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話墨(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8113 字 10個月前

蕭琰定了定神。

母親的語氣不輕也不重,聲音也是柔美溫和的,語調雖是問話,卻不是在問,而似柔淡的說“你和昭華有過了”。

但是,母親沒有用隱晦的言指,也沒有用“燕合”這類詞,而是“上床”這麼個最俚俗最直白的話,而且是“上過床”,加一個“過”字,就讓蕭琰在被那句驚震後就明白母親已經知道,她隱瞞也是無用;同時腦中電光石火閃現,母親這是要她“直以白之”,勿庸隱晦,掩飾。

蕭琰心中倒沒慌亂,隻是覺得好生尷尬。

她應了一聲:“嗯。”

李翊浵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浴巾自己擦拭,又從巾櫛架上取了另一張浴巾遞給女兒,柔和的聲音道:“你對昭華應該還未生情吧。以你的性子,不會沒有動情就和她走到那一步。”嫵眉微挑了下,“昭華給你下藥了吧。”

蕭琰掩唇咳一聲,應了一聲:“嗯。”被母親知道這事,她除了尷尬外倒沒覺得有什麼,左右母親也是李氏公主,不會告訴了蕭氏。不過,若不是母親自個看出,她也不會告訴母親。她仍然認為這是她與李毓禎之間的事,何況個中詳情也不好與人說,即使是母親……咳,那種事也不好說吧,沒法“直以白之”啊……蕭琰有些為難,拿著浴巾垂著眼有些發呆。

李翊浵卻不用她說,一邊用浴巾輕柔的擦著身子,一邊以柔緩的聲音道:“昭華不會給你用春.藥。你倆皆是女子,你若中春.藥隻有被昭華占去才能紓解**,卻不會對昭華做什麼。昭華真個為你動情,就不會以這種方式占了你,必是引誘你與她燕好,合歡與共,互相擁有了對方。”她嫵眉向上一挑,溫軟聲音道,“昭華可是給你用了迷夢會瑤台?”

蕭琰驚詫抬眼,與母親柔美又帶笑意的眸子對上,頓時臉紅,有些不好意思,偏了頭道:“母親怎麼知道的?”

李翊浵此時很有種無語的心情,眉毛一動,嬌脆笑道:“你進了天策書院就知道了。”

蕭琰眼直了,又呆了:這個,這種……還跟天策書院有關?

李翊浵伸出一根柔纖手指在她的腦門上戳了一下,“就你這腦袋瓜……以後再告訴你。”哼她會告訴她家悅悅寶寶那隻小狐狸把她晉級先天期的破障丹拿來當了“合歡藥”麼?

李翊浵心裡也抽搐了好幾下,這絕對是世上最昂貴的合歡藥!

她就說小狐狸上個月去天策書院怎麼被揍成了重傷,她要是霍王叔,也要氣得揍她半月起不來——阿禎再出色,依著天策書院的規矩,這入障和破夢也絕無可能給她備兩份,竟被她用在這裡,怎不讓伯叔祖們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就算阿禎不欲以入障、破夢助她晉階,此物對她沒那麼貴重;但從今天這光景看,她不止是踏進河裡了,而且還泥足深陷了。

李翊浵看著女兒,忽然好想歎氣:寶樹,你不喜歡阿禎,我要操心;你喜歡阿禎,我也要操心。真要命,你們兩個怎麼就攪到一起了呢!

李翊浵嫵眉蹙起,幽怨的看女兒。

見她圓溜溜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李翊浵又覺得心裡軟成一灘春水,嬌荑在她臉上摸了下,柔嗔道:“還不趕緊擦乾了穿衣?”

“噢!”蕭琰歡快的應一聲,眉眼笑起來,心想母親知道了,以後李昭華與她攪纏感情,就讓母親去擋她,頓時覺得這事被母親知道是極好的。

她心情大好,幾個兩下擦乾淨,換上乾淨的褻褲,再穿束胸——讓她驚訝的是母親竟給她備了乾淨的束胸抹胸,但比她之前穿的那件要軟些,應該是羊皮,外層是素錦,內層是細綾。她穿上抹胸又著內衫,再穿綾褲。之前換下的衣裳還擱在浴櫥裡,她從內衫袋裡取出李毓禎的命牌,蹭到對麵穿衣的母親身邊,有些支吾的道:“母親,這個,嗯,是昭華,嗯表姊的。那個,我的,被她拿去了。母親,你還給昭華表姊吧。放我這,不合適。”

李翊浵接過玉牌,看見“昭華”兩個篆字眉毛一顰,“真個胡來!”小心收好,對她道,“這事你不管了,我來處理。”

蕭琰高興的應一聲:“好。”又伸手抱了母親一下,心道有母親真好。

李翊浵心裡一片柔綿,伸手攬著她,柔暖的聲音道:“寶樹以後叫我阿娘吧。省得與你安平母親叫混了……”還有個墨尊呢,哼!

