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很喜歡蕭恪吧。
蕭鬆山慢慢閉上眼睛,鼻間發出一聲傾歎。
“我是真心希望恪兒的未來是一帆風順的,希望他的嶽丈家也是和我們比肩的大戶人家,但是我好像忽略了他的感受,從來沒問過他想要什麼隻是一昧的要求……”
“趁他沒恨你,現在改變還不算晚。”
蕭鬆山笑笑,拍拍白宿的肩膀:“謝謝,這個節目使我受益匪淺,人該放低姿態去傾聽他人的心聲。”
白宿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其實我很喜歡一句話,人隻要慢慢長大就可以,哪怕是五十歲六十歲。”
爺倆兒的笑聲回蕩在寂寥的夜空,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個腳印,緩慢而堅定。
到了營地,白宿徹底虛脫,把老爺子安穩放在地上後才渾身失力地倒下。
喊了節目組出來,大家夥忙著給蕭鬆山檢查身體按摩消淤,隻有蕭恪來到白宿身邊,細心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白宿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爸真重。”
蕭恪握住他冰涼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謝謝你救了我爸。”
白宿閉上眼睛有氣無力道:“不是救了你爸,是救了我自己。”
“嗯?怎麼說。”
“你爸要是出事你會很難過,你難過我就不好受,所以,嘿嘿。”
“傻瓜。”蕭恪輕笑一聲,小心翼翼將他打橫抱起,“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我最近學會了泰式按摩,正好在你身上試試。”
“又要偷偷占我便宜?”
“天地良心,我是光明正大地占。”
抱著他的小可愛回了帳篷,幫他脫掉外套塞進熱乎乎的被窩裡。
白宿愜意地眯起眼,晃著腳丫,有意無意道:“哎呀,腳疼。”
蕭恪挽起袖子,跪坐在他身邊,手指輕柔的順著小腿一路捏至腳踝:“我們宿宿辛苦了。”
接著,他也有意無意道:“你知道麼,當年我爸就是在這座山上和我媽媽求了婚。”
“嗯,那你媽媽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說,餘生要給你添麻煩了。”
白宿輕笑一聲,靠著蕭恪堅實的臂膀:“所以你想表達什麼呢。”
蕭恪停下手上的動作,認真看著他:“我想說,我的餘生也希望有這種幸福的小麻煩。”
白宿:“容我考慮考慮。”
“這還要考慮麼。”
“當然,我都沒答應你和你談戀愛,你倒好,直接順著鍋台上了天。”
蕭恪忽地欺身而下,將他圈在自己臂彎中,漆黑的眼眸無比深邃,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問道:“那天我要回去處理工作時,這不算戀愛是什麼。”
白宿俏皮一wink:“曖昧~”
蕭恪被他逗笑,爾後,笑容褪去,臉上是堅定的認真。
他拉過白宿的手捂在胸前:“我會一直等的,等到你完全沒有顧慮願意接納我那一天。”
*
翌日。
金色的陽光在積雪上鍍了一層耀眼的金,嘉賓們滿臉倦容從帳篷裡鑽出來洗漱。
經過節目組一晚的精心照顧,蕭鬆山的扭傷好得差不多,走路跑跳都沒太大問題。
今天是承知的生日,節目組沒有明著和他提起,想給他個驚喜。
節目組準備了長壽麵,盛了滿滿一大碗遞給承知。
承知倒不是嫌棄,單純好奇,問道:“為什麼昨晚吃了麵條今早還吃麵條呀。”
工作人員笑道:“因為吃麵條有很好的寓意,代表長長久久~”
承知擺出燦爛笑臉,歪歪扭扭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好吃!”
吃飽喝足,此次拍攝的最後一站——聖池山,正式開啟。
節目組給每位嘉賓換上了防滑鞋準備了登山杖,朝著大山,出發!
