收緊,心情很好。
他接受到信號,修長的指骨順從地彎曲,直到他們再一次十指緊扣。
“我知道錯了。”他說。
時舒就還挺受用的。
“嗯。”她想起什麼來,又問:“那現在我送你禮物,你會接受嗎?”
“嗯。”徐欥點頭:“會接受的。”
“勉強嗎?”
“我不勉強。”徐欥:“因為是我女朋友贈送的。”
時舒扣住他手指的指尖力量加深加重,又挑起指尖在他掌心裡撓了撓。
直到他因為掌心傳來的陣陣癢意,縮了下手指,她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
……
兩個人牽著的手沒再分開,紅木旋轉樓梯長而寬敞,他們牽著手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
徐欥告訴時舒地下室是遊泳池,荒廢了挺久,他哥前段時間將遊泳池進行了修繕,所以現在可以正常使用,他最近也都會在地下室遊一會兒。
“你是想邀請我在這兒跟你一起遊泳?”
“沒有。”他說:“我在保持一種習慣。”
地下室的門推開,時舒看見新修的遊泳池設施挺不錯,水質也乾淨,他向來是乾淨整潔的人,所以他居住的整個環境也乾淨整潔。不過,這麼大的樓棟麵積,打掃起衛生來,任務量還是有點重的。
聽到他說他哥。
時舒想起之前除夕見到的他的家庭溫馨的一幕,隨口問:“你哥和你一起住?”
不一起住。
徐欥說,他哥有自己的谘詢所和公寓,他一般住在離谘詢所比較近的他自己的公寓裡。
“他也會偶爾過來。”他這樣說。
“那他今天會來嗎?”時舒隨口問。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
“應該不會。”徐欥說:“他最近挺忙的。”
本也就是隨口一問,時舒就點頭。
她又隨口問:“那你父母呢?”
之前她聽他說起過,他父母不在國內。這會兒兩個人既然聊到了他的家人,她也就隨口多問了一句。
徐欥在向時舒表白之前,也有考慮過表白時將他的家庭情況向她做一些必要的介紹和說明。但是,因為她本身的特殊情況,所以,他考慮過之後選擇了不提。
但既然她這會兒主動問了,徐欥也沒有必要做隱瞞,他覺得是有必要向她交代他的家庭情況的。
兩個人之間關係的開始,無論是談戀愛或者更長久的相處,婚姻,又或者彆的形式,都不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勢必是會牽扯到雙方家庭的。
徐欥告訴時舒——
他的家人,他們之間的相處都保持著相互尊重和相互理解,他們和她一樣,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他父母早年被迫異國他鄉,輾轉過許多國家。
現在基本上是在西班牙定居,屬於投資移民,父母名下也有一些投資產業,行業跨度比較大,百分之四十的產業集中在醫藥市場上,他們出國之前在國內都是醫生,父親是西醫,母親是中醫,他們是大學校友。
時舒也有一點兒意外,她原本以為他是沒落掉的名門望族之後,父母經過一些努力在國外定居,條件的話放在國內的話大抵是小康家庭。
但好像,他的家庭條件比她以為的要好上一些,不過,她也不在意他的家庭條件如何,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他身上無數個閃光點,是不需要靠家庭來點綴的。
徐欥又介紹,除了父母和哥哥以外,他的家庭成員還有小姨。
小姨從事一些珠寶玉石鑒定的工作,她也在當地城市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玉石文玩會員店。
小姨在按她喜歡的生活方式生活,徐欥牽著時舒的手,說:“就是向時時你,谘詢手持的那位網友。”
啊。時舒想起來了,她還說要送給那位長輩一串手持,不過那位長輩後來也沒有聯係她。
既然是他的長輩,那她這個承諾,更是要兌現一下的。
徐欥說,彆的再多的親戚或者家族世交,也都在當年家庭沒落的時候散得差不多了,漸漸的也就全部失去了聯係。
他的家庭情況簡單介紹完了。
時舒點頭,並也向他介紹了自己的家庭情況說,她的家庭情況就是他了解到的那樣。
徐欥一晚上鬆弛地牽著她的手,這會兒手中的力道終於加深,他向她無聲地傳遞著一種堅定的力量,他始終是她的感知者。
“嗯,時時不用提。”他說:“我都知道了。”
……
兩個人從遊泳池出來,徐欥又推開地下室裡的另一間房間,告訴時舒,這是他外公生前的工作室,一些雕刻、繪畫的工具都擺在這兒。
“你送我的兩件禮物也都出自這兒?”
