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權利(2 / 2)

越長溪抿口茶,將眾人表情儘收眼底,自然也看見張保全眼底的不屑,她忽然輕笑,“賬本而已,你們沒有,本宮這裡恰好有,不如諸位一起來看看。”

在掌事們或困惑、或不安的目光中,越長溪掀開手邊的軟布,露出裡麵的東西。

原來左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摞厚厚的藍色冊子,她挑挑揀揀,從裡麵挑出一冊,遞給半枝。

半枝翻開一頁念道,“圍屏二十五扇,床榻十三張,桌櫃七十個……”

清脆的聲音傳遍永和宮每個角落,張保全開始還不在意,幾個數字過後,他臉色倏而一變。等等,這似乎是內宮監上月的采買記錄,怎麼會在公主手中?

不,肯定是巧合,隻是公主用來嚇唬他,張保全抱著僥幸的想法,安慰自己,然而半枝每念出一個數字,他臉色便白上一分,冷汗都快浸濕後背。他近乎昏厥,惶恐不已,怎麼會這樣!每個數字都是真的,這些賬目不假外人之手,公主怎麼會知道,難道內宮監有奸細?那他做過的事,不是全都暴露了。

不管對方如何震驚、驚懼,越長溪一直噙著笑,等半枝念完,她接過冊子,慢悠悠開口,“十一月,內宮監采買共銀一千五百兩錢3分2厘4毫3絲7忽5微,張公公卻支了三千兩,不知其餘的銀子,去哪裡了?”

永和宮內溫暖如春,公主的聲音也溫和柔軟,張保全卻像站在雪地中,從裡到外都是冷的。他臉色灰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公主恕罪。”

“……”

越長溪:周美人這樣說,張公公也這樣說,一點新意都沒有,難道‘公主恕罪’是後宮必背五百條詞彙?

“張公公為何跪下,本宮隻是好奇罷了,”她狀似不解,拂過管事們交上來的賬本,“可惜內宮監的賬本不在,否則,對比一下,張公公就能解答本宮的疑惑。”

話說到這步,張保全如何不知道,他不僅掉進公主的陷阱,還被逼到絕境。如果拿不出賬本,說不出銀子數量為何對不上,一旦公主和陛下彙報,等待他的隻有死罪。

該怎麼辦?張保全一頭冷汗,絕望到極點。對了!他忽然靈光一閃,還有皇後!皇後一定會保自己,畢竟虧空的銀錢,大多進了坤寧宮。

張保全心裡一橫,“奴才、奴才這就去拿賬本,定會給公主一個交代。”他這就去找皇後,皇後肯定有辦法。

越長溪身體前傾,微微蹙眉,仿佛在關心對方。她體貼確認,“公公可不要勉強。”

張保全咬牙道,“能為公主解惑,是奴才的福分,怎麼會勉強。”

“那就好,”越長溪靠回椅子,語氣十分遺憾,仿佛遺憾對方這麼快改口,她還什麼都沒做呢。

張保全聽出其中言外之意,差一點又昏過去。

最難搞的那個已經像隔壁吳老二,隻會哆嗦,越長溪輕鬆不少。她一手搭在冊子上,眉眼彎彎,“下麵該看哪一冊呢?”語氣天真純然,仿佛挑選玩具的孩子,而不是當眾揭開彆人的罪證。

冷汗唰一下流下來,掌事們徹底慌了。他們之中權利最大的就是張保全,他都自身難保,更遑論他們這些小嘍囉。

想到這裡,掌事們爭前恐後開口,生怕慢一步,公主不高興,會拿他開刀。

“奴婢這就去取賬本。”

“奴婢也是。”

沒帶賬本的八位掌事,並非全是皇後親信,有人隻是牆頭草,想觀望一下。如今,他們隻恨昨天的自己,為何豬油蒙心、聽信皇後的話。

表忠心的話此起彼伏,在眾多惶恐的視線中,越長溪慢悠悠喝著茶,並不言語。等他們一個個嚇到不行,她才含笑開口,“那本宮等著諸位的消息。”

公主笑意盈盈,溫柔的表情和開始時一模一樣,隻是現在,沒有一人敢輕視她。桌上的冊子那麼厚,誰敢保證裡麵沒有自己的把柄。

掌事們憂心忡忡走了,就連那些上交賬本的管事,也麵色不好、惴惴不安。

大門關上,永和宮又恢複了安靜。隻是安靜沒持續多久,半枝忽然笑出聲,“這招殺雞儆猴可把他們嚇壞了,您真該看看張保全不敢相信的樣子,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她麻利地收拾桌上的冊子,搬動時,一本藍色冊子掉下來,落地時恰好翻開,露出裡麵空無一字的紙頁。

若是那些掌事還在,隻怕要驚掉下巴,因為這竟是一個空冊,裡麵根本沒有字,更沒有什麼賬目把柄。他們更想不到,除去越長溪遞給半枝的那一冊,其餘全是空的。

越長溪瞥了一眼空白紙頁,撿起來遞給半枝,臉上毫無愧色。她可什麼都沒說,掌事們自己嚇破膽,又怪誰呢。

她懶洋洋伸個懶腰,垂眸嗤笑,“畢竟誰又能想到,近兩年給內宮監供貨的皇商,背後其實是我,賬目我自然也有。”她,乙方,懂?

“公主英明,”笑夠了,半枝又開始擔心,“您說,他們會送來賬本麼?”

越長溪露出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三天之內,他們必定回來。”

公主這樣說,就代表十拿九穩,半枝也做好三天後再見他們的準備。然而當天中午,張保全和其他七位管事,便帶著賬本來請罪。

越長溪已經癱在床上,準備午睡,聽見消息後瞬間清醒,“這麼快?”鐵路能提速,掌事也能提速?

賬本不可能這麼快送來,哪怕做假賬都需要時間呢。事出反常必有妖,越長溪百思不得其解時,有宮女送來答案。

宮女:“今天早朝,禦史林楚城彈劾皇後,說她鋪張浪費、無禮妄行、作威作福,枉為一國之母。”

半枝驚喜道,“真的?!”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皇後被參,公主協理六宮的權利自然穩了。然而半枝興奮地看向公主,卻見越長溪沒有很高興,她蹙著眉,嘴巴微張,好像驚訝又好像不解,總之混合成一個很奇怪的表情。

半枝:難道高興蒙了?

越長溪確實有點蒙。禦史林楚城,彆人或許不知道他背後是誰,但她的探子見過幾次,林楚城私下會見東廠之人。

所以,林楚城很可能是衛良的人。

越長溪:昨晚還避之不及,今天卻幫我,男人真的好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