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我乾嘛?”周赫煊笑道。
蕭乾說:“我平時也寫一些文章,向英國的報紙投稿。英國讀者對周先生非常好奇,所以我想跟在你身邊,寫一篇叫做《周先生在英國》的報告文學。你不會介意吧?”
“隨你的便,但車票錢自付。”周赫煊開玩笑說。
兩輛汽車駛到大使館門口,馬玨搖下車窗說:“先生,可以出發了。”
一輛汽車是周赫煊捐給使館的,另一輛是郭泰祺借來的,加上三個保鏢必須兩輛車才能坐完。
在前往火車站的過程中,一路上坑坑窪窪全是彈坑,隻有路中間的坑才會立即填平。馬玨突然指著道旁說:“先生你看!英國人真有趣,居然在彈坑周圍種滿了鮮花。”
周赫煊轉頭看去,果然見路邊有個大坑,而周圍則滿是新栽的鮮花。
蕭乾解釋道:“栽花是為了提醒路人有大坑,防止不小心掉進坑裡。”
由於德國對倫敦的連番轟炸,市區已經變成了月球表麵,坑多得短時間內根本填不完,而且經常是一坑未填一坑又生。相比而言,在彈坑周圍栽花反而要輕鬆許多,不得不說英國佬還是很有情趣的。
蕭乾繼續說著他在倫敦見到的趣聞:“上周,德國飛機接連撒了三天勸降傳單,你們猜英國人是怎麼處理的?”
“燒掉?”馬玨問。
蕭乾笑道:“倫敦紅十字會把傳單收集起來,拿到市區兜售,一便士一張。英國人居然排隊來買,把勸降傳單當笑話看,而賣傳單所得的錢全部捐給了軍隊。”
馬玨樂不可支:“這倒是個好辦法。”
周赫煊則聽得頗為感慨,因為重慶也經常有日軍空投傳單,那些傳單大部分都被政府集中銷毀了,似乎怕老百姓撿到傳單會真的投降一樣。
倫敦和重慶兩座城市雖然都遭遇大轟炸,但民間氣氛有著顯著不同,重慶那邊更多出了一種絕望和麻木。
麻木在公務人員那裡最為明顯,周赫煊甚至親眼看見,搬屍隊從廢墟裡挖出還未斷氣的老百姓,直接當屍體一樣拖來拖去,甚至往路邊不知輕重的隨便亂扔。而旁人對此雖然心有不忍,但卻視若無睹,因為重傷者等於死亡,沒有那麼多藥品來救治。
不管能不能救,它反映出一種對生命的不尊重,缺乏最基本的人道關懷。
或許有人命硬,不靠藥物自己也能活下來呢,搬屍隊的粗**作能直接把活人給搬死!
蕭乾繼續說道:“英國人在被大轟炸之後,反而變得更友善了。我有個鄰居以前總板著臉,似乎看不起中國人,但現在我每次出門,他都會對我說早上好。我去餐廳吃飯,英國侍者也經常會說:先生,請享受你的飯菜,德國佬不能搶走我們的食物。”
周赫煊道:“當戰爭來臨,總會帶來凝聚力。人是一種社會動物,或許平時各自有小算盤,但關鍵時刻還是會選擇團結的。就像一群有小矛盾的人去郊遊,半路上突然遇到野獸,那些人肯定會選擇合作把野獸趕跑。這跟國民素質無關,隻是人類的本性而已。”
蕭乾說:“但我確實感受到了,英國人的素質普遍比中國人高。”
“倉廩足而知禮儀,無非是英國更富有,百姓能夠填飽肚子而已,”周赫煊說著又想起重慶的搬屍隊,補了一句,“當然,文化教育也有很大的影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