交握的手指中,他蜷起食指,食指指腹輕輕刮蹭著她的掌心,癢癢的,撫慰的,卻讓人莫名感覺到心安。
“嗯,是的。”他說:“我送時時的手持和手鐲,都是在這裡完成的。”
話剛說到這兒,兩個人聽見院子裡傳來動靜——
“π π。”
第69章
熟悉的聲音不高也不低。
徐欥聽一遍, 就知道是誰在院子裡喊他。
在回應院子裡的聲音之前——
“時時。”他沉默了須臾,有些抱歉地對時舒說:“我的判斷出錯了。”
他哥來了。
“你介意見他嗎?”
徐欥說,要是她介意的話, 等他五分鐘, 他出去和他哥說明一下情況再回來陪她。
“沒必要。”時舒說:“不介意。”
與此同時,時舒似乎是覺得門外這短促的一聲“π π”,他的聲線和音色都有些耳熟,漸漸與最近某個印象深刻的人留在她大腦中的記憶高度匹配, 辨識,重合。
隨著院子裡的人腳步聲漸近,以及他的下一句話說出口——
“徐欥, π π, 你在家嗎?”
時舒那句“不介意”已經來不及反悔了。
她已經反應足夠快地判斷出來, 那院子裡的聲音來自誰了, 近期某日章桃心血來潮去的那家心理谘詢所, 她剛好也好巧不巧地谘詢過那句——
【我在我助理的背包裡發現了一盒避孕套。】
時舒扶了下額角。
比起在助理的背包裡發現了一盒避孕套更尷尬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 她把在助理的背包裡發現了一盒避孕套的事情, 告訴了她助理的親哥。
現在助理還成了她的男朋友。
時舒:“……”
徐憲瑭心理谘詢所。
徐憲瑭谘詢師。
所以說——
時舒又揉了下眉心。
去什麼心理谘詢所,谘詢什麼谘詢師?
還不如去會所,點一排男模-
三個人打了照麵。
徐欥先將他哥徐憲瑭介紹給時舒認識。
然後才把時舒介紹給徐憲瑭。
“時時是我的女朋友。”徐欥說。
徐憲瑭反應了幾秒鐘。
他早已經看出來徐欥喜歡他的上級領導,可能比徐欥自己意識到這件事情還要更早。
上次他們交流的時候,徐欥陷在計生用品的風波中, 因為與他喜歡的上級領導產生了誤會和隔閡,他表現出了極少數情況下才發生的情緒波動, 整個人處於一種低迷狀態。
沒想到這次見麵,不僅消除了誤會, 兩個人直接發展成了男女朋友關係,進展還挺快的。
但其實徐憲瑭也沒覺得過於意外,他弟弟徐欥雖然性格溫吞乖巧,沉默內斂,但卻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小時候,父母被迫異國他鄉,因為不忍他們兄弟倆跟隨過著國外討生活的顛沛流離的日子,所以把他們兄弟二人留在國內,讀寄宿學校。
他比徐欥大七歲,徐欥讀小學他讀初中,幾乎沒有過同校交集的時間段。
所以其實,他也照顧不了徐欥什麼,徐欥從小就很獨立,什麼事情都是靠自己做決定和打算,他也很少問過他們建議,包括去長榆學遊泳,以及從遊泳隊離開,他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果斷堅定,行動力強。
後來,家庭條件有了好轉,父母想要接他們國外定居,他因為學業剛好到了那個卡口,沒有任何猶豫。
弟弟……弟弟雖委婉但堅定地拒絕了。
在移民這件事情上,一直以來,徐欥就沒有鬆過口,他有他的堅持和他的情懷,徐憲瑭都懂。
所以,不難猜測。
他弟弟徐欥一定是在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後,也認真地思考了自己的追求是否能夠給對方帶來一些向上的力量和支持,在獲得了一些自我肯定和自我暗示後,他才向對方表白了心意。
他擁有那種乍一見,就會讓陌生人忍不住為他多幾眼停留的外在條件。他長得好看,身高優勢明顯,年輕男人所擁有的體態也足夠優越,這些……都足夠成為人群中匆忙路過的行人,不會隻匆匆看他一眼的誘因。
但——
隻有和他朝夕相處之後,才會發現,外在條件相對他優秀的內在內涵相比,其實不算什麼。
他情緒穩定,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強,雖然年紀小,人生經曆和閱曆卻不少,是完全可以給對方提供高情緒價值的理想狀態下的情感伴侶。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這不是說,他性格有多幽默,而是他能夠帶給另一半的驚喜足夠多,他願意為對方付出,又多才多藝,有足夠出色的藝術細胞,他還有一顆浪漫的心。
而眼前的這位。
足夠漂亮,足夠耀眼,氣場強、自信,專業領域高建樹,又是運籌帷幄的女總裁,是能夠吸引絕大部分精英男性青睞的存在。
他弟弟和這樣的女人朝夕相處,喜歡或者愛上對方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徐憲瑭反應的這幾秒,他在斟酌是叫眼前的人弟妹呢?還是跟隨弟弟叫她一聲時時?
