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都想要離開家前去「客卿」的魔下。
哪怕就從大頭兵做起來,他都願意。
男子漢大丈夫,生在這個時代,手中也有武功,姐姐,客卿,姑父,爺爺,都在為了這個亂世而奔走,就隻是他一個被養在家裡,豈能罷休?
之前,薛道勇都已經開始給他尋找妻子。
薛
長青一聲義正詞嚴的‘天下未定,何以家為’拒絕了。
薛道勇讚許一聲,有你李大哥的風範了。
然後把這小子給揍了一頓。
你也來個何以家為,他們也來個何以家為,我老薛家豈不是要斷了後,我打不過秦王,我還揍不了你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是沒法把這小子的脾性給轉過來,而已隻好聽之任之,隻今日裡,旁人知道有兵馬攻城,隻以為是如應國那樣,天下大亂,陳國也滋生出來了反賊叛軍。
旁人心中擔憂不已,薛長青倒是性子極好。
聽得有人敲門,眉宇揚起,道:「誰!」
一邊說,一邊已經提起戰戟。
開門的瞬間,就打算要一下狠狠劈下,卻見到外麵一位校尉,抬手擋住他的戰戟,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薛長青的骨子都有些毛了,定晴一看,卻分明熟悉。
「周大哥?!!!」
正是周柳營。
周柳營,麒麟軍年輕一代的翹楚,自西域加入麒麟軍之中,曆經大戰,攻城掠地,在之前又得了姬衍中的赤龍震九州神功傳承,如今也堪堪有五重天頂峰的手段。
雖不能夠和樊慶這樣,居六重天,統一路大軍相比。
也不能夠和夜不疑這樣,年紀輕輕的六重天比。
但是其悍勇,擅長衝陣,也才二十三歲,可是麒麟軍年輕一代的戰將種子,這一下輕而易舉拿下來,笑道:「哈哈哈,薛家小哥兒,這麼多年沒見,一見麵就這麼熱情?」
「咱們可是支撐不住啊,哈哈哈。
薛長青大喜:「周大哥?!”
「你怎麼來了?」
他也算是聰明,立刻反應過來,眼晴瞪大,一下子冒出燦爛的光來:「來攻城的是麒麟軍?!」
周柳營吩著笑:「是,王上,正在城外。」
薛長青一呆,腦子一片空白,幾乎要這一句話裡麵帶著的信息給衝破了腦袋,好一會兒了,才做夢似的呢喃道:「你是說,李大哥,他,他親自來了?」
周柳營道:「是啊,雖然按照兵家的道理,是要把精鋼都用在刀刃上,攻敵所必救之處,直取江州城,但是王上,主公他這一次特彆的固執,特彆執著,一定要來關翼城。」
周柳營微笑道:「想來,是【故地情深】啊。」
薛長青愣住,素來不懂得什麼話裡有話的他忽然就瞪大眼晴,握著戰戟回身道:「姐姐,姐姐在哪裡!?」
「姐姐!!!」
薛家忽然就吵鬨起來,喧囂起來。
卻沒能夠找到薛霜濤。
春日接近夏日的陽光落下來,淡金色的透明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從葉與葉的縫隙裡落下,灑落在桌子上,少女的臉頰和鬢發上,投落下一塊一塊金色的斑駁。
卷宗,白紙,筆墨。
懸掛著的卷宗,情報就像是一片樹林,上麵有著一個個文字,一身素淨以上的少女趴在那裡,
呼吸細微,卻是睡著了。
嶽鵬武,以及麒麟軍四路偏軍,所向往前,無所阻攔者,這既是有天下大勢洶湧,如同江河之奔流而下的原因,也有上下一心,願為之效死的助力。
但是除此之外,情報也是尤其重要的一環。
四方兵戈正盛,長風樓流轉各種情報,以各種隱秘方式傳遞而出,幾乎是將長風樓的特性發揮到了極致,其中長風樓主,尤其傷身,這一段時間幾乎已經是住在長風樓中。
昨日因為情報卷宗繁瑣,處理到深夜本來想著稍稍睡一會兒,卻不小心睡得太沉了。
薛霜濤是在被外麵的吵鬨聲音吵醒了的,她睜開眼睛,眼底還有些迷糊,握著劍,往前走到窗戶邊兒,然後就愣住了一一關翼城還是那個關翼城。
那個繁華富貴,太平人間,那個生活舒朗的關翼城,也還是那個許多人活著都難以喘息的關翼城,但是街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已經有穿著墨色甲胄的士兵在行走。
這些甲胄的製式,她很熟悉。
少女住,然後聽到風中傳來的絮語:「麒麟軍,秦王,親自率兵———”
