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我還沒有對你動情reads;。】蕭琰明確的道。
【但應該有心動。】
心動不是動心,心動隻是一刹那的觸動。
無數次的心動累積在一起,才會動心。
她不會為李毓禎心臟“嗵嗵”跳,也不會因為想到她就覺得心中柔軟,但會為她的心痛而心痛。
蕭琰心想,自己對李毓禎應該是在心動與動心之間。
李毓禎抬手摸她的頭發,又摸她的臉頰,彎著身看著她:“你會愛上我。”
蕭琰咳一聲,這口血沫子咳了出來,又沁紅了她手中的絹帕。
“也許。”她說道,聲音在帕子裡有些喑啞。
【但是,又怎樣呢?】她還是轉為傳音,【再愛能有多愛?我不會為了你拋棄家族,你也不會。……嗯,家族這個事,也未必不能解決,天啟之下,家族都是小事。】蕭琰經過與慕容家的磨道後,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她和李毓禎之間,空餘時是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的。
【但是,又怎樣呢?】蕭琰還是這句話,
她的聲音平靜又真摯:【我沒有真正愛過,所以不知道,真正去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但是,我想過,真正愛一個人,你是否會沒有了自己,隻有對方;你願意犧牲一切,甚至不惜輸掉自己。——昭華,我做不到。我們都做不到。】
你是否會沒有了自己,隻有對方。
你願意犧牲一切。
你不惜輸掉自己。
李毓禎斂眸。
她愛蕭琰,會為她心痛,會為她朝思暮想,會因她思念而輾轉反側。
但她不會愛蕭琰愛到沒了自己,不會為了她犧牲一切,更不可能輸掉自己。
她冷笑,“我愛你。但不能舍棄我的尊嚴。”
蕭琰看著她讚同道:【你說的極對。所以我們更愛的是自己。】不是能為對方死,就是愛對方勝過愛自己,因為對一些人來說,生命,並不是最重要的。
【你更愛自己,所以必須要得到我。因為和我在一起,你最開心。但這是不是我最開心的你不關心。昭華,你看,愛情其實就是這麼自私。】
李毓禎的目光漸漸變冷,心口很痛也很冷。
她想說悅之你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最開心。
但她看見蕭琰淡漠又淡然的眼光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蕭悅之,不是個深情的人。
她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蕭琰換了一張手帕,說道:【佛經曰:世人得愛,如入火宅,煩惱自生,清涼不再,其步亦艱,其退亦難。這就是情執。昭華,我們求索大道,苦痛、生死,對我們來說都不是最強大的敵人,而是執念。尤其情執難過。】
她半闔著眸子,想著自己:【昭華,我不是個感情濃烈的人。我愛家人,愛朋友,感情充沛,但不會為情而執。我沒有那種濃烈的想要擁有一個人的執念,也不會有那種濃烈的想要被一個人擁有的執念。可能我會鐘情一個人,但不會熾烈的去愛一個人。】
她的感情永遠是清醒的,不迷,不癡reads;。
【昭華,你修的是心劍道,講的是順心意。但我的感情,沒法順你心意。你若對我情烈,而我對你沒有相應的熾烈,你又如何?終究成你的情障。倒不若不得。放下情執,致虛,守靜。】
李毓禎冷默不語,斂眉垂眼,手指撫著腰間墜的一塊小印。
那是蕭琰離開長安時托暗衛送給她的離彆禮,印上刻了四個字:虛極靜篤。
這是《道德經》的“致虛極,守靜篤”。
人有了情執,心靈就不複空明、寧靜。
蕭琰是勸告李毓禎致虛守靜,恢複心靈的清明,才能在大道上更加通達,而不會因情心靈生蔽。
蕭琰越說越覺得自己心神澄淨,這般明白的剖析自己,就好像讓她的心經過了洗煉一般,更加明淨剔透,原本蒙上一層陰影的琉璃玉蓮也重新變得明淨光透。
她臉上有著一層瑩瑩玉光,眸子也更加瑩潤剔透。
李毓禎隻覺得心梗。
恨不得再將她揍一頓。
蕭琰見她眼露寒光咳一聲,另一隻手擺了擺,捂著手帕道:“彆揍了,下次吧。先說正事。”她今天來宮裡可不是挨揍的,烏古斯的事總得先交待清楚了,至於李毓禎想怎麼揍她消氣是後麵的事。
蕭琰覺得,正事要緊。
情情愛愛的,都是小事。
蕭琰覺得,李毓禎應該學一學寔樓陛下,多麼威武霸氣——看看人家後宮紅花綠葉的,身從花花過,片葉不沾身。
“你先調息。”李毓禎冷沉的聲音道。
蕭琰立即閉眼。
兩刻鐘後,她睜眼。
“傷好了?”李毓禎挑眉。
骨頭斷了,能這麼快好?