就聽見,她主動開口——
“谘詢師。”
“?”
叫什麼都行——
徐憲瑭笑了聲,表現出來能夠讓人放下戒備的親和力:“但叫谘詢師,是不是就挺見外的?”
與此同時,徐憲瑭也分辨出這道清冷的聲線——
某日曾在電話裡向他谘詢過一些情感困惑,隻是,當時他針對對方的性格采取了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慘遭……慘遭她結束了谘詢。
不過,照眼前的局麵來看。
他的一針見血還挺樂觀的。
因她那句“谘詢師”率先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徐憲瑭就更改了對她的稱呼:“電話來訪者?”
聽到這奇奇怪怪的打招呼方式,徐欥眨了下眼。但他還沒開口問出什麼來,徐憲瑭和時舒就異口同聲——
“不管有什麼疑問,你都不要問。”
徐欥抿了抿唇:“……好。”-
彩色玻璃花窗,歐式吊燈,家具和樓梯上纏繞著一些手工雕刻圖案,雕工精湛。
紅木旋轉樓梯盤旋向上,塑造出更大的客廳空間,自上而下,顯得立體空曠。
印花地毯和壁爐也仍保留著那個年代的專屬風格,三個人坐在真皮沙發上,時舒坐一側,徐憲瑭坐一側,徐欥……徐欥起身去沏茶。
時舒主打一個無論尷不尷尬,她都能麵不改色,保持鎮定的表情管理。
徐憲瑭就更不用說了,心理谘詢師,他在他擅長的領域中扮演自己。
兩個人表現得都挺鎮定平靜的。
就好像,她沒谘詢過他那個隱秘的問題。
徐憲瑭似乎打算撬開她的鎮定:“瀾城挺小。”
“嗯,是挺小。”時舒點頭,並不受任何影響,她甚至陳述了眼前這樣的一個事實:“沒想到谘詢師是我男朋友的哥哥。”
因她那一句谘詢師的稱呼,徐憲瑭保持著禮貌客套的笑容:“如果我知道時小姐電話谘詢裡提到的助理,是我弟弟……”
他話沒說完,時舒嘴角微扯:“你會為他辯解?”
“那不會。”徐憲瑭保持著谘詢師對來訪者的標準笑容,說:“我隻是會注意一下我的表達方式。”
“原來谘詢師也知道,你挺犀利。”
空氣中陷入一種較量式的沉默,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徐憲瑭有所鬆動,笑著道:“時小姐這會兒心裡麵,是不是在質疑我們家的基因?”
“或許,你想問,我和我弟性格差異這麼大,真的是一個爹媽生出來的嗎?”
時舒淡淡:“個體差異,基因隻是其中之一。”
“其實我性格還挺好的。”徐憲瑭說。
“啊。”時舒點頭,回應一聲:“谘詢師倒是重新定義了性格好這三個字。”
徐憲瑭也不惱,仍笑著:“時小姐身邊,沒有人敢這麼跟你講話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谘詢師他就有這樣的本領,他將人帶入一種思考的環境中去,時舒愣了一下,然後說:“有這麼一位。”
“前任?”他問。
問得自然而巧妙。
不愧是心理谘詢師,追問銜接得沒有縫隙,讓人很難覺察他有彆的用意。
前任?又或者是,某個對你來說,與眾不同的人?
