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此什麼甚好(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8685 字 10個月前

次日淩晨,兩人前往劍湖。

因為兩人坐在穹頂上看日出時,一隻鷹飛過來,扔下一個紙團,上書兩字:劍湖。

“這是師尊的字。”慕容絕道,“讓我們去劍湖見她。”

劍湖是一個湖,一個很大的湖。

但蕭琰想不到,劍湖是這樣一個湖。

沿湖四堤,沒有柳樹,全是鬱金香,都是鬱金香。

蕭琰從沒見過這麼一大片花海全是鬱金香,紅的,白的,黃的,粉的,紫的,橙的,一行行像兵陣一樣整齊,開得熱烈,明豔,又端莊優雅,清新,純粹。

“……這是劍湖?”蕭琰喃喃。

叫金香湖或錦湖比較合適吧。

“你不覺得像劍?一束就是一劍,簡潔直挺。”

一道醇厚如酒的男子聲音突然從兩人斜後方響起。

蕭琰一驚,轉頭。

那男子從花間徐徐而來,粉色的袍子如粉色的鬱金香,卻不會有嬌豔的感覺,而是優雅的迷人,五官並不俊,但給人感覺的卻很舒服,就好像沒有每一寸長得不好,那雙眼睛尤其迷人,看著你就仿佛盛給你整個世界,而那世界是無限的花海,讓人沉溺在那醉死人的絢麗中。

“花師叔。”慕容絕冰涼的聲音,如一道雪水灌入,將蕭琰沉溺的心神猛地驚醒過來,回思方才刹那,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一位先天!

她心中震悚,果然厲害!單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失神要命了。

那男子醇厚的聲音笑起來,“哎呀呀小千山果然長成美人了。我的眼光一向沒錯的,十年前我就說千山長得很好,再長三年,回劍閣就是冠絕。如今將你淳於師兄踩下美人榜首了喲。”說著從寬袖刷地抽出本小簿子,另一手刷地摸出支石墨硬筆,那簿子和筆都懸於空中,如被人操縱般刷刷落筆。

蕭琰忽地明悟,這位應該就是學長說的“見了他千萬不要笑的花師叔”了吧!――他這是在做什麼?

慕容絕眼中第一次出現無奈。

花師叔手一伸,花海中一束紅如火焰的鬱金香突然出現在他指間,笑眯眯的遞給慕容絕。又轉臉看蕭琰,一邊看一邊點頭,然後又搖頭,一臉遺憾的表情。蕭琰看得莫明,但記著慕容絕的話,臉繃得緊緊的,很嚴肅的長揖躬身行禮道:“晚輩蕭無念拜見花先生。”

“哦哦,我是你師尊的小師弟,你可以叫我花師叔。”

“是,花師叔。”蕭琰立即改口。

花師叔笑得很迷人,手指一彈,一束純白色的鬱金香出現在他指間,遞給她,“這花很好。當年我送給你母親四束,一色一束。你一色極致,足矣。”說完,人已不見。

真是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好像過來就是看她們一眼,然後送出兩束花。

蕭琰拿著花有些呆,看慕容絕,“花師叔……什麼意思?呃,他說送我母親花……?”

慕容絕說道:“花師叔是在遺憾,你不是劍閣弟子,否則就可以錄你入美人榜。嗯,沒準就是第一美人。”她說到這隱有笑意,一邊穿越花海往湖邊走,一邊道,“花師叔以觀儘天下美人為嗜好,得到他承認的美人,都會送出一束鬱金香。花師叔在他的園中培植了上千種顏色的鬱金香,一美送一色。聽師尊說,他當年在長安見到你母親一笑,追纏了三個月。”蕭琰默默抹冷汗,聽學長道,“然後花師叔慨歎,無論哪一色都難以儘述其美,故送四色,代表人間四季之美。”

蕭琰大點其頭,覺得花師叔果然有眼光,知道阿娘的氣質,多變而蘊有四季之美,她到現在都還畫不出阿娘呢。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純白的花,然後看了眼學長手中火紅的花,又懷疑起花師叔的眼光了――是不是送錯了?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紅如火,但這白如雪的鬱金香,不是更適合學長嗎?

慕容絕眸中有沉思之色,“花師叔送花,一向有他的寓意。”又一道神念傳給蕭琰――【師叔練的是慧眼通。】

蕭琰頓時肅然,這個“慧眼通”可比她的慧眼厲害多了,能看到一切,實的虛的。也就是說,她們的丹田、紫府,在他麵前,完全沒有秘密。

蕭琰不由凜然,她的丹田紫府,可有太多秘密!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和慕容絕踏上湖邊一條輕舟往湖心行去時,也無心觀賞震霧縹緲的湖景,直到輕舟箭射近湖心島,看見薄霧中那道身影,想起即將拜見劍閣閣主,突然緊張的情緒壓過了她的惴惴不安。

閣主就立在湖邊,喂著一群大白鵝。簡簡單單的一件素袍,隻是腰間束著五色絲絛,人顯得素雅,簡靜。蕭琰卻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仿佛呼吸重一點,都是對這人的不敬。

船近,上岸。

慕容絕上前跪下,叩了三個頭,“徒兒叩見師尊。”

“起來罷。”閣主的聲音很溫柔,像三月的春風,柔暖到心裡。

慕容絕起身,說道:“師尊跟十年前一樣。”

音容笑貌,還在目前――學長這是表達對師尊的想念吧。

閣主說道:“十年不見,你長大了,長得很好。”

這個長得很好顯然不是花師叔說的長得很好。

蕭琰心裡想道。

慕容絕的眼睛亮了一下。

薄唇的弧度向上揚了一下。

秀而黑的眉梢也向上揚了一下。

每一個細節,都表明她心情的高興。而所有細節,證明了她的心情非常高興。顯然師尊對她的誇獎,是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

閣主看著船頭的鬱金香,笑道:“花紅如血,這血色,很好。”

蕭琰恍然,是呀,花紅如火,但也如血。這血色……是指學長的劍道?

但她來不及多思索,上前一步長揖及地,行了一個僅次於叩首的大禮,“無念拜見……嗯,閣主。”她應該叫師伯吧?但頭回見麵就叫師伯會不會太親熱了點?蕭琰心中很緊張,臨出口還是決定叫閣主,至少不會出錯。

閣主笑了笑,聲音柔柔慢慢的,“你該叫我大師伯。”

蕭琰心裡一鬆,改口行禮道:“無念拜見大師伯。”心想:不知母親排行為幾?

“起來罷。”閣主仿佛知道她所想,聲音裡有著笑意,“你師尊排行二,不過她不太喜歡被人稱呼為二,所以我叫她小白。”

蕭琰:“……”

慕容絕默然抬頭看天,她能說十年前聽師尊說起“小白”那種被雷劈的感覺麼。

閣主帶著兩人沿著湖邊走。

“你是不是奇怪,這湖為什麼叫劍湖?”

蕭琰道:“是。――聽花師叔說,鬱金香簡潔直挺,像劍。所以這湖叫劍湖?”

閣主說道:“祖師取名的時候,這湖四周是雜樹灌叢。”

“哦,那是為什麼?”

“祖師看見山門前的石劍,說此劍甚好,於是叫山門劍;看見這崇山,說此山甚好,於是叫大劍山;看見這湖,說此湖甚好,於是叫劍湖。哦,還有劍塔,劍樓,劍崖……祖師當年騎的那頭驢,此驢甚好,叫劍驢。”

蕭琰:“……”

片晌,憋了笑道:“祖師真愛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