小承知擔憂地拉著蕭鬆山的手,短短的小手臂攬住他的腰,輕聲道:“爺爺你腳沒好利索,靠著我吧。”
蕭鬆山本想說一句“沒關係你顧好自己最重要”,但又想到白宿那句“多去考慮彆人的心情”,小承知勇敢付出自己的愛,他也一定很希望自己的愛意能被彆人接受吧。
於是他真的輕輕靠在孩子身上:“謝謝承知,你幫了爺爺大忙。”
小承知攥緊他的手,稚嫩的小奶腔多了一絲堅毅:“我一定會保護好爺爺的。”
一行人踏著積雪於陡峭山路中艱難前進,但大家似乎心情都很好,林瑞望著身後漫長的皚皚雪路,深吸一口氣:
“這是我們祖國寶貴的大地啊,今日一見令我心潮澎湃,生在這個國家是多麼幸運的事。”
“啪啪啪!”掌聲如雷。
考慮到蕭鬆山的腳傷問題,節目組沒有要求繼續往上爬,在半山腰一處寬闊的空地前停下。
“來來來,大家過來合影!一會兒,我們有件大喜事要宣布。”MC召集眾人過來拍照留念。
一行人站在鏡頭前,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背後是山海相接,波瀾壯闊,山中雲霧繚繞,充當了完美的磨皮工具。
彈幕沸騰了:
【我真的羨慕死了,這一大家子真好啊!】
【晉海旅遊提上日程了,我也要去聖池山尋找我們宿宿走過的痕跡!】
【這個節目真的很好!我家開民宿的,現在晉海市的旅館民宿都擠爆了!都為了過來追隨偶像走過的腳印!】
【感謝節目組帶我們領略大好河山!我永遠愛我的祖國!】
【小聲比比一句:我宿永遠都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
【不是粉,但無比讚同。】
拍完照,一行人坐在空地上休息。
這時候,節目組忽然拍手示意大家看過來。
“今天,其實在我們當中有一位小壽星過生日哦。”
“是承知哥哥!”小承萱一蹦而起興奮道。
“哇,萱萱是怎麼知道的呢。”
“猜的!”
“哈哈聰明的寶寶,沒錯今天我們的小壽星,是可愛懂事的承知~”
小承知一聽,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家。
【承知寶寶生日快樂!祝你永遠幸福安康!】
【我們承知是小壽星呀!家人們趕緊打賞還愣著乾嘛。】
【哈哈哈打賞的錢最後還不是落入節目組囊中。】
霎時間,彈幕齊刷刷一片“生日快樂”,無數小禮物飛個不停。
MC笑道:“承知,宿宿哥哥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哦。”
小承知立馬滿眼期盼地看向白宿。
白宿清清嗓子,故作深沉:“哥哥給你準備了兩個禮物,第一個,來大家動起來吧。”
話音一落,嘉賓們立馬起身,站好位置,接著一個接一個躺下去,頭頂頭腳連腳連成一圈。
偌大雪地中,出現了一顆由嘉賓們組成的愛心。
工作人員把小承知抱進愛心中間。
“承知,生日快樂!”
“要快快樂樂地長大!”
“永遠幸福哦!”
嘉賓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祝福語。小承知站在愛心中間愣了許久,倏然,眼眶紅了:“謝謝叔叔伯伯,謝謝哥哥姐姐爺爺。”
這是他出生以來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啦。
接著,白宿緩緩走到承知麵前,半蹲下身子,牽起他的一隻小手,白淨的臉上寫滿溫柔。
他聲音極輕如羽毛般:“第二個禮物,需要征求一下承知的意見,嗯……你願不願意以後都跟著哥哥生活呢。”
承知慢慢睜大眼睛,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哥哥的意思是,要收養他對麼。
他很想一口答應下來,因為他最喜歡白宿哥哥了,想和他永遠生活在一起。
但又有些顧慮,生怕自己的突然加入會引來蕭恪哥哥的不開心。
其實蕭恪在暗戳戳想,既然他注定不會有孩子,收養承知這個小可愛又何妨,他還挺喜歡這孩子的。
明明是感人至深的畫麵,蕭鬆山的表情卻忽然變得失落。
恐怕,白宿還不知道承知生母的事吧。
導演也忽然詭異地站起身,用眼神示意白宿不要繼續說下去。
MC趕緊道:“沒關係,承知可以慢慢考慮,那麼節目組的叔叔阿姨們也未承知準備了禮物哦。”
白宿雖然很不滿被節目組打斷,但也確實考慮到孩子應該也很糾結,索性跟著道:“哇承知好幸福啊,看看叔叔阿姨給承知準備了什麼,是大蛋糕麼。”
承萱承奕拍著小手:“有蛋糕吃啦!”