但——
他那僅僅缺了一條縫隙的慎重,仍讓時舒於一瞬之間抓住了他的破綻,並進行問題的回拋:“谘詢師,是在試探我?”
既然眼前的人警備線已經拉起,又過於聰明、智慧,徐憲瑭就不動聲色地收起了他的試探。
“不希望弟弟受傷罷了。”徐憲瑭無奈一笑,將意圖收了尾:“還希望理解。”
“僅此一次。”時舒傾身,離徐憲瑭靠近了一些,清冷的金邊眼鏡下,眼中掛著敷衍的笑:“不如谘詢師猜猜,我會不會向男朋友示弱?”
她會不會向她的小男友告狀?
徐憲瑭便又笑一聲:“你不會。”
……
徐欥沏了茶過來,時舒和徐憲瑭又若無其事地聊到彆處去,聊一聊時汐集團的股票,也聊一聊心理谘詢師的就業前景。
三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無關痛癢地聊天喝茶。
時間差不多了,徐欥抬手看了眼時間,說,他要送時舒回家了。
徐憲瑭就起身送他們:“嗯,開車慢點。”
他又笑笑說,他要過一會兒再走。
“嗯,好。”-
因為晚上不是應酬,隻是屬於男女朋友約會的時間,所以徐欥開車的時候,時舒坐在副駕上。
她看著窗外一路城市的夜晚向後避讓,有些走神。
車子駛過一段路之後,徐欥停下來等紅燈。
他騰開右手,自然覆上時舒隨手搭在中控的手,他垂著視線看著她的手落在他的掌心中,他握了握,然後問她,他哥有沒有說讓她感覺到不舒服的話。
“如果有的話,你要告訴我。”徐欥抬眼,認真地看著她:“我會讓他誠懇地向你道歉。”
“嘖。”時舒那一點兒走神就被他的動作和話語攪得分散:“你等會兒是不是也會問你哥同樣的問題?”
“不會。”
徐欥說,如果時舒讓他哥感覺到不舒服了,那一定是他哥先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她才會進行這麼做。
總之——
“肯定是我哥有錯在先。”
他又說:“我不希望時時你受到任何委屈,也不希望我的家人越過了我的意願去試探你。”
“我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時舒笑著反問。
淡淡梅子色的嘴唇動了動,他也沒再多說什麼。
語言無力,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便又更緊了些。
“我明白了。”
……
直到紅燈過去。
他鬆開她的手,瘦長的手指重新搭上方向盤,專心開車。
等到了西山。
徐欥停好車,又牽起時舒的手,將她送到她側院的將軍門外。
夜幕低垂,庭院中的柔光燈影將院子照得朦朧。
園林綠化,夜晚的燈光造景很是漂亮彆致,燈光嫵枝弄影,他突然說:“我的年假還沒休過。”
時舒側側腦袋:“你想休假了?”
他乖巧地點了下腦袋:“嗯。”
時舒點頭:“那你安排下手裡的工作。”
時舒看見他對著她淺淺笑著,清澈的眼神,笑得乖甜,他說:“你的年假也沒有休。”
時舒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徐欥接著說,相較於上半年與下半年,年中他們的工作任務相對輕鬆一些,他已經排過她的行程,前後壓縮,是可以空出一周的完整時間來休假的。
“啊,那看來,我也隻能在這個時間段休年假了。”時舒明白了他的用意,於是說:“所以呢,你要邀請我去哪兒?”
徐欥不動聲色地建議:“我們去潛水怎麼樣?”
潛水。
時舒想起,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之前,某日他頂著紅紅的耳尖問她:“您潛水到過海底深處嗎?”
