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O章 一樣的月光(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9504 字 10個月前

清風拂麵,花香縈鼻。

蕭琰瞑目盤坐,唇邊含笑,若拈花。

但她正處在四閉的營帳之內,何來清風?

帳內有餘香,卻是沉水香的幽淡凝神,而不是縈繞鼻端的這種清馥淡雅又剔透聖潔的花香。

不,不是縈繞在鼻端!

是在她的心裡,她的識海。

金色如琉璃的蓮花綻放開來,花瓣剔透瑩潔,清香淡雅明淨。

蕭琰眼睫翼動,眼眸忽地睜開,眼中的神色不可思議,倏忽轉為驚喜,“哈”的一聲,在行軍榻上打了個滾。

突破?!啊哈哈,她的心境突破了!

銀蓮化金蓮!即是“觀如蓮花,光如琉璃”的第二轉!

――蓮台第二境!

她晉入了蓮台第二境。

啊哈哈,她真是天才!

蕭琰在榻上又滾了一下。

蓮台第二境,就相當於神識到了洞真境後期――當然是才剛跨上洞真境後期的台階,但那也是後期呀!哈哈!

想著以後可以在神識上壓製李毓禎,蕭琰就樂得心裡開花。

不過……她凝眉心想,李毓禎的神識有多強?

蕭琰不能確定,但肯定不止在洞真境初期,劍道素來強悍,以銳金之氣煉體煉神,不僅戰力強,而且神識也比同階武者強,況且李毓禎還是劍道弟子的天資卓絕者,同儕之中無出其右,單看她能以身劍合一安然脫離吐蕃洞真境中期宗師的自爆,就證明她的神識至少在那位中期宗師之上,或許……已經到洞真境後期了!

蕭琰想到這,眼眉又耷了,然後一個直身坐起。等她突破到蓮台第三境……嗯不,第四境,就讓李毓禎知道什麼是節操――竟然用藥酒迷了她,簡直是……蕭琰忽然想起自己那位親生母親做下的事,嘴角抽了下,心想“這是公主病,得治!”

不對,想遠了――總之,到時要逼李毓禎她寫一千張“我要有節操”,貼滿她的寢臥,還有書房,早看晚也看,不看也得看……

她腦海中油然浮現出:李毓禎一襲紫袍,斜著眉,神色高冷的揮毫一本正經寫下“我要有節操”……這畫麵簡直太美好了!

蕭琰果斷決定就這麼做。

不過,實現這個要一點時間……沒準李毓禎的紫袍都變皇袍了。

蕭琰便想象一襲赭黃龍袍的李毓禎威嚴正經的寫下那幾字,沒準被記入起居注,後人看到這段史料會怎麼想呢?――聖人時時反躬自省?

啊哈哈……蕭琰樂得忍不住了,在榻上滾來滾去。

她決定了,必須得這麼乾。

但她滾了一下,忽然又覺得李毓禎沒準會飛她一個輕佻眉眼說“那你迷了我再奸回去呀”――也絕對不會寫這幾字!蕭琰抽了下眉,覺得李毓禎就算成了皇帝這種話她也說得出來。

聖人就是個老無賴――他的“皇長孫”可真像他……蕭琰哼哼一聲。

看來,還是得等她到了先天境,能從武力上壓倒她時,才能揍她,教她什麼是節操。

蕭琰想到這又打一個滾。

覺得前途好生光亮。

到時就可與李毓禎刀劍一戰,蕭琰心中熱血頓時沸騰,一個直身打挺,穿好軍袍,大步至校場上練刀。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校場上空無一人,明月高懸在空中。

吐蕃夜裡的氣溫較白日低很多,七月半的天在邏些已經有秋意了,風涼涼的吹著凍人,也將臉上的麵具吹涼。

蕭琰內氣流轉,開始練刀淬體,天地元氣隨著她的呼吸進入,從她的鼻間和竅穴湧入,她執刀的手穩如磐石,出刀卻輕若雲,時而又疾如風,快如電,動若雷霆。

一趟刀下來,她的眼眸更加清澄如水,又如天上的皎月,明淨高遠。

她再次起刀,心清如水,光皓如月。

人生一世,將有千帆過身,母親說,可生情、動情,不可癡情、迷情,更甚至因情毀道……李毓禎,你若耽於情愛,可就不能成為我武道的目標了。

她一刀揮出。

隨心所欲的一刀,橫刀劃過眉際,仿若大星劃過天河,刹那光芒更勝高天明月。

***

明月高照,月華如銀。

長樂宮寢殿外,李毓禎也在練劍。

她在寢殿的屋脊上練劍,步如矯龍,劍氣銳利,月光入劍便成奪目的銀光。

她身上的紫袍已經被傷處浸出的血染濕。

右胸刀傷洞穿肩背,但除了最開始舉劍時的一絲凝滯,至後再也看不出她受了刀傷。

這一刀雖重,卻比不過她受過更多更嚴重的傷……她的傷從來不是養好的!

以戰淬道!以劍淬血肉!

銳金之氣在她的體內和體表流轉,撕裂她的傷處,再滋養她的血肉,破損再愈合,以銳金之氣將血肉淬煉得比以前更強健。但這種破而後立的淬體之法卻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縱然是劍閣弟子也很少使用這種方法。因為“破而後立”要先承受得住破,承受不住,還沒立,就先破死了。

這種血肉乃至骨骼都撕裂的痛楚有幾個能承受得了?

而且,皮膚上和身體內的大大小小傷口都會隨著劍氣淬體而慢慢愈合,這個過程就仿佛有千百隻螞蟻在啃噬血肉,密密麻麻,不僅是極度的痛,還是極度的癢,劍閣中有很多意誌堅毅的弟子或許能承受住這種痛,卻往往承受不住這種極度的痛中伴隨的極致的癢,同時體內又在進行一次洗髓洗骨,這內外夾擊,當真是苦不堪言!――但是必須咬牙承受,因為這種淬體進程是萬萬不能夠中斷的,否則就是意誌挺不過去,而劍道最忌的就是“怯退”,因此而失敗的弟子必定道心受損,或許一輩子都突破不了這個魔障陰影,劍道上再難寸進。

所以很多劍道弟子都不會選擇這種劍氣淬血肉法。

再者,就算你的精神意誌承受得了,能夠挺得過去,但你身體的強度能否又承受得了?――一邊撕裂一邊愈合,你的血肉和骨骼的愈合能快得過“先破”的速度嗎?沒準你的劍氣還淬合血肉就已經被“破”死了。

所以,劍閣的閣主和長老稱李毓禎為瘋子――但這種“瘋子”無疑是他們喜歡的,是以李毓禎雖然出身皇族,由天策授道,卻同時得到了天下三大武宗之一的劍閣的劍道真傳。

但劍閣雖授她劍道,卻不收她為弟子――李毓禎已經明白,因為她必將“紫微入帝宮”,劍閣不收帝者。

她立心為道,卻終是執起王劍,“抱樸”入“太阿”。

但她不悔,她所為,俱出於她心的選擇。

身為皇族,就必須承擔皇族的責任。

享受越高的榮耀,就要承擔越大的責任;沒有人可以一邊享受榮耀,一邊心安理得的說“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願意承擔”。

這不是李毓禎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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