蕭琰經神湖淬煉後,身體恢複的能力又強了很多,雖然還沒有慕容絕那麼變態,但這種傷勢遠沒有在烏古斯受傷那麼嚴重,調息兩刻鐘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差不多了,後麵養一下就好了。”她說道。
李毓禎叫進連誠端進漱盂,讓蕭琰漱了口,拂袖便往外走,“去光天殿說話。”
蕭琰這會不想惹她,便應了聲“好”,傳音向閣主交待了聲,便去了光天殿。
連誠看著茶幾上擱著的兩方被血染紅的手帕,心裡直抽搐——皇後要是問起殿下與蕭郎君相見如何,她是說呢,還是不說呢?嚶嚶嚶,還是問殿下吧,殿下讓說就說,殿下讓不說就……打死都不說。
連誠拿起手帕心裡悲傷成河,為啥是她被留下來收拾?
到了光天殿,李毓禎直接帶她去了寢殿。
蕭琰原想說去書房,見李毓禎一臉的冷峻寒冰,似乎她說一句不就能立刻動手再揍她,嘴唇動了動,還是默了,話已經說清楚了,去寢殿就寢殿吧……李毓禎還能對她用強不成?
兩人脫靴入了殿。
殿內鋪了軟涼的青席,白襪踩在上麵毫無聲音,似乎隻有兩人沉靜長緩的呼吸聲reads;。經過重重挽起的帳幔,到了寬大的錦榻前。蕭琰一眼就看見掛在龍首鉤上的那幅字:我要有節操。
她噗的一笑。
“你還真掛呀。”
沉悶的氣氛立時消散。
李毓禎斜眼看她,“你若能消氣,我掛到紫宸殿也是可以的。”
蕭琰嘴角一抽,“還是彆了。”眸光一掃,便又看見床榻左側的書案上一摞摞的黃宣,她的眼力很好,已經看到上麵“我要有節操”的墨字透紙,足見書寫的人極用筆力。
她歎了口氣,說道:“長樂宮的事,我們揭過。”
以後再不提。
李毓禎卻冷哼,“我可沒悔過。再來一次,還是要你。”
蕭琰轉頭看了她一會,“以後揍你。”
強霸這種事,隻能用拳頭解決。
“好。”李毓禎眉一挑,“我等你揍我。”
蕭琰現在都想跟她撇清要她放下情執了,她如何能讓蕭琰揭過,她們兩人發生的關係,她就不會讓她揭過。
她上前兩步,極其霸道的從背後抱住蕭琰,薄涼如冰的聲音道:“我修心劍道時,師尊說:我輩修行,不怕妄念,隻怕不起念。修行,本就是執念,若因害怕而不行,根本就走不下去。心在,則無所不能,今日不能,明日未必不能。我修的是順心意。若因害怕你不愛我而放棄,這不是放下執念,而是畏懼不行;若因害怕你情不深而放棄,這也不是放下執念,仍是畏懼不行。若真有情滅那日,那也是順心意。而不是現在,因為如果的可能,而棄執。你可明白?”
蕭琰怔立不動。
她沉默著,思考著。
良久,她道:“你順你心,我順我心。”
各人有各人的道,做出了選擇,無論痛或苦,都得自己承受。
李毓禎靜靜的抱著她,下頜擱在她頭發上,感受著自己心中歡喜又痛的心情,歡喜是因能擁著這個人,痛是因為懷中這個人未對自己動情,也不想對自己動情。
但無論歡喜或痛,都是鮮活的感情。
她可以因為將來得不到而受痛,卻不可以因為怕得不到而不敢去愛。
她的心中,從來沒有不敢,隻有去做。
對情,她不是執念蒙蔽心靈而勘不破、看不開、放不下。
是她不願意勘破、看開、放下。
因為不需要。
人生要過得鮮活,總得有貪嗔癡怨、七情六欲。
她的人生,要過得和她的劍一樣,鏗鏘有力。
所以,她不修寡情道。
她的道,從來都是順心意。
順心意而活,順心意而為,便是得。
得,永遠在於她自己,而不是彆人。
蕭悅之有點說的對,她,最愛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