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密道(1 / 2)

窗外,兵戈聲隱隱傳來。午門方向,火光衝天。熊熊火焰像是一道巨幕,點燃夜空。

黑夜如晝,越長溪吹滅蠟燭,淡定道,“原來是交戰的聲音,不是磨牙。”她就說嘛,怎麼會有人這麼沒素質,非要在她耳邊磨牙。

半枝快急哭了,拽住公主的袖子,“您彆愣著,快跑啊!”

“跑去哪?”越長溪反問,不緊不慢穿上外衣。抬手時,發現她的手指不停顫抖,她的內心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越長溪愣了愣,快速握拳,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

冷靜!害怕是最無用的情緒。難道她害怕,就能化身戰狼、拯救永和宮?當然不能!而且,如果她真是戰狼,早就將社會主義的光普照九盛城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長溪紮起頭發,繼續剛才的話題,“大皇子從午門打進來,不代表其他城門沒有敵人,你我手無寸鐵,跑出去遇到敵軍怎麼辦?如今,最安全的反而是皇宮。”

公主麵不改色、語氣沉穩,她的淡定從容很快感染半枝。半枝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經恢複如常,冷靜詢問,“現在怎麼辦?”

越長溪又吹滅一根蠟燭,“做好午門失守的準備,熄滅宮裡所有蠟燭,宮女太監們聚集在偏殿,有什麼武器,都拿著。對了,”她補充,“安撫好他們的情緒,無論誰當皇上,都不會殺宮人。以及,無論損失多少錢財,本宮都會補償。”

“是,”半枝迅速應下,有條不紊吩咐下去。

偌大的宮殿隻剩她一人,空氣中蔓延著灼燒的氣味,令人頭暈目眩。越長溪打開窗戶,寒風迎麵吹來。她看著遠處火光,瞬間聯係起所有線索。

宮宴那天,有人痛斥大皇子;

張校尉告訴她小心;

宮中傳出立太子的消息,大皇子被折辱;

昨夜,金吾衛和張校尉吵架。

越長溪握緊拳頭、低罵一聲,該死!她怎麼會沒發現,昨晚吵架的金吾衛、正是痛斥大皇子的人。他們肯定計劃今夜宮變,才會要求換班!

這麼明顯的線索,她竟然沒察覺!果然身邊奇葩太多,影響了她拔劍的速度。

半枝很快回來,一一回複,“宮人都在偏殿了,大家都很冷靜,”她站在越長溪身後,眼神堅定,仿佛最忠誠的守衛,唯獨語氣泄露一絲緊張,“……您覺得,大皇子會成功麼?”

越長溪握住她的手。半枝的手很涼,像一塊冷玉,看似脆弱,實則堅不可摧。

她歎息,“很難。大皇子剛回京,根基太淺,追隨他的人不會很多。皇上有二十六親衛,金吾衛隻占其中之二,現在隻是打個措手不及。等其餘禁衛軍反應過來,大皇子未必能成功。”曆史上那麼多成功政變的案例,大皇子不學,偏偏選擇最莽撞的一種!傻孩子,抄作業都不會抄!

肌膚接觸的地方,汲汲不斷傳來溫暖,半枝心思稍定,還是忍不住確認,“我們會沒事吧?”

“留在這裡,肯定沒事。”越長溪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分析現在的局勢,“如果大皇子失敗,一切如常;如果大皇子成功,他為了名聲,也不會苛待一位公主。隻要我不作死,肯定沒事。”

半枝鬆口氣,卻感覺手腕一鬆,越長溪放開她的手,撩動長發。明滅火光中,她目光如炬,“我要去乾清宮。”

越長溪的猜測沒錯,大皇子優勢很小。午門前,兩軍僵持。

張校尉揮刀砍死一個小兵,鮮血噴湧,眼前一片通紅。這個小兵,他昨天還打過招呼,對方還要請他吃餃子……

張校尉目眥欲裂,“王川,你還是人麼!你對得起弟兄們麼?”最近金吾衛人員調動頻繁,他早就察覺到不對,還以為有人趁著皇子回京、撈個好差事。根本沒想到,對方是要造反!

金吾衛的青衣被血染成黑色,王川死死握著刀,麵色瘋狂,“我對得起他們,誰對得起我?”