她當時回答他說,沒有。
時舒突然意識到什麼——
無論是長淩雪場的野雪道,還是夜晚馮彤私人會所後麵那條櫻花盛開的道路,又或者是她彆致的園林亭院,以及……他為她準備的小提琴演奏的燭光晚餐,都不是他理想中的表白場景。
原來,潛入海底才是。
時舒看破卻又不道破,仍裝作未能識辯出他的意圖,她點頭:“潛水,聽起來挺不錯。”
徐欥就把他已經計劃好的行程方案告訴她,在她生理期之後,他們一起去潛水。
他大致把幾天的行程安排說了一下,問她有沒有彆的一些想法,比如說想去的地方和想體驗的項目。
時舒聽完,笑問:“你還因此做了幾套方案?”
徐欥說:“因為想讓你做選擇題。”
時舒的確不是很喜歡去思考這些,她隻是點頭:“我都可以,你看著安排。”
“嗯,好。”
他又說:“這是我們交往的第二天。”
時舒笑了笑:“嗯,所以?”
“所以,我喜歡今天。”-
送完時舒回來,徐欥發現他哥徐憲瑭還沒走。
徐欥有話想跟他說,但想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先問他:“哥,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第70章
徐憲瑭正打開著廚房裡的冰箱門, 他把他給徐欥新買的食材和水果,最後一點兒填入冰箱後,他將冰箱門關上, 半倚在冰箱上。
他笑著問:“難道你沒有話要跟我說?”
沒有什麼能夠逃過心理谘詢師的一雙慧眼。
他有的。
他有話和他說-
既然徐憲瑭又將問題的優先權拋了回來, 徐欥也不拐彎抹角,他就將他對時舒說的那些話又換了換方式,對徐憲瑭說了一遍。
他表達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越過他,去向時舒試探什麼的想法。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是無法,是不能靠試探去規避的,這樣的事實, 他哥作為心理谘詢師不會不清楚, 所以試探是沒有必要的行為。
他仍然溫和, 但堅定。
“哥, 我可以理解你的用意, 但我沒有辦法接受。”徐欥停頓了下:“哥並沒有立場這麼做。”
“在兩個人的戀愛關係中,哥作為我的家人, 有什麼顧慮和疑問, 可以先來問我,我也會對哥坦誠。”
徐欥表示,如果他和時舒之間出了問題,他自己會去和她溝通,他自己會去解決問題。
作為家人, 他希望徐憲瑭能夠尊重、理解和支持就好,需要做的僅僅是尊重、理解和支持, 其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徐憲瑭看著眼前的徐欥。
與徐憲瑭放鬆地靠在冰箱上的姿勢有所不同,徐欥站得筆直, 他穿著白襯衣西裝褲,他這身裝扮應該就是他平時上班的模樣,優秀乾練的職場人模樣。
他身姿挺拔修長,宛如生在在貧瘠窪地之中一棵頑強而堅韌的樹。
他唇微抿,比起平時裡的溫和和溫順,眉眼之間竟也添了些嚴肅和凜然。
他的確是成長了。
印象中弟弟的鋒芒不多,和他說話時溫吞又溫和,唯一不變的是,他一直對自己的想法保持著堅定。
徐憲瑭唇角上揚:“嘖,還真的向你告狀了?”
“哥,你知道的,她並不會。”徐欥唇線抿得更緊了一些:“她不是那樣性格的人,但我不能因為她不說,就當作不知道,當作我沒察覺。那種忽略對方感受的行為其實是一種回避,不是嗎?”
弟弟是非明確,有這樣的責任感,徐憲瑭感覺到欣慰,他並非不識趣的人,他很快說:“嗯,好。我知道了。”
“需要我向你的女朋友道歉嗎?”
“不用了。”時舒既然沒跟他提起這件事情,她一定是不希望他多做些什麼,徐欥因此搖頭:“但……下不為例。”
瞧,這兩個人連說話都說得一樣。
還挺默契。
徐憲瑭沉默片刻,問:“你考慮過各種結果了嗎?”
“嗯。”
“都能接受?”
以他現在的認知來思考未來各種結果的可能性,都是可以接受和排解的,但實際承受程度要發生了才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暫時不想做過多的假設和預設。
“我應該努力提升自己的吸引力,不是嗎?”
“你的吸引力?”徐憲瑭眨了下眼,隨後笑起來:“你在懷疑這個嗎?”
但徐憲瑭也沒試圖點明什麼。
“這個我並不擔心,說點兒現實的。”徐憲瑭笑了笑:“房子的事情,你以後就打算住在這兒嗎?”
