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煙火(2 / 2)

皇後來勢洶洶,話語裡的惡毒快要溢出來。越長溪卻一時愣住,不知該說什麼。

“不必覺得難受,”見她語塞,皇後突然靠近,冰冷的吐息如毒蛇,纏住她的脖頸,“畢竟,更難受的還在後頭。越長溪,失去孝靜皇後的庇護,你又能做什麼呢?”

一片芍藥而已,在或不在,沒有任何區彆。重點是,時光荏苒,孝靜皇後不再是申帝不可觸碰的白月光。

而越長溪走到今天,主要依靠申帝對孝靜皇後的思念。現在,思念消失了,她還剩什麼?

皇後揚起下巴,不住冷笑,仿佛已經看見越長溪失敗的結局。

麵對皇後的譏諷,越長溪表示,就這?

她愣住,是因為驚訝。這點破事,皇後還要叫她?她全套宮服都穿了,就讓她看這個?至於申帝薄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根本不算大事。今晚夜宵吃佛跳牆,才是大事。

她一臉莫名其妙,聳肩道,“芍藥沒了,梅花也未必常在,娘娘還是擔心您自己吧。”推人及己,如果她是皇後,攤上申帝這樣的老公,現在肯定特彆糟心。真不明白,皇後怎麼有心情嘲諷她。

越長溪發誓,她隻是習慣性懟回去,完全沒想到,這句話竟然馬上成真。

遠處,衛良帶著一隊宮人走來,走到兩人身邊道,“皇後娘娘,宮裡要安放鼇山燈、紮煙火。避免走水,皇上已經下令,鏟平這片花林。”

越長溪一愣,死死捏住手指,強忍笑意。不會吧哈哈哈,說什麼來什麼,這也太巧了。雖然她和皇後是敵人,但也不得不說,這波皇後實慘哈哈哈。

她偷偷轉頭,果然,皇後眼中驚怒交加,臉色忽紅忽白,像個大變色龍。

衛良仿佛沒看見兩人間的暗流湧動,轉身道,“公主,內宮監已經布置好鼇山燈,請您查驗。”

“咳咳,”越長溪用拳頭擋住嘴,假裝咳嗽兩聲,飛快道,“本宮這就去。皇後娘娘,寶寧告辭。”

……

越長溪跟著衛良離開,走到遠處,她才忍不住,扶牆大笑。

她笑的時候,豔紅眼尾高高上挑,頭上鳳冠搖搖欲顫,紅衣拂動,好似一團火,熱烈燃燒。衛良望著她,忽然低頭,後退兩步。

越長溪:“……”不能碰人的毛病又犯了?真不考慮治療一下?

每個人都有秘密,不該戳人痛處。她沒問這件事,而是收斂笑意,輕快道,“衛廠公收到本宮的消息,特意來的?怎麼會那麼巧,皇帝下令鏟平花林。”

“碰巧而已。”衛良平淡回答。沒有告訴對方,皇後請求移走芍藥時,他也在場。發現無法改變申帝的想法後,他又是如何聯合欽天監,以星象之說,說服申帝砍光整片花林。

所有麻煩事,衛良都沒說,他隻是站在角落裡,專注地看著公主。見她臉上沒有半分失落,沒有因為芍藥移走而沮喪,才輕輕問,“公主現在去檢查鼇山燈麼?”

“啊?原來不是借口,而是真要看燈?”越長溪歪歪頭,很快應下。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落下、夜幕拉開時,兩人來到皇宮西北角。越長溪這才知道,為了更好觀賞煙火,去年建造了萬象閣,樓前是一片寬闊的場地,用於煙火宴會。

她走到二樓窗前,看著黑漆漆的地麵,疑惑道,“燈在哪裡?”難道是皇帝的新燈?聰明人才能看見?

正當她疑惑時,空地的最中間,突然出現一個黃色光點。光點很小,隻有拳頭大,但它如同星星之火,迅速燎燃原野,發出耀眼的光芒。

越長溪這才看清,那是一盞兩米多高的巨型花燈,花燈四周畫著山妖、水怪、鳥獸、魚龍等圖案。燈籠轉動時,所有動物都仿佛一瞬間活過來,魚在水中來回遊動、鳥雀跳上枝頭、龍鳳翱翔於天際,活靈活現、宛如置身於廣袤的自然中。

她瞬間被吸引,不自覺探出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但中間的花燈很快熄滅了。正當她遺憾時,以剛才的花燈為中心,空地的四個方向接連亮起。

北麵是藍色的光,晃動起伏,海浪翻湧;東麵是綠色的光,風吹樹林,稀疏響動;南麵是紅色的光,鮮花滿園,落英繽紛;西麵是褐色的光,巍峨高山映入眼簾。

光影不斷流轉,越長溪時而置身江河湖海,時而置身山川五嶽,三四個輪換之後,整個場景才暗淡下來。

越長溪震驚不已,“這也太漂亮了,怎麼想到的?”

話音未落,隻見整片空地突然全部亮起,她看見人聲鼎沸的街道,看見廊腰縵回的樓閣,看見閨閣裡繡嫁衣的少女,也看見書堂裡朗朗讀書的少年。

她眼前好像出現一個世界,從無到有,從一到萬物。

衛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這是江山百景圖,臣親手所繪,獻給……陛下。”

越長溪已經聽不見對方說話,她沉浸在眼前震撼的景象中,喃喃道,“好美啊。”

她站在光芒中,長發披在身後,紅裙伸展,風吹過時,仿佛鳳凰在火焰中重生。

衛良站在幾步後的黑暗中,眼神中倒映著明滅的光,放肆幽深,似乎眼中也有一團火,熾烈灼燒。

他幾不可聞開口,“的確,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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