蕭琰在她懷中呆了下,稱父母為“阿娘、阿爹”是吳人的方言,南方民間都這麼叫,北方也有叫父親為“阿耶”的,但這些都是民間的俚稱,世家大族很少這麼叫的。

她神色遲疑了下,“母親,這合適嗎?”

李翊浵柔笑道:“有什麼不合適的?乳名不也俚俗麼?還取賤名好養活呢。你叫我阿娘,俚稱好養,或許我還多活幾年呢。”她說著玩笑,還向蕭琰俏皮擠眼,“我有時還叫你阿公‘阿爹’呢。”

蕭琰心說“是外祖父,不是阿公”,卻沒跟母親擰這事,笑著溫柔的叫了她一聲:“阿娘。”

李翊浵絢然笑開,容華光色如牡丹瑰麗炫目,又如芍藥柔媚嬌嬈,在蕭琰臉上親了一口,“哎呀真是娘親的乖寶寶。”

蕭琰眉毛一抖,咳一聲,“娘親還是叫我寶樹吧。”

李翊浵逗她,“寶樹乖寶寶。”

蕭琰無語,確定親娘是在調戲她,笑一聲道:“阿娘喜歡就好。”

李翊浵又在她臉上親一下,覺得女兒真是太討人喜歡了,轉念一想不好,又柔細聲音叮囑她:“除了最親近的人外,對彆人不要這麼好,知道麼?”

蕭琰笑著點頭道:“阿娘您放心,待我好的,我才待他好;待我不好的,我自然待他不好。母親,嗯,阿母說過,世間事很少有‘非白即黑、非黑即白’,多數是對錯恩怨情分交纏,很難分開,人與人相處亦是如此,但心中有尺,無論對錯好壞,自有體量分度。阿娘放心,我雖然不是如您這般聰明,卻不會被人騙了去。”她笑著按了下自己心口,“佛說,世間五色,色目視聽難辨。眼睛、耳朵都會有看錯聽錯之時。但這裡,不會錯,心目之下,萬千可明。”

李翊浵又是歡喜,又是欣慰,又是嫉妒——嫉妒墨尊將女兒教得這麼好,也嫉妒女兒提起她“阿母”時敬仰信賴又摯愛的眼神。

她絕對相信,就算那位尊者指著懸崖外說“那是你的道”,寶樹也會毫不猶豫的走上前躍下去。

李翊浵深深的發愁了,對這位尊者,她是懷著疑慮和忌憚之心的,可是寶樹隻看到了她“白”的一麵,卻不知道她“黑”的一麵。

李翊浵臉上的笑容依然絢爛柔美,眸光流轉的一笑道:“寶樹可知,墨尊名諱就是一個‘白’字?墨姓,諱白,黑而白,白而黑,可不是有趣麼?”說著咯一聲笑,聲音清越。

蕭琰眼眸一睜——墨白!原來阿母叫墨白!

她在心口輾轉兩遍,隻覺歡喜,笑容便溢開來,忍不住問道:“阿娘,母親姓墨,是那個‘墨’嗎?”她在講武塔一層看武學源流時就特彆留心墨家派係,即墨家武宗,簡稱墨武,劍閣就是墨武創立的。她之前就在猜測:或許母親是劍閣的重要人物?所以才能指點昭華表姊的劍道?但奇怪的是母親為何不傳她以劍道呢?是因為劍道太凶險嗎?

蕭琰覺得有好多疑問,可是能夠解答她疑問的,都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

她眼眸晶亮的看著母親,心想阿娘不是武道中人,應該不會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種話吧?

李翊浵挑了眉一笑,“自然是那個‘墨’。墨尊,是墨武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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