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當夜裡找到賈蓉詢問,才知道原來是賈璜家的搗鬼。
第二日,鋤藥果然沒來學堂。
呆霸王大怒,將