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回到府中,已經過了下午酉時了。
李翊浵已經從長姊安福長公主的芙蓉園回來——這陣子兩姊妹挺熱乎,因為商議芙蓉園改建的事,兩姊妹在園林設計上都是個中行家,安福決心將芙蓉園打造成大唐第一園,其中就有先皇喜歡的景致,便將姊妹倆的罅隙暫且放下,反正揍李十一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先把園子改建好了再說。
沐浴後她換了件家居襦裙,斜躺在長窗下的涼椅上看書,見女兒回來了,一眼就發現她新換了中衣。蕭琰的內外衣衫都是她吩咐親自打理的,雖然同樣是白色中衣,但用料和衣領的細節處卻不同,蕭琰向她行禮時她就笑起來,“挨揍了?”聲音親昵,有兩分調笑,又帶著關心。
蕭琰清亮的嗯了一聲,淨手淨麵後坐到涼椅邊的藤墩上,側了耳朵給阿娘看,“我差點成了一隻耳。”李毓禎咯一聲笑,“昭華才沒這麼狠。再說,一隻耳會破相的,昭華舍不得。”
“阿娘——”蕭琰拖長聲音,您關注的重點錯了吧,怎麼不心疼一下女兒?
李翊浵笑著坐起身,伸手抱了下女兒,在她耳邊親了下,“好了,不疼了。”
“……”
阿娘您這是哄小孩兒麼?
不過來自母親的這種親昵安慰她還是挺受用的。
李翊浵輕摸她肩背,“還有哪裡,不止耳朵吧?——昭華下手可沒這麼輕。”
蕭琰笑道:“骨頭打斷了幾根reads;。不過已經調息好了。”
李翊浵知道她在避重就輕,肯定不止斷了幾根骨頭,恐怕全身都被狠揍了,雖然心疼女兒,但年輕人的情愛糾葛她不會插手,無論身痛心痛都是她們要經曆的事,隻笑著道:“你跟千山磨道,昭華不揍你才怪。”說闃,用銀叉子叉了一顆無核葡萄送到女兒嘴邊。
蕭琰咽下葡萄,說道:“那是磨道,我又沒動情。”
“所以說啊,你不懂情。”李翊浵纖白的手指頭輕戳了一下女兒額頭,“這情愛呀,就伴隨著獨占欲,從心到身,都必須是自己的,容不得他人染指。你和千山親吻,在昭華心裡,就是她擁有的你被彆人動了,能不動怒?”
“所以說,愛情這種感情太麻煩了。”蕭琰歎著氣說道,伸手拿了幾上的琉璃奶酪碗,將琉璃盤中洗淨的葡萄舀進碗中,一邊攪拌一邊道,“您看,生死之交的朋友可以有很多個,彼此之間還可以成為惺惺相惜的朋友,不會有獨占這種想法。跟誰多說了一句話,摟了下肩都得吃醋,忒累人了。”她母親都有三個,要是像愛情那樣有獨占欲,那還不得打起來?蕭琰覺得,相比有著強烈獨占欲的愛情,她更喜歡溫暖博大的親情和熱烈豁達的友情。
李翊浵搖頭輕笑她,“你呀,還是不懂愛情。為一個人朝思暮想,念茲在茲,擁有他就覺得擁有整個世界,最美的風景就是他的笑容,這種幸福是親情和友情無法給你的。就像你最愛的甜食,能甜到你心裡去。”
蕭琰略想了會,隻覺得每次武道進境那種天地的清晰和美好感令她幸福得流淚,難道愛情的幸福還能比這更美妙?
她將拌好的奶酪碗端到阿娘嘴邊,用白玉勺舀了一顆喂到她唇內,笑嘻嘻的說道:“阿娘,我再愛甜食,那也得先給您吃啊。要是愛情,能給您分享嗎?”
李翊浵“噗”一聲,趕緊拿帕子掩了嘴,笑嗔她一眼,咽了這顆酸甜爽口的乳酪葡萄後還是忍不住笑,屈起手指在女兒額頭上叩一下,“你呀!這能是一回事嗎?”
“總之差不離。”蕭琰笑嘻嘻的在母親臉頰上親了一下,又給母親喂了一顆,體貼的拿帕子給她拭唇,給自己喂了一顆,愜意的眯了下眼,又說道,“這親情友情就好像甜食,可以分享,越分享越甜。愛情,那就是吃獨食,一分享就成醋,酸極了。阿娘,咱們不能吃獨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
“哈哈!”李翊浵扶著腰笑。
蕭琰再接再厲,“您看,我要是有了媳婦兒,或者夫郎什麼的,每天晚上還能陪您安寢啊?”
李翊浵又咯吱的笑。
就連幾位侍女也禁不住抿嘴笑。
“你呀,”李翊浵輕捏女兒的耳朵,“總會遇上一個你想吃獨食的。……不過,”她眼波一轉,又柔笑道,“吃獨食之前,多吃幾年甜食也是可以的。”
李翊浵覺得自家女兒如此的好,若被誰獨占了去,她這個母親也是要吃醋的,難怪自古婆媳不好處,這就是吃獨食惹的。
蕭琰用熱巾子擦了手,為母親剝龍眼,臉上的神情十分認真,“阿娘,我以後就算吃獨食了,也會喂您吃甜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