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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揚州城忙碌起來了。
&nbsp&nbsp&nbsp&nbsp雖然自瘟疫爆發後,就已經夠忙碌,大夫們忙碌,為了緩解、治愈病情,一個個忙得形容憔悴;官員和兵衛衙役們也忙碌,忙著調查疫源,搜索疫患,隔離病者,給河渠和井水投清毒劑,但這種忙碌帶了焦躁和慌亂,儘管因為沈綸的坐鎮,大家的心還算安定,疫情沒有全城擴散下去,也讓人不至於恐懼絕望,然而病情得不到治愈卻終是讓人心慌的,就像頭上懸著一塊巨石,誰知道會不會掉下來砸到自己呢?
&nbsp&nbsp&nbsp&nbsp如今不同了。
&nbsp&nbsp&nbsp&nbsp隨著第一例病患被治愈,大夫們激動,城內的官員更激動,守衛隔離區的兵衛甚至激動得流下眼淚,終於不用惶惶擔心自己也會被傳染然後一瀉而死了!
&nbsp&nbsp&nbsp&nbsp這個好消息立即被敲鑼打鼓告之全城,閉戶於家中的揚州百姓都喜極而泣,有的甚至嚎啕大哭起來。之後便在官府的號召和組織下,開始全城的環境大清理,尤其是貧民坊區。司工房則率領衙役和民工進行全城排汙管道的檢查,破損的地方都用紅磚勾灰泥砌出汙水坑加蓋,不讓它往外泄露,待新的排汙管道燒製後,再進行安裝替換。還有公用水井上懸著的打水吊桶底部都要嵌一層過濾網,網下裝有檢測疫蟲的藥劑紗袋,一旦發現桶中傾出的水是淺紫色的,就不可飲用。
&nbsp&nbsp&nbsp&nbsp總之,要做的事情很多,但無論官民,此時忙碌都覺得心裡踏實,包括貧民坊的百姓,清理起坊巷的汙臟都特彆賣力,唯恐漏了哪個角落。
&nbsp&nbsp&nbsp&nbsp揚州城是忙碌中透著輕鬆,但此時在東海都護府、福建道和嶺南東道,卻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慌亂。
&nbsp&nbsp&nbsp&nbsp二月初七朝廷的諭旨還沒傳出長安,東海都護府的唐州、呂州和琉州就已爆發了劇烈瘟疫,死亡千人,包括商人、水手,島上百姓,還有官員,兵卒,染疫者上萬,爆發僅兩天,呂唐島和琉求島已經是人心恐懼慌亂,權富之家紛紛乘著船離島往福建道跑。因為一些官員和兵卒也染了疫,東海都護府根本沒來得及封鎖港口,就讓幾十艘船載著人逃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但是這些人還沒有抵達海岸,東南最大的兩個市舶司城市――廣州和泉州也已經爆發了劇烈瘟疫,幾天內就死亡數百上千,疫患多達萬人。
&nbsp&nbsp&nbsp&nbsp此前這幾個海港州城已經出現過霍亂,但因為染疫的人不多,便以常規的吐瀉時疫稟報朝廷,之後因為朝廷通報了揚州爆發劇烈霍亂,這些官府都加強了防範;但是,因為揚州對霍亂疫情沒有確診,而且疫源調查還沒有確論,其他出現霍亂的海港州都沒有想到:疫源是從海上來。遂隻嚴令藥鋪醫館發現有吐瀉病人立即上報,並隻對入港商船和漁船進行吐瀉症狀的檢查,並沒有封鎖港口的措施,這個損失太大,沒有充分確鑿的理由,官府不敢擅行此舉。
&nbsp&nbsp&nbsp&nbsp二月初六兩艘大唐海船從天竺惶惶逃到東海都護府唐州港,收商稅的官員從神情慌亂的船員口中得知天竺海港已經爆發了瘟疫,到處在死人,這些商船都是停港後發現情況不妙又匆匆起錨逃過來的。而在此前,已經有不知多少載了帶疫者的商船進入南洋國家和大唐海港。
&nbsp&nbsp&nbsp&nbsp更沒有人想到入港的海鮮也有可能帶有瘟疫。
&nbsp&nbsp&nbsp&nbsp在沈清猗的驗證出來之前,誰會想到蝦類也會帶疫呢?或者還不止蝦類。
&nbsp&nbsp&nbsp&nbsp而在唐州、廣州、泉州這些海港城富人們每日享用海鮮那是很正常的事,達官貴人的聚宴也是很正常的事,哪裡會想到進入他們口中的海鮮膾有可能吃出霍亂呢?
