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下,李觀一大口喘息。
繃緊的肌肉放鬆,氣血高速地奔湧,內臟超高級彆的爆發,讓他的體內溫度迅速上升,此刻放鬆下來,呼出了濃鬱的白色熱氣,若是常人,在這樣的爆發之後,緊接著就是內臟中毒死亡。
上輩子爆發自己極限,扛起轎車救孩子的女子,頂住巨石的男子,都是這樣,身體存在極限,超過極限,就會導致體內高溫,發熱,血壓上升等等後患,而李觀一的體魄直接無視這些副作用。
他感覺到《萬古蒼月不滅體》凝聚的金丹消耗量足足三分之一。
這十三息的爆發,比起他和胥惠陽的爭鬥都消耗大。
以暗金麵甲的遮掩氣息之能,占據先手,靠著爆發力瞬間轟散陳玉昀的防禦,然後在其爆發內氣的一刹那,以嬸娘給的秋水劍洞穿脖子,反手釘殺,短暫時間,幾乎是李觀一一身所學的凝聚。
若是其中有一環被他掙脫開,就會變成焦灼,就難以瞬殺。
暗金麵具將李觀一精神的疲憊平複。
他微蹲下身子,迅速在陳玉昀的身上拍打,然後微頓,五指握住一物,猛地一拽,將那玉盤拽下來了,在昏沉的夜色下,他可以看到那白玉的風格,看著就有一股熟悉感。
他把白玉揣到懷裡,然後又把陳玉昀身上各種東西都拿走。
這是破軍的建議。
是,頂尖十大高手殺死陳玉昀,是一招斃命。
但是,司徒得慶會這樣做嗎?
“他不會。”
破軍說這樣話的時候微笑著,眸子裡帶著一絲絲紫色,用折扇敲了敲他自己的眉心,道:“帶入司徒得慶,他會做什麼,他會儘可能偽裝出其他人殺死了他,儘可能遮掩自己的身份。”
“比如凶殺,比如劫掠。”
“給陳皇造成司徒得慶殺人的表象,他會立刻懷疑,並且不相信這個結局。而若是在十成十的劫掠表象裡麵,摻入一絲絲的,司徒得慶的內氣,這個內氣被陳皇親自發現,那麼他就會立刻篤定。”
“是司徒得慶殺人,並且偽裝。”
“是司徒得慶偽裝出了戰鬥的表象。”
“那麼,為什麼司徒得慶要偽裝自己殺人,陳皇會想到,因為他背後的主子,知道殺死這個區區皇室子弟的後果,知道這個皇室子弟的真實身份,這是為什麼呢?”
“哈哈哈哈哈哈——”
破軍眸子裡帶著愉快的紫色流光,他微笑著讚許道:
“陳皇,心機深沉啊。”
“但是這樣的對手,給他一切懷疑的線索,他自己就會找到那個他自己心中的答案,我們要做的,隻是順水推舟,而不是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因為他,除了自己,誰都不信。”
李觀一以越大哥傳授的摸屍技巧摸了屍。
並指如劍。
《六虛四合神功》運轉變化,化作了司徒得慶那種陰冷霸道的內氣,然後瞬間在陳玉昀的穴道上點過,在這樣的世界,單純的打咽喉,心臟,都是不對的。
重點在於氣脈和穴道。
督脈,百會穴,神庭穴,太陽穴,耳門穴,清明穴,人中穴,啞門穴,李觀一轉眼之間將陳玉昀體內七十二處大穴,三十六個死穴都打穿截斷。
其中咽喉,心臟隻是死穴之一罷了。
雨落不止,李觀一看著倒在那裡,失去氣息的陳玉昀。
十年前,他的命格和氣運,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而失去了,而現在,他倒在這裡,雨水落下,李觀一卻忽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恍惚,他睜開眼睛,望氣術開啟。
看到了陳玉昀的身上,那鼎盛的青紫氣運翻卷。
天地一片昏沉的墨色,雨水落下,兩個人,一橫一豎,一個站著,一個躺著,死去的屍體上,青紫氣運,正自鼎盛!