“以及,對於對方的消費水平,以你現在的經濟承受能力,也都考慮過了嗎?”
徐憲瑭說,雖然她不缺,但他們也得有態度。
他剛才將他買來的一大包食材和水果往冰箱裡填的時候,發現冰箱裡的水並不是徐欥以前飲用的品牌,都已經更換了一波。
新的品牌飲用水,並不是徐欥往常會消費的價格,他自然能猜到是徐欥為了他女朋友準備的。
“嗯,我知道,也都考慮過了。”
關於房子。
徐欥說,現階段還不涉及到談婚論嫁,不是他沒做好準備,而是時舒的人生規劃裡還不是每一步都有他。
所以,她會住在她自己的房子裡。他也就還會住在白裡弄這兒,他喜歡住在這裡,而且從時舒的反應來看,她目前對他住的這棟舊洋樓也還挺感興趣的。
徐憲瑭點頭,也不覺得意外,居住在現代化高樓之中的人,對這種具有年代感的複古風格洋樓,產生一時的新鮮感很正常。
“那如果要結婚呢?你打算怎麼辦?”徐憲瑭:“不過,我想我應該也是多操的心,你肯定已經有自己的主意了。”
“嗯,哥,你說的情況我的確已經考慮過了。”
徐欥當時表白的時候,有給時舒兩張卡。
一張儲蓄卡和一張工資卡。
但她沒收。
除了那隻滿色帝王紫的翡翠手鐲,她都沒收。
她說,他的態度她接受了。
但錢就算了,她不缺他這點兒,所以,他留著自己支配就可以。
當然,她收下這隻手鐲的原因,不是因為它的價值,而是——
她笑了下說:“因為這是徐助理送給我的表白信物,我才會收。”
……
徐欥說,他研究過瀾城的房價了,那張現在還在他手裡的儲蓄卡裡麵,他的積蓄,可以在瀾城購買一套三居室,但可能麵積不是很大。如果她想要想要麵積大一點兒的話,他應該需要通過貸款的方式。
他有這些積蓄,徐憲瑭沒太意外。
他自身物欲和消費欲都很低,再之這麼多年,他的比賽獎金、獎學金、兼職、大學期間接的一些珠寶設計相關的項目、理財收益……還有一些作品的變現。
徐欥又說,他的工資可觀,他也還在掙。
雖然他的工資是由她支付,但也是他的工作報酬,並且這種報酬是會持續增長的,這些是可以負擔兩個人在一起的消費,以及購房的貸款需求。
“嗯。”聽完他說的這些,徐憲瑭打開錢包,將一張銀行卡推遞到他麵前,說:“哥也支持你一些。”
不用了。
徐欥沒接,拒絕了。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要有態度。
那麼,這就是徐憲瑭的態度。
雖然他不缺,但他肯定要支持。
“行,那如果你缺錢了,跟我說,跟爸媽開口。”
“雖然比不上時小姐的豪門家境,但我們家也還算殷實,爸媽、小姨和我,我們都會成為你們的後盾。”
“嗯,好,謝謝哥。”
……
既然徐憲瑭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也就打算走了。
“我走了。”
徐欥跟他揮揮手。
等徐憲瑭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什麼來。他將院子裡的鑰匙還給徐欥。
還鑰匙就沒必要。
這兒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家,是他們共同的家。
“沒必要。”徐欥說。
“知道為什麼爸媽為什麼沒有將這棟房子轉售第三方機構嗎?”
明明在當時的情況下,機構出的價格很有誘惑力。
徐欥:“因為我們和阿公的回憶都在這裡。”
“不僅僅如此。”徐憲瑭說:“因為阿公臨走前說,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兒更適合你居住。”
“他的遺囑裡,這棟房產隻寫了你一個人的名字。”
“這兒,本來就是外公留給你一個人的房產。”徐憲瑭:“托他老人家的高瞻遠矚,這棟房子現在挺值錢的。”-
半個月後。
瀾城進入了梅雨季節。
杏梅成熟,陰雨連綿。
這是屬於這個城市的特色。
風來聽風,雨來聽雨,窗外的雨珠順著樓棟高層的玻璃窗無聲地往下墜落,模糊了人的視線,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人更容易在這種連續的陰雨季,自省也省他人,在雨聲中達成與自己,與他人,與過去的和解。
褚琦褚秘書長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給秘書辦的眾秘書帶來了,總裁自明日起開始休假的消息。
並且——
“徐助也休假。”褚琦說。
“徐助為什麼也這個時候休假?”有人嗅到了八卦的訊息,隨口問。
楊秘書也接了一句:“徐助和時總一起休假嗎?”
