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相比“阿母是跟父親有關係的女人所以被公主仇視”這個原因,蕭琰覺得,“阿母啃了金餡餅一口被公主護食所以仇視”比較好接受一點。
哦,不對,阿母是被迫啃了金餡餅一口,不是阿母願意的,公主不應該仇視阿母呀……
蕭琰臉上神色一陣變幻。
商清暗覺趣味,欣賞了一陣她的精彩表情,手中書卷磕她腦門上,“心思浮躁,練字去,太上玉清經兩遍。”
蕭琰哀嚎一聲,滾倒在榻上,被商清淡淡一句“再不去,加一遍”急得跳起了身,認命的走到書案前,套上玄鐵鐲子,默寫太上玉清經。
漸漸的,心緒平靜,寧和。
***
過了四日,就是臘月二十九,雪在兩日前已經停了。
蕭琰未初時分至承和院,今天是文課的日子。
蕭琮從母親那得知阿琰記為嫡子的事,這幾天的心情都極好,這會看見蕭琰更覺親近,清雅的眉眼便如著了彩墨的山水,變得綺麗起來。見蕭琰穿了身淡青色的大袖服,伸手給她理了理衣領,笑道:“明天家宴上可不能穿這麼素了,要穿你阿嫂給你做的那件棗紅團花窠大袖服。”
蕭琰“啊”一聲,呆呆的,“阿兄,你說……家宴?”
“是啊!”蕭琮清朗的笑聲響在書房內,手掌在她肩上拍了兩下,“阿琰,父親說,從今年起,你要參加祭祀和家宴。”
蕭琰懵了一會,雖然見過公主後她就有這個預感,但好消息來得太快,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阿兄,是真的麼?”她心口驀然有些發澀。
蕭琮點頭,神色認真道:“當然。阿兄怎會騙你。”
蕭琰胸口翻湧,她知道自己會一步步靠近目標,但沒想到這一步這麼早實現,她以為還要等個一兩年。
她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翻滾,伸手抱了下兄長,“阿兄,謝謝!”她知道,四哥必定為此費了不少心機。
蕭琮笑道:“阿琰有天賦,父親心裡很是歡喜。”
蕭琰懷疑的看著兄長。
蕭琮暗歎,繞過這樁不提,說起祭祀和家宴,道:“明日在宗祠祭祀祖宗,要穿玄色的上衣下裳祭服,你阿嫂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明日寅正就要過來,在這邊換衣服,用過早點,和阿兄阿嫂一起走。祭祀是在卯初二刻開始,巳初結束後,各人回家院換禮服,巳正時分開家宴。——你先去內院,試試祭服合不合身,不合身立即讓人改。”
蕭琰便應著去了內院。
這會沈清猗還在盛華院協助安平公主措置祭祀和家宴諸事未回,菘藍一早得了吩咐,給她試了祭服,因蕭琰之前做衣時就留了尺寸,這套玄色鑲紅邊的祭服裁製得很合身。
蕭琰試了祭衣後又回外書房,蕭琮交待她祭祀和家宴的禮節,巨細無遺,生怕她出了差錯。蕭琰應著,一一記下。
酉時,她回清寧院,興奮的給母親說起參加祭祀和家宴的事。商清嗯了聲,伸手拍了下她的頭,仍如往常般淡靜。蕭琰興奮的情緒便沉靜下來,在淡淡的沉水香中寫了一遍太上玉清經,心緒就更加寧靜。
亥時沐浴後,她對母親房中道:“阿母,今晚我跟你睡吧。明天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來了。”蕭琰蹭著母親,似乎記憶中從來沒跟母親一起睡過,一歲之前有沒有她不知道,但從她記事起,就是自己一人睡小榻了。
商清瞥她一眼,“你睡前不打坐了?淩晨不早起練功了?”
蕭琰頓時蔫了,她總不能擾了母親安寢吧?黑漆的眼珠轉了轉,迅捷在母親光潤如玉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哈哈笑著跑開,“阿母,晚安。”
商清淡墨色的眸子凝了凝,看著蕭琰的背影,露出淡淡笑意。
臘月三十即除夕。
這一日,大唐帝國無論士庶都要祭祀祖宗。
士族大家有祖廟,稱為宗祠或家祠。蘭陵蕭氏的宗祠修建在國公府的正北麵,是一處小山陵,山上遍植蘭花。以宗祠為中心,山陵下四周建著蕭氏各支房的宅居。從山上看去,宗祠與國公府都坐落在蘭陵坊的中軸線上,一北一南,代表著蘭陵蕭氏最高的尊嚴和權力。
從山下到山陵四麵都築有青石台階,各三百六十階,山陵的頂端是削平了的山坪,東西闊四百步、南北闊三百步,烏瓦歇山頂的宗祠就建在山坪偏北,堂口朝南,共三十六扇門。
祠門前是白色南石廣場,南北六十九步、東西九十九步,四周立著三十六根石雕柱子,柱子上雕刻著蘭陵蕭氏的族徽——細長葉子形似劍的蘭花,蕭氏稱為劍蘭。冬日的天亮得晚,石柱上混合了香料的燈油池燃著,將廣場映得亮如白晝,縈繞著如蘭如麝的淡淡香氣。
白色南石的廣場上鋪了三十六列紅色地氈,上鋪茵席,茵席上依序擱著錦墊團子。最前麵一隻錦墊正對中門,那是太夫人的位置。其後兩張錦墊並列,東為宗主,西為宗婦。往後一丈,中軸線上是嫡支茵席,東西又各有十七、十八列茵席,代表蕭氏五服內三十五分支,每一支茵席都對著一扇祠門。
蕭琮和沈清猗是宗子宗媳,並列跪坐於嫡支茵席上。
“阿琰,你的位置在那。”蕭琮微笑指著身後的錦墊。
他身後五尺處,嫡支茵席上並排兩隻錦墊:東為嫡次子,西為嫡三子。
蕭琰應了一聲,脫了皮屐踏上茵席,撩起玄裳下擺,跪坐在代表嫡三子的錦墊上。
在她的右手邊,即蕭琤的位置。
蕭琰想起一會蕭琤的臉色,心裡就嘿嘿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