MC神秘一笑,招手示意工作人員。
他的身後停了一輛商務車,因為拍攝途中一直有節目組跟車,所以大家也沒在意這輛突然出現的陌生車輛。
大家夥都滿懷期待地看過去,等待大蛋糕的出現,隨即,車門被工作人員拉開。
一雙老式的女士皮靴從裡麵探出來。
緊接著,是一條燈芯絨長裙,然後是一件淺色大衣。
最後,一張樸素顯著幾分滄桑的臉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寒風揚起她的頭發,她紅著眼眶,眼底的熱淚即將傾瀉。
是一個女人,約摸三十來歲,手裡還捧著一隻大蛋糕盒子。
大家還以為這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紛紛鼓掌歡迎。
但是,承知卻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呆的,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張早就在記憶中淡去的臉,此時穿破迷霧愈發清晰起來。
MC也不知在自我感動什麼,眼含熱淚熱烈鼓掌:“我想這一定是承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我們將他的親生母親請到了節目現場,承知,好久沒見到媽媽了吧,去抱抱她吧。”
“親生母親”四個字宛如一記重磅炸.彈,將嘉賓們轟了個外焦裡嫩。
承知一動不動,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表情。
白宿覺得這節目組是真的下頭,這麼高興的日子把這女人請來做什麼,糟蹋誰呢。
他上前一步擋在承知麵前,目光冷冽看向那個女人,眼中是強烈的警告意味。
儘管導演在一旁一個勁兒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打擾母子團聚,他直接無視了。
彈幕也炸了:
【有病啊我艸,找她來乾嘛,節目組不會真的以為這很感人吧。】
【yue了,你讓孩子再次見到當年拋棄他的人,再次揭開他的傷疤是吧!】
【畢竟是親媽……承知也很想她啊。】
【她算什麼媽,她也配?爬爬爬!孩子紅了她知道過來認兒子,早乾嘛去了?】
【唉,理解一下吧,她當年也是無奈之舉。】
【比她慘的人多了去了,一樣把自己孩子養大了,彆說什麼無奈之舉,辦法總比困難多。】
“軒軒。”女人忽然捂住嘴巴,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她抱著蛋糕小跑著奔向承知,但剛近了孩子身邊,一隻手伸出來將她推到一邊。
她抬起頭,便對上一雙陰翳的眼眸。
女人愣了下,隨即笑著問道:“怎麼了麼?”
白宿失笑:“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不是你當初拋棄孩子那會兒了。”
女人嘴唇顫抖著,眼中淚珠滾動,半晌,她緩緩低下頭,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知道當年對不起孩子,但我實在沒辦法,我未婚先孕,也沒學曆沒本事,沒有工作實在養不起他。”
“少在這哭慘了!”忽然一聲憤怒咆哮,蕭鬆山疾步走到女人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有什麼資格講你辛苦,在那個人人吃不起飯的年代我父親一人拉扯我和我弟一樣給拉扯大了,而你從沒想過要解決困難,遇事隻會逃避,現在還想認回孩子,你有什麼資格!”
女人痛哭流涕一遍一遍鞠躬道歉:“我知道是我的錯,你們罵我我認了,但是,我是真的想認回孩子,這些年我去了外地,又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一直不敢來。”
白宿“哈”了聲,似乎覺得這番言論真他媽好笑。
“那你就專注你的新家庭好了,乾嘛來這找不痛快呢,你確定承知跟你回去後不會受到你老公的虐待?你敢打包票麼?”
節目組眼見勢頭收不住了,趕緊示意導播插播廣告進去。
一見廣告,對觀眾來說更是火上澆油:
【放什麼廣告,草擬嗎。】
【這劇情我都猜到了,承知跟著媽媽回去了,皆大歡喜,嘉賓們的付出屁都不是,就是在給他人做嫁衣。】
【滾你媽的,這女人是不知道什麼是遺棄罪?】
女人抬起淚漣漣的臉,哽咽著對所有人挨個鞠躬:“對不起,不求你們原諒,但是請讓我接回我的孩子,拜托了。”
這場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彆人強行扣了她的孩子不給。
女人緩緩站直身子,隔著白宿對依然石化著的承知道:“軒軒,還記得我麼,是媽媽啊,媽媽好想你啊,來,來媽媽這裡讓媽媽好好看看你。”
說著,她忍不住上前一步。
林瑞上前擋在她麵前,重重歎了口氣:“先不要急,你想認回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當年你把孩子丟在暴雨中不管他死活這件事,你打算怎麼彌補呢。”
女人連連點頭似搗蒜,她舉起右手道:“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孩子,我……”
“你發個屁的誓!”蕭鬆山打斷她,指著她的鼻子怒道。
這恐怕是他第一次說臟話。
“發誓是最不可信的虛偽!”
林瑞趕緊按住這位暴躁老哥的手,笑道:“蕭董冷靜點,這樣吧,母親撫養孩子天經地義,但是也要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見。”
蕭鬆山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神似餓狼般死死盯著這個女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生吞活剝。
林瑞緩緩蹲在承知麵前,親切地整理著他的劉海,問道:“承知,現在媽媽來找你了,那你的想法是什麼,說給爺爺聽聽。”
承知眼球動了下,慢慢看向林瑞。
盼念了三年的臉再次出現,日記裡畫作裡全是有關她的一切,本以為她的出現自己定是欣喜若狂,可為什麼,這麼難受呢……
想起那個暴雨夜,自己安靜看著她逃離一樣的背影,那時的心情和現在好像。
沒有像聽到白宿哥哥說想和他一起生活時那樣激動的想哭。
這一刻,剛變得稍稍開朗些的承知再次低下了頭,縮緊肩膀,不安、迷茫湧上心頭。
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的答案,可自己的答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