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粟平(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6235 字 10個月前

一行人走到承和院時雪已經下大了。

蕭琰這時已沒了心思再去練刀,與兄長道彆後便照例由蕭承忠護送回了景苑。

她躍牆入內,幾乎是飛步而走,進外院時看見商七正在廊下劈柴,每一刀下去卻是靜而無聲,圓木從中無聲裂開,均勻的四塊。

商七向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蕭琰點了點頭,放輕腳步,沒有一絲聲音的進入內院。

雪花紛紛揚揚,如柳絮飛舞,落在庭中的蒼柏、梧桐和地麵上。

書房門前的回廊上一方書案,皮氈茵席。

商清墨發未挽,素色氅衣,右邊衣袖挽了兩轉,素白的手持小刀,竹簡刻字。

蕭琰從回廊走到東廂,綺娘輕無聲息的過來,替她脫下有些半濕的外氅,蕭琰在廊下換了軟底解脫履,靜靜的跪坐在茵席一邊,看母親刻字。

商清隻刻一個字:雪。

刻的是金文大篆。

商清刻完這個字,似乎並不滿意,刀一扔,揮袖起身,“燒了。”

“喏。”綺娘應聲,遞上熱巾子給商清拭手。

蕭琰趴到案邊看那枝竹簡,眼睛眩然發亮,喃喃道:“刻得真好!”總之,她是刻不出這種字韻的,明明是刀刻的雪字,且字深入竹半寸,那“雪”卻像是輕羽般若飛。她寶貝似攏在懷中,趿上解脫履就往東廂房跑,“阿母,我拿去燒了。”

綺娘噗聲笑出,小郎,你是要在寢房裡燒竹簡麼?好歹往膳房跑做做樣子啊。

“小郎的心不靜。”若換往常,不會這麼失措。

商清淡聲道:“小孩兒。”認個母親罷了,有什麼好失措的。

綺娘笑道:“小郎對您情深。”太在意您這個“母親”了。

商清笑了笑,眼睛望著雪花飛舞的庭院,目光如雪色淡靜。

蕭琰將那枝竹簡收好,換了件淺青色素紋的交領外袍,出了廂房,走到正房廊下,卻有些躑躅。

她在回廊上走過來,又走過去……猶豫了好一陣,才推門進了書房,脫履後先走到青銅銘文的炭鼎邊,讓衣服烤得暖和了,才蹭到母親榻邊,抱著她的腰,訥訥的道:“阿母,我今天,見了,公主。”

商清嗯了一聲,目光仍然看著手裡的《南海風物誌》。

蕭琰聲音裡帶著不樂意道:“公主說,父親將我記在了她的名下。”她仰起眸子,看著商清,“可是,阿母,我不願意。您才是我的母親!”

商清合上書卷,敲了敲她的頭,“你不是說要山高地遠、海闊天空?我若上了蕭氏宗譜,以後如何悠然南山?”

蕭琰“啊”一聲,好像是這個道理:阿母若上了蘭陵蕭氏的宗譜,以後就不能脫離蕭氏了。

但是……她想著又糾結了,“我是阿母的女兒呀!”

商清無所謂道:“你就當認個義母。”

“啊?”蕭琰見母親不在意的表情,她心裡又不樂意了,覺得母親不在乎她了,哼哼卿卿了半天,被商清一書卷磕在腦門上,問她:“公主不是你長輩?”

“是。”蕭琰點頭。

商清又問:“或者,你厭惡她?”

蕭琰搖頭,道:“不。”反而有好感,那身氣度和處事的性子她也喜歡,加上還是四哥的母親,她對公主並無抵觸——但是,在她心中,阿母是獨一無二的,不可為任何人代替。

商清溫和道:“她是你四哥的母親,也就是你的母親,你當長輩孝敬便是。”

蕭琰想起四哥對自己的好,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她麵上又現出遲疑,帶著疑惑的聲音道:“阿母,公主說,跟您有仇?……您,認識公主?”

“不認識。”商清淡淡道,“她是你父親的妻子,所有跟你父親有關係的女人,她都可視作有仇。”

“啊?”是這樣嗎?

商清道:“就像你啃過一口的金粟平,被彆人拿去啃了一口,你喜歡麼?”

“……”

所以,她的父親,梁國公就是塊餡餅麼?

阿母,這個比喻合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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