“這不是很正常嗎?”許葉霖倒是不以為意地說:“時總不休假,徐助哪來的時間休假?”
就很有道理。
總裁和她的助理,要麼一起加班,甚至通宵。
要麼,就一起休假。
剛好徐欥從外麵進來,他彎腰將手中已經用自動傘袋機收納好的雨傘放在雨傘歸置處,陳秘書也順便問他一遍:“徐助你要和時總一起休假了嗎?”
是這樣的。
甚至休假這件事情還是他提出來的。
徐欥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回答得平靜:“嗯,就是許秘書說的那個原因。”
又有人問:“那徐助,你這一周的時間怎麼安排?”
不等徐欥回答,有人搶先回答: “徐助難得休假,那肯定是去度假唄。”
“可是一個人度假有什麼意思?”
一個人度假也並不是沒意思。
不過,他的確不是一個人度假。
“徐助他就不能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度假嗎?”有人打趣。
“徐助哪來……徐助有……”楊秘書看向他,突然遲疑:“有……女朋友嗎?”
話到這個份上——
“不是一個人。”徐欥說:“我有女朋友。”
“?”
一眾秘書顯然沒想到,徐助他還真的有女朋友。
他們隻是打趣,他來真的啊?
一陣眼觀鼻鼻觀心之後,許葉霖問:“你工作這麼忙,你為什麼會有女朋友?”
另一個男秘書:“是啊,我們跟徐助一樣忙,為什麼我們沒時間交女朋友?”
“而且,徐助你才剛畢業一年,你為什麼就有女朋友了?”許葉霖錘錘胸口:“而我為什麼就沒有?”
從不主動加入秘書辦公室的閒聊,此時正在專心工作的高博,突然幽幽地飄來了一句:“因為你不夠主動。”
許葉霖就接著高博的話,說:“你不主動,我不主動,我們之間就沒有故事。”
說完,他才產生了疑問,剛才是誰在說話?
哦,是董助啊?
董助居然也會主動加入他們的閒聊嗎?
他是不是不想幫他們做PPT了,所以他才開始主動了?
在許葉霖疑惑地打量高博的時候,趙秘書問:“所以,徐助你是主動的一方嗎?”
“嗯,是。”徐欥沒否認。
陳秘書因此說:“哇哦,我以為徐助你這種類型的男人,會是被追求的一方。”
而不是會主動向對方展開追求的類型。
“不是。”徐欥說。
在喜歡的人麵前,他會主動的。
但他也沒打算說得更多。他並非故作神秘,隻是因為……他答應了她,會將和她戀愛的關係先保密。
褚琦本以為這隻是工作之餘,辦公室放鬆的一小段插曲,一些玩笑話。
她沒想到徐助還真是談戀愛了,還特意趁著時總休假時,一並休了年假,去陪女朋友?
那……那時總怎麼辦?
她明明就看出來,時總很吃徐助這種類型的男生啊!又乖又可愛的!她還以時間長了,兩個人能摩擦點兒火花來,沒想到徐助先有女朋友了。
不過,感情的事情也強買強賣不得,褚琦於心不忍地往總裁辦公室瞥了眼,時總正在打電話,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可憐的時總。
看來還不知道,徐助已經有女朋友了。
“好了,彆打聽了。”褚琦拒絕辦公室將快樂建立在時總可能,但也並不一定會產生的痛苦之上,她將總裁和總助休假的這段時間的工作安排和工作彙報進行了分工,隨後說:“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吧。”-
事實上,總裁辦公室內,時舒正在和好友夏章桃打電話。
電話是夏章桃先打來的,她跟時舒說新公司目前的籌建情況。
“嗚嗚,謝謝總裁姐姐支持我創業,給我投資,又給我推薦和招募優秀的團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