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戈對拿下保寧府信心十足,甚至連觀察城牆上指揮布防的土壘都堆得很潦草。
程西混在饑民隊伍裡,已經逼近了南津關牆上守軍的射擊極限。隨著牆上刀槍反射的光芒越來越耀目、守軍的麵孔逐漸清晰可辨,人們心裡的恐懼感也越來越強烈,腳步便明顯慢了下來。見此情形,守軍們的士氣陡然高漲,一個個揮舞著兵刃,對下麵的人大聲叫罵,用一切惡毒的話語掩飾自己剛才的膽怯。弓兵們則從箭壺裡抽出羽箭搭在箭台上準備射擊。
王彪的戰兵們已在他身後列好了四路縱隊,二十名槍兵拄著長槍,刀盾兵的圓盾都背在背上,刀也都在鞘裡,除了呼吸聲,隊伍裡一片肅靜。湯眾看看這群人,再扭臉看看自己的手下,兩下的對比實在太過鮮明,不好意思地嗬斥道:“都給老子閉嘴!有膽的便隨王千總出關殺賊!”
關頭上霎時安靜下來。
王彪對湯眾道:“湯大人,莫教兄弟們放箭。這些家夥一下子跑散開,卑職不好追。”
湯眾匆匆下令止住了躍躍欲試的弓兵,周峻奇道:“可不放箭……賊們逼到近前卻該如何?”
王彪傲然一笑,指著人潮道:“周大人,您看賊人們哪裡有什麼雲梯?即使到了城下,能摳著磚縫爬上來麼?卑職等的就是他們走近些!”
看著最前麵的流民已戰戰兢兢地走到距牆幾十步的地方,不等周、湯二人說話,王彪自言自語般道:“不等四眼狗了。發信號!”
又是一支響箭尖嘯著刺破蒼穹,嘯聲尾音還沒有消失,江東便傳來吳大壯鳴鏑的呼應。
“備戰!”王彪一聲大吼,刷地抽出了腰刀。
“鏘啷啷。”刀盾兵們左手持盾,右手齊刷刷抽出鋼刀……
“啊!”
突然,關門下傳來一聲慘呼,緊接著,慘嚎聲便接連響起。
沒等周、湯二人從驚愕中明白過來,王彪又是一聲暴喝:“殺!”手起刀落,向湯眾斜劈斬下!
湯遊擊的頭顱連著小半邊頸項滾在關牆上,雙目驚懼地大睜著,至死他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見勢不妙,周峻轉身便跑。一柄長槍從身後斜刺裡紮過來,槍尖從大腿正麵破肉而出!那個槍兵隨即把槍杆一擰,棱形的槍頭在肉裡硬生生轉了個圈,順勢抽了出去,帶出了幾片碎骨茬兒。疼得涕淚交流的周峻在地上翻滾起來,一把鋼刀淩空劈下,周峻下意識地抬起胳膊護了下腦袋,隨即小半截手臂便落在胸前,然後滾到地上。在昏厥過去以前,最後映入周峻眼簾的是自己昨日親自挑選的一個護衛獰笑著正要劈下第二刀。
“莫理會這狗官,搶關門!”王彪口裡吩咐著,率領一組刀盾兵和一組槍兵飛身撲下馬道。
早已知道自己任務的其他戰兵,各自組成三五人的小戰團,呐喊著向牆上目瞪口呆的守軍們衝殺過去……
王彪衝下馬道時,聽到吳大壯響箭呼應的劉四已放倒了守門官,他那個果的兵卒們同時暴起,大部分人都砍翻了各自的目標,毫無防備的守軍正在哭喊著四散逃開。十名槍兵迅速在門洞裡組成一個半圓形防禦小陣,遲滯可能會遭到的反撲,刀盾兵們有的加入戰團,另有幾人合力抬起巨大的門閂。
南津關門戶洞開的同時,嘉陵江對岸東南和溪關的方向已燃起衝天的火光:四眼狗吳大壯也得手了。
程西領著眾人從關門裡魚貫而入,流民們一邊與身上係了綠布的“官軍”們熱情地打著招呼,一邊用棍棒鋤頭向那些身上沒有標記抱頭鼠竄的家夥們打去,相互間還笑罵著:“你娃兒怕個啥子喲,老子早就說麼得事了噻!”
“快追快追,莫教龜兒子走脫!”
保寧府南麵的兩道雄關屏障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