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憐惜(2 / 2)

話噎到嘴邊,簡直摸不著頭腦。

結果這人還真說:“你摸一摸,摸摸我的頭。”

車廂內很靜,莫關山有那一瞬間的羞惱。他的內心是抗拒的,手卻實打實覆了上去。

毛發出乎意料地軟,微微有點汗濕,莫關山沒敢嫌棄。僅僅觸碰了一下,賀天識相地挪開頭,一言不吭地擺正回去。

隱約地感覺到賀天帶著沉鬱和焦躁,聽著他略粗重的呼吸,莫關山也覺得嗓子眼變緊。好容易挨到校門口,四個人下車,莫關山和賀天落後幾步,展正希朝後看一眼,拉著見一快步走開了。

原本莫關山以為是得自己先開口說一兩句,嘲諷也好關心也罷,總之瞧不得賀天這副焦躁自艾的樣。不料想,賀天恢複得特彆快,就好像下車腳觸地的那一刹那,就把所有情緒收了進去。

莫關山有點心疼又有點開心,他的小情緒隻擺給我看。

大課間,紅毛甩開崔玉搭肩的膀子,自顧自去了體藝館後門的草坪上躺著。樹蔭下好乘涼,說不上太涼快,總之不會讓人熱得焦躁不堪。

抬手摸了摸耳垂,有個坑洞,太久沒戴耳釘已經快閉掉了。

回想起剛升初中第一次遇見蛇立的日子。那也是他第一次藏起少爺氣的驕傲,豎起刺棱,學會保護自己的日子。

莫關山生得白嫩,一頭紅發,細眉長眼,顯得淡卻不素,冷感得豔。謠言蜚語多了,好的皮相反倒似加重了無中生有的罪孽。人的惡意不分年齡,集體地排外更是肆無忌憚。

他忍了,受了,卻沒想到哀噩還巴巴著找上門來。

不學無術的高中生向那些看著好欺負的少年收點零花錢,莫關山遇到過多次,而然他也確實撈不出什麼名堂。

以往挨頓打罵是算了,這天有點不一樣。

打頭的那人頭上挑染了撮紫毛,甚至描了下眼線,瞅著挺哥特。

“說了沒有,你們翻吧。”莫關山擰著眉,就把包往前一遞。

四個小混混也沒辱罵毆打,就紫毛多看了他幾眼。

那眼神似滴墨入水,絲絲縷縷又泛濫開去,莫名讓人發麻,從骨子裡抖起。

紫毛抓著莫關山的手腕,舔了舔上唇,用牙齒撕下一小塊死皮。開口說:“喜歡大**嗎?你是omega還是beta,o?看你眼神就覺得像。彆擔心,哥哥們戴套,你又沒發情不會懷孕。”

旁邊幾人離他近了,發出邪笑。莫關山愣了,這些臟淫的話沒法讓他作出反應。紫毛就伸手摸他臉,一路往下。

這下才知道反抗,可惜沒用。

憤怒和絕望讓他流淚,這也不是乞求彆人放過,是恨自己真有了反應。

“砰。”

有人擬聲,以手比槍,朝這肮臟齷齪的巷子開了一彈。

蛇立的動作嬌俏優雅,甚至來了個wink。紫毛一行人轉身看他,儼然是遇見老熟人。

“我說誰呢,你個小毛孩又發什麼神經。”紫毛氣喘,推了個大個子讓他去解決,然後繼續自己未完事業。

眾人沒看清,蛇立就拎刀而上。彈簧刀小而鋒利,純粹神經質的野路子。不是想跟你拚命,就是閒來無事要你命。

幾個高中生也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誰敢上去和蛇立打。

“還想繼續玩嗎?”蛇立舔了下刀,上麵沾著層薄薄的血。

幾個人沒說話,灰溜溜逃開。

莫關山癱坐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挺大,他知眼前這人比之前幾個更為來得凶惡。

校服被擰巴得有點皺,他被人言語調戲又摸了幾下,還沒更進一層次地侵犯就來了個銀發金眸的少年。

他可不是什麼救世主。

“以後跟我了哦,小山。”蛇立沒有摸他,甚至把他校服領扣扭上。

莫關山後來才發覺一切太過巧合,他又是未卜先知似地知曉自己的名字。

這人從天而降給予他一線生機,無論是明是暗,他都一腔子紮了進去,回神已晚。習慣了,厭倦了,被控了,都是枷鎖。

他人的,自己的,都是牢籠。

崔玉也是社團裡一員,莫關山認識他比蛇立早。崔玉這人普普通通,除卻成績差、愛打遊戲,甚至沒啥毛病可挑。人機靈對朋友也真誠,偶爾甚至有些“哲學家”的派頭,偏偏這人和莫關山做同桌,還喊他大哥。

莫關山挺受用,也交出信任。那一天就遭罪了。

崔玉遊戲癮重。黑網吧自詡講良心,未成年的“臨時身份證”要錢,時錢翻個三倍,仿佛這就遏製小伢兒上網。崔玉大部分時間偷拿社團費都能及時還上,偏偏那天熬夜凶了,不知今夕何夕,又恰好被蛇立逮個正著。

蛇立這次沒耍那把彈簧刀,跟尋常沒數的不良少年似拎半塊板磚,看著緊貼牆壁不敢動的崔玉,還他媽笑得挺溫柔。

“這是兄弟們吃喝的會費,你偷去打遊戲?你說,該不該?怎麼罰呢……”他掰開崔玉緊縮的五指,拿板磚碾上去。

慘叫聲刺耳。莫關山眼眶眥得發紅,顫抖著說:“差不多……夠了吧。”

蛇立停止手下動作,陰沉沉拽過他領子。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兩個人都想退社,怎麼,你替他?”

紅毛彼時更天真,意氣用事道:“我替就我替。”

幾個小弟一人一邊把他鉗製,這才感覺到後怕。

蛇立不知從哪摸出一枚圖釘,挨在他耳邊說:“受住這點痛,你想走還留,隨你。”

沒有慘叫聲。

有點彆的聲音,在場可能隻有莫關山聽見了,不過也可能是他劇痛下出的幻覺。

那是鐵製品紮進皮肉的悶響,圖釘尾尖銳觸磚牆哢啦聲,還有他自己,疼痛的呼吸聲。

那之後耳垂發炎了將近一周,他任由膿水肆虐,覺得這也挺值。

崔玉戒了遊戲。

他說他再沒可能做職業選手了。

打個屁的遊戲。

然後又流了眼淚,我沒有夢了。

身邊突然躺下一個人。莫關山斜眼一看,果不其然又是賀天這個狗|逼。

“你有耳洞啊。小朋友還挺個性,什麼時候弄的。”

他耳垂紅潤,被熱氣氤氳熏著。

莫關山心裡盛事的器皿是個圓底淺盤,搖搖晃晃幾件事,但兜得也穩,偏偏今個就碎了。

賀天聽完沒再說話,嘴唇繃得緊,右手輕柔地用指關節碰了碰他的耳垂。莫關山發現自己在這一瞬間懂這個人,他懂他的心疼與憐惜。

兩個人都沒說話,並排躺在樹蔭下,不約而同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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