&nbsp&nbsp&nbsp&nbsp當霍亂在民間因為帶疫者而大爆發的時候,廣州和泉州的官員也不幸的撞上了霍亂蝦或霍亂扇貝,因為聚宴而染疫,幾十名官員感染霍亂,包括泉州刺史。因為官府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也造成了瘟疫的失控。
&nbsp&nbsp&nbsp&nbsp在東海都護府、廣州、泉州大亂時,南洋的細蘭、暹羅、占城、三佛齊和東洋的扶桑、新羅的港口城市也都爆發了霍亂。包括山東道的市舶司海港密州也受到了波及。
&nbsp&nbsp&nbsp&nbsp而二月初九,長安才收到靖安衛從天竺發來的瘟疫擴散的情報。
&nbsp&nbsp&nbsp&nbsp距離的遙遠使得情報出現了滯後,而靖安司隻向皇帝奏報的製度也讓沿海官府沒有能夠近距離得到這份情報,提前采取措施和決斷。
&nbsp&nbsp&nbsp&nbsp總之,一切的偶然和必然造成了長治三十二年東南瘟疫的大爆發。
&nbsp&nbsp&nbsp&nbsp東海都護府、廣州和泉州的疫情奏到長安,已經是二月中下旬了。
&nbsp&nbsp&nbsp&nbsp當泉州的奏報最先抵達京城時,聖人立即召太子及政事堂宰執並太醫署令丞紫宸殿議事,商議緊急措置。
&nbsp&nbsp&nbsp&nbsp宰執們道:
&nbsp&nbsp&nbsp&nbsp“須得立即下旨封鎖港口。”
&nbsp&nbsp&nbsp&nbsp“不僅是泉州,所有臨海港口都必須封港。”
&nbsp&nbsp&nbsp&nbsp“海船運入的海鮮都得查禁,不經檢疫不得放行。”
&nbsp&nbsp&nbsp&nbsp“泉州刺史染疫,彆駕僅為副職,官低且出身寒門,封鎖四城,恐怕也壓製不住城中的世家,況泉州民風悍勇,若無威望之人坐鎮,嚴禁城中不出,諸民惶懼之下,恐生民變。須得令福建觀察使顏伯維坐鎮泉州。”
&nbsp&nbsp&nbsp&nbsp福建道的道治是福州,觀察使衙門也在福州,在泉州官府無首的惶亂局麵下,調從三品的觀察使大員過去,自是能穩定民心。
&nbsp&nbsp&nbsp&nbsp太子坐在丹墀下方的小方榻上,一襲寬大的赭黃七團窠龍袍掩著他羸弱的身軀,團龍的刺金色顯得他的臉色蒼白無華,卻無損那種溫潤如玉又清貴儒雅的氣質,他一直沒發言,這會卻開口道:“即使調顏伯成過去,恐怕也壓不住城中某些人。須得再下一道旨令,任何人膽敢違令出城,不論官職身份,立斬不赦。”
&nbsp&nbsp&nbsp&nbsp太子的聲音一如他的人,溫潤寬和,但這句話裡蘊含的堅決之意卻是讓殿中幾位甲姓世家的宰執都生了分寒栗。
&nbsp&nbsp&nbsp&nbsp泉州是東南大港,各個世家都派遣有無官身的子弟在那邊營事海貿,如今瘟疫一起,哪家權貴子弟不想逃離危險之地?殿中五位宰執中就有四位,家中有子弟在泉州。福建道觀察使顏伯維是乙姓世家琅琊顏氏的家主,又與清河崔氏、琅琊謝氏都交好,能夠不顧忌甲姓世家,並且不徇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