在大祭比武之前,打入四強,順著陳皇為他鋪好的道路步步往前,李觀一不知道,今日陳玉昀還和陳皇密談,他的氣運正在鼎盛,卻又在最鼎盛的時候死去。
此刻,這氣運翻卷如浪潮,儘數落在李觀一身上。
少年握著玉盤,忽然想到。
當年父母在氣運最鼎盛的時候遇害。
陳玉昀也在他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死在自己的手中。
氣運這東西,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說,李觀一輕笑了兩聲,將白玉收好,俯身,拿起落在地上的竹傘,隨手提起了陳玉昀的屍體,拋入了旁邊,陳玉昀所居住的院落當中,恰好落在那樹叢。
然後撐起傘,輕聲道:“交給你們了。”
他轉身,撐傘,踱步遠去。
五大法相撲了上去,將那大團大團的青色氣運都吞吃,隻有最後一縷紫氣,它們似是吞吃不了,李觀一抬起手,那一縷紫氣飛入袖袍裡麵,少年邁步,按照破軍給出的地圖前行。
破軍的妙算精準,李觀一走在的地方上左右都沒有什麼人。
他就像是在空無一人的城池裡行走一樣。
從容不迫地回到了薛家,重新沐浴,將暗金麵具收起來,然後抖手,內氣彙聚,赤龍法相在旁邊盤旋,張口噴出一口火氣,在肉眼看來,就是李觀一的內氣忽然扭曲,化作明火。
然後把殺人的夜行衣都吞噬化作灰燼。
玄龜法相出現。
它慢悠悠地在這裡溜達了一圈。
這法相是來自於司命老爺子的饋贈,是傳說中背負河圖洛書之玄龜分化而出,隻是轉了一圈,玄龜背部的玄妙紋路亮起來了,最後的氣息被攪散了。
這相當於直接把氣息粉碎然後一把揚了。
需要的陰陽術根基不是很高,但是卻可以保證不會被反向追蹤,完成了這一切,李觀一穿著一身簡單的衣裳,坐在堂前屋簷下,靠著紅色的柱子,安靜看著落雨淅瀝。
雨水灑落在了石頭上,濺出了一朵一朵花來,轉瞬散去。
李觀一感覺到,自己似乎放下了,或者說解決了一種心結,心神有一種長久的緊繃之後的舒緩,就仿佛漫長歲月以來,始終壓在他心底的東西終於散開了一部分。
他舉起茶盞,熱氣騰騰。
雨夜,殺人,踱步,歸來飲茶。
雨水落在花瓣上,忽而,李觀一似乎感覺到雨水落下變得緩慢,雨水從線變成了一節一節的,緩慢的往下落下,少年安靜看著這一切變化,他伸出手指,手指曲起,然後輕輕彈出。
手指碰到一枚落雨。
雨水水珠被帶動了,然後朝著前麵飛出去,撞擊一個個雨水,精妙無比,隻是轉瞬,雨水重新落下如常,但是這一下屈指,李觀一看到一道水流撞開,雨水散落。
他手指一勾。
那一枚雨水在少年掌心上懸浮。
然後自如地來去流動。
最後崩散落在了他的茶盞裡。
李觀一閉上眼睛,感覺到元神的舒展,感覺到了一種自然而然之感,他知道了自己發生的變化,心之所至,提起筆,給嬸娘寫信,他用雨水來研墨,寫下文字,說近日一切皆好,說自己近日曾去看風光。
登上長風樓第三重。
其實隻如尋常交流,但是李觀一知道,嬸娘一定看得懂。
登樓了。
不是長風樓。
而是慕容世家在天下最有盛名的武功!
慕容世家,江南煙雨一十二重樓,再登樓。
殺皇子,破心障。
心境自在灑脫,已是第三重。
隻是嬸娘不在身邊,李觀一也不知道這一重樓到底有什麼用處,以及接下來他該怎麼樣修行,不過頓了頓,李觀一知道自己該去找誰了。
長公主陳清焰,在十年前嬸娘帶著他逃難離開皇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