她的大腦忽然就一片空白,然後,身體就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擅自動了起來,她轉身推開門,外麵的老頭子愁眉苦臉道:「啊呀,小丫頭,你知道嗎,李觀一那小子竟然打過來了————”
「我本來是很高興的。”
「但是忽然想起來,我老人家好像也是陳國的宗室啊,所以我是不是不該怎麼高興啊,你看,
我以我陳國的無上神功【六虛四合神功】,控製臉上的肌肉。”
「現在我的半張臉高興,半張臉悲傷。”
「對得住祖宗,對得住我,是不是很—”
老者得意洋洋地給薛霜濤去炫耀自己的選擇,炫耀自己的武功,他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因為往日無論多忙,薛霜濤都會停下來和他聊聊他得意的地方。
一點都不像是陳清焰那個小丫頭,不耐煩得很。
可是今天似乎不同。
薛霜濤的語速都變快了,她認認真真道:
「嗯嗯,是很好的,無論是從武功還是選擇都非常好。”
「您真的很有才華。」
「但是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陳承弼老先生,失陪!」
陳承弼:「啊?」
「啊???」
下一刻,那少女一下躍起,身法靈動,越過了陳承弼,然後從抱著劍的陳清焰旁邊跑開,陳承弼砸了咂嘴,道:「這小丫頭,身法怎麼突然變好了這麼多?」
「有偷偷練功嗎?不錯不錯。」
薛霜濤一口氣奔到外麵了,頭發飛揚,外麵的街道上許許多多的人,有麒麟軍的戰士,有正在被帶著往回來走的百姓。
也有戰敗之後,被解除了甲胄的守城軍,所有人都在這一條街道上往城中走,像是洶湧的波濤,把往日的秩序都衝破了。
隻這穿著素淨衣裳的少女朝著城門的方向去了,像是逆著波濤。
「借過,借過。」
「抱歉,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少女的腳步很急。
眼前閃過一張張臉,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他們疑惑,不解,也有的想要阻攔,
被旁人攔住,千人千麵,皆如過客流水。
少女跑過往日的街道,鞋子幾乎要不點地了,她穿著藏青色有安穩的對襟衣裳,外麵罩著罩袍,跑起來的時候,青絲揚起,袖袍像是飛舞的蝴蝶。
抿著唇,心臟都快速跳動著。
如果是要見到你的話,我一定會用跑的。
道路真短,時間真長。
她一口氣跑到城牆的旁邊,麒麟軍的士卒和守城軍都在她的麵前退開了,像是波濤一樣,她的武功已經不算是差了,但是心臟卻跳動得像是要炸開來。
她登城。
一口氣跑到了城牆上,終於是有些累了。
雙手按著城牆,大口喘息著,然後抬起頭,太陽升起來了,她眼前看到了開闊的風景和氣象,
看到了翻卷著從天上墜下的雲端,化作了旌旗,旌旗鋪開到肉眼見到的極限。
壯闊,肅殺,勇烈!
南國的慵懶,幾乎要讓遊人骨子都酥軟了的和風。
被淩冽的烈氣踏碎了。
千軍萬馬。
年少曾許諾。
那一夜的夜色濃鬱,戰戟抬起指著天空,年少的英雄麵龐還帶著少年氣的稚嫩,他的目光如火一般熾烈,他大聲道:「我會回來的!」
「薛霜濤!」
「你記住,我一定會回來的,我的背後會有千軍萬馬,我會成為天下的英雄,提起兵戈,率領千軍萬馬,然後回來!」
「你要等我!」
年少的約定和離彆,如同夢一般,他說他會成為整個世界的英雄,會帶著千軍萬馬回來找她,
可是在那個時候,少女的眼淚卻落下更厲害了,就像是現在一樣。
千軍萬馬,排列於後,城池豪關,半日已破。
正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千軍萬馬豪勇,最前麵的秦字王旗衝天,麒麟紋的緋色戰旗之下,龍駒也披著具裝,身穿墨色的鎧甲,文武袖垂下雲端的君王抬起頭,鬢發微揚,玉簪束發。
他看著那邊的女子,安靜看了許久。
然後露出一個笑意。
「大小姐。」
名震天下的秦王著笑,在千軍萬馬,攻城滅國般的戰績前,笑著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