王家滿門忠烈,他的祖父、父親、兄長皆是皇帝親衛,為保護申帝而死。他的姑姑嫁給申帝,為對方生兒育女。

可他得到什麼?父親兄長馬革裹屍、屍骨難尋;他在皇城守大門,低三下四,文武百官誰都能踩一腳;他的表哥是皇子,卻要對三皇子搖尾乞憐;他的好友被誣陷毆打禦史、慘死獄中。

這個王朝吃人,文武百官吃人,他想活著,隻能比他們先拿起刀。

長刀抬起又落下,又一道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倒在眼前,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王川咬牙高喊,“我今日所為,就是要對得起自己!兄弟們,給我殺!破城之人,賞金千兩!”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一時,喊殺聲震天。刀劍碰撞,撞出明亮的火花,鮮血橫流,把午門前的地麵染成紅色。王川形容癲狂,顯然已經失去理智。張校尉隻能另想辦法,他抹去臉上的血,大喊,“大皇子,你不要一錯再錯,收手吧!”

戰場之外,大皇子騎在馬上,冷漠地看著眼前一切。

昨天,他鼓起勇氣、懇求申帝晉封娘親,申帝隻道,“你身為皇子,不以政事為先,隻惦記著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大,你太讓朕失望了!”

失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皇子神情陰鷙,近乎冷笑。母親死前,還惦記著申帝,讓他乖乖聽話,不要勞煩父親。他想為這樣的母親求一個位份,申帝卻說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從小到大,申帝什麼時候在乎過他。他在冷宮自生自滅時,申帝在哪?他被三皇子欺辱時,申帝又在哪?既無生恩,也無養恩,這樣的父親,有什麼資格說失望!

皇妹說得對。他不該低頭,他早就不該低頭!

吱呀——

厚重的午門被合力推開,如同他對申帝的期待,一齊轟然倒塌。

大皇子舉起劍,高喊,“捉拿申帝之人,封大將軍,死生不論!”從今往後,他再無父親!

聽見公主的話,半枝第一反應,“你瘋了。”

越長溪無奈,“我才沒瘋。要瘋,也是大皇子瘋了。”

他既然能說服金吾衛,為何不直接控製申帝、而是出兵造反?

如果他控製住申帝,明天登基,後天殺死三皇子,她就能開啟休閒模式。現在倒好,生生變成地獄模式!

大皇子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吧!

她解釋,“午門現在還沒破,我要去乾清宮,刷一波申帝的好感。”大皇子如果失敗,三皇子肯定更囂張,皇後很可能對她出手。哪怕現在苟住小命,到時候也要死。

不如現在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越長溪:萬萬沒想到,公主還要懂投資。就是項目風險太高,失敗就喪命。

半枝罕見地強硬,她展開雙臂,攔住對方,“不能去,太危險了。”她明白所有道理,但刀劍無眼,公主受傷怎麼辦?

越長溪:“……”你認真的?展開雙臂攔住我?你以為這是老鷹抓小雞啊!

兩人僵持間,院子傳來一陣騷亂。越長溪皺眉,誰來了?

她走到門口,隻見漫天星辰與火光中,衛良一身黑衣,疾步走來。四周煙霧迷茫、喊殺震天,他卻神奇地沒沾染半分,依舊清冽冷淡。銳利的身影穿過幽長宮道、走上台階,像是一把明亮的劍,穿越迷障,來到她身邊。

這個瞬間,越長溪似乎生出一股微妙的、複雜的情緒,像緊張、又像驚喜。仿佛沉寂已久的種子突然破土,倏然生長。

衛良跪地道,“公主,大皇子的人已經混進宮裡,他們可能會抓住你威脅申帝,請您隨臣離開,去安全的地方。”

“公主快走!永和宮我來守著!”

越長溪還沒反應過來,半枝一推,直接把她推到宮外。

朱紅大門緊緊閉合,越長溪與門板上的鐘馗四目相對,她沉默,“……”無論心裡有什麼小鹿,這下都拍死了。

那點無法言明的情緒瞬間消散,她沉思幾秒,對衛良點頭,“我們走。”離開這裡,也許對半枝更好。

兩人走得很快,裙擺拂過地麵,稀疏響動。他們左拐右繞、越走越偏,最後停在禦花園某座假山前。衛良撥動假山上的石頭,一道小門緩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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