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慕容絕說道。
她的聲音冰冷又乾脆,就好像封血劍一劍斬下。
她過來就是看蕭琰傷勢的。
什麼時候好了,繼續揍她。
封血劍在血紅流動的劍鞘中輕顫,發出無聲的嗡鳴。
它在渴望著鮮血。
尤其是渴望眼前這人的鮮血。
這般的近距離,慕容絕能聞到蕭琰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還有類似清晨綠葉帶露的味道,乾淨清新……這是慕容絕以前喜歡的味道,然而此時,卻刺激著她紫府星空下的血海再次翻騰起來,無儘的血色,波濤洶湧,一浪猛過一浪的撞擊著理智的大堤……
慕容絕冷寒的眼中浮起血色。
倏忽間,右手已按到了蕭琰頸側的大動脈上,冰冷修長的手指仿佛冰冷的劍鋒,下一息間就會切入那青色的血管,讓鮮血噴濺出來。
蕭琰一笑,沒有緊張、驚駭,就連血管的脈動都如常的平靜而緩慢,仿佛沒有在意生死就在眼前,就在那冰冷的手指之下,在慕容絕的一念之間reads;。她的笑如春日陽光,和煦而不侵熾,聲音如初春的風,乾淨、清新,說道:“學長,冷靜。”
就像她在烏古斯汗國時,多次對她說的——學長,冷靜啊。
彼時的慕容絕,是情潮湧動,情|欲難製;此時的慕容絕,卻是心中殺欲如潮,難以遏製。
血海如潮般咆哮,暴戾、冰冷。她清醒的知道,這是她的好友,是她的夥伴,是她曾經心動、愛過的人,然而她的心中找不到半分情意,就好像以前的一切都被寒冰凍結,然後被劍粉碎,沉入血海,再也找不到殘留,心中隻有無儘的冰冷……以及殺欲。她對她的鮮血是如此的渴望,血海中有一個意識在湧動——
殺了她,絕情道就能大成!
隻差半步,她隻差這半步。
隻要殺了她……
慕容眼中的血色在加深。
蕭琰的笑容卻依然和煦、平靜,頸下乾淨的一領白衣,外麵是月白色圓領袍衫,乾乾淨淨得仿佛天空染成,明淨的笑臉,臉色蒼白無血色,卻有陽光透過帳篷天窗灑落在她臉上,閃動著白玉一般的光輝,漂亮極致,又鮮明極致,那顏色能讓世間一切鮮活。
那是溫暖明亮,又勃勃的生機。
——這樣的生機,更想讓人摧毀!
慕容絕指端一緊……
眼中的血色卻在慢慢的斂去。
她的殺道,是要用強者的血來祭煉——她想殺她,但不是在她脆弱的時候出手。
這樣的生機,應該在全盛的時候摧毀——才是她的殺道,最強的毀滅。
慕容絕冰冷的手指從蕭琰頸上的青色血管劃下,仿佛劍鋒劃過一般,聲音也如劍刃冰冷,殺氣凜然,“七天後。”
七天後,蕭琰的傷勢就應該好完全了,恢複到巔峰狀態。
她的劍,會在那時候渴飲她的鮮血。
蕭琰道:“好。”
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間走了一圈,臉上笑容依然真切,令人感到溫暖又耀人心房。
可是慕容絕的心中再也不起半分波瀾。
就像高遠的雪山,俯視著蒼生,漠然而冰冷。
***
遙遠的帝都長安,肅穆、莊嚴,又充滿了活力,帝都的百姓也是生機勃勃,經過勝利的狂歡後激情已經漸漸平息,但喜悅的餘波猶在,朝廷頒發的詔令不僅允許農戶提前兌現戰爭債券,而且城中的工戶、中產以下的商戶和坊郭戶,都能提前兌現戰爭債券,人們當然高興。
而士籍戶,無論購買量多少,都要等戰爭結束才能兌現,朝廷給出的理由是充分的:既然是國民中“士農工商”的第一等,享受了免田稅、免徭役等諸多國家優惠,就應有更高的貢獻精神,承擔對國家更大的責任,支持帝國戰爭到最後,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經過朝廷多年的宣傳,這個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沒有哪個士戶覺得不對。若是有那家財不豐卻將多數家財都拿去購買債券而至生活窘困的,說出去隻會遭人恥笑:朝廷不是說了嗎,支持帝國的戰爭要“量財而行”,你自己鑽錢眼裡作死怪誰?
還有一類國民購買的債券也是不能提前兌現的,那就是中富、上富和豪富之家。
大唐《稅律·財產稅》對於中富、上富和豪富都有清晰的定義,甲、乙二姓世家是毫無疑問的豪富之家,丙姓至少是上富,丁姓至少是中富;還有寒門累進的勳貴世家、文官世家,以及豪商大戶,中富、上富,乃至豪富之家都有reads;。這些富裕階層購買的債券是低息債券,利率隻有百分之二到三,認購額以二十萬兩銀起價,隻能在朝廷詔告戰爭結束之後才能兌現。但是,富裕階層本就不是靠戰爭債券發橫財,而是朝廷給出的各類軍工訂單,以及組成隨軍商團的利益,這才是大頭,也是富裕階層支持對外戰爭的重要原因。尤其那些大商人,巴不得戰爭打得越久越好,他們的收益才能源源不斷,根本不在乎那幾十萬、上百萬兩銀的債券,反正這錢早晚會兌現,朝廷的信譽是經過真金火煉的,沒人會懷疑。
也有不高興的,就是那些沒有國民資格、不能購買債券的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