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麵都寫了字。
“女兒——糖糖”, “兒子——葫蘆”,最下麵還有一行小字“糖葫蘆”。
扶著腰起身,嘉月出了內室, 在針線籃子裡挑了一根紅色的細線, 穿過小木牌上特意留下來的小孔, 又慢吞吞地走回去, 將它掛在床頭。
我才沒有想你。
隻是因為你留了孔, 才勉為其難地將它掛起來。
嘟了嘟嘴,嘉月抬起指尖輕輕撥弄著小小的, 透著幾分簡陋與這奢華雅致屋子不搭的木牌,眉眼間都是醉人的溫柔笑意。
“寶寶, 娘以後就先叫你糖葫蘆。”
“是你爹起的。”
日後你覺著難聽了也莫要怪娘呀。
指腹緩緩摩挲凸起的肚子, 嘉月又開始同孩子柔聲低語, 眉眼間帶著幾分無辜的笑意。
許是寶寶已經有了胎動, 她越發喜歡同他說話, 有時候獨自看書碰到些有意思的故事也會念給他聽。
若是個男孩, 她希望他文武兼備,勇於上進,若是個女孩, 不求她琴棋書畫樣樣通, 但望喜樂平安,莫要遇著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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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那個野男人武功高強又怎麼樣?”
“還不就是個駐守邊境的五品千戶?”
“有什麼好忌憚的?!”
傍晚, 被連扇兩巴掌, 一張臉又紅又腫, 還布著劃痕格外狼狽的溫嘉清坐在桌前,由著喬氏給她上藥,聽她說陸凜的事。
末了隻大著嗓子怒氣衝衝地吼, 眼底一片火光,暴躁不已。
嘉月下午的話其實戳到了她的痛處。
明明與她差了不到兩歲,也都是溫家嫡女,但溫嘉清莫說皇宮,便是連與太子同進一個學堂的機會都沒有。
父親親定的規矩,要進他的學堂,做他的學生,首先得通過入門考試。
不管是誰都一視同仁。
她是家裡唯一一個失敗的。
不管母親怎麼懇求,父親為了清譽和官聲都不曾徇私,沒向她透題。
雖然每年通過的人都不多,但作為他的女兒依舊如此,溫嘉清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被人暗地嘲笑。
她不相信溫嘉月也是堂堂正正考進去的。
然而再怨再恨,在這京城她與母親能依仗的隻有父親。
如今哪怕她嫁給端王也沒實權,不過在王室血脈稀少單薄的情況下,他這個王爺再怎麼說都該有些份量。
難不成還比不過一個五品的武夫?
“你舅舅剛送來消息,他說這陸凜深蒙皇恩,多半與王室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更重要的是如今領兵征戰西戎的主將便是他,此戰若成,日後加官晉爵必不會少。”
“再想想今日上午太子的話,清兒你務必壓著些性子。”
“溫嘉月肚子裡的孩子在,我們手上至少還有話柄,畢竟他們那親是在窮鄉僻壤結的,無父母之命,算不得名正言順。若那孩子沒了,你大哥的手段全京城無人不知。”
“清兒,日子還長,忍得這一時才能有所圖謀。”
放下手中的玉瓶,喬氏將女兒輕輕帶進懷裡柔聲勸導,但她的眼底也是一片讓人不安的黑色,透著一分恨意。
她的一雙兒女明明也是溫家嫡出,卻因為她出身不高在京城處處受製,眼看著嘉清攀上王室,依舊要被溫嘉月壓上一頭,任她打罵。
她這個當娘的又怎能甘心?
“娘,讓舅舅派人去邊境暗殺他呀!秦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能領兵的將領,就算這仗沒了他真的敗了也不是亡國!”
“他死了對我們百利無一害,溫嘉月痛不欲生不說,帶個拖油瓶她這輩子也彆想翻身了!”
氣得胸脯上下起伏的溫嘉清眼眸猛然一亮,眼眶因為激動和狠意微微泛紅,顯得猙獰,她直起身攥住喬氏的袖子緊緊晃著。
“這畢竟是家國大事,若刺殺失敗被擒,查出來便是殺頭滅族的大罪。”
喬氏到底不如女兒衝動妄為,她在這宅子裡步步為營十幾年才積累下人脈,這京城溫府裡大半的仆從都是她的人,公中的產業也在她手上轉著。
若失敗了,絕不是一無所有這麼簡單。
這件事還需好好計量。
“派死士呀,軍營裡成千上萬的將士,隨便殺掉一兩個蒙混進去不會有人察覺的!”
“背後給他一箭立刻自儘就是!”
“就算他僥幸沒死,那也必定傷個不輕!舅舅他不是認識西戎哪個部落的首領嗎?讓他們趁機反撲,打他個措手不及,節節敗退,那陛下不降罰就不錯了,還能給他加官進爵?”
溫嘉清在喬氏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著,而她擰眉思索著女兒的話,末了在心底低歎口氣,輕輕摸著孩子的發,柔聲道:“這畢竟是極危險的大事,你讓娘再仔細考慮一晚。”
“娘,富貴險中求,我不想一輩子都被溫嘉月踩在腳底下。”
見喬氏有所鬆動,溫嘉清的眼眸轉了一圈,有精光閃過,繼而紅著眼眶又晃了晃母親的袖子,隻是這次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分柔軟的哀求。
喬氏沒說話,又將她摟回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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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月懷孕快六個月時,陸凜已經拿下西戎十九個部落,生擒了兩個王爺,將先前被俘虜的四千多個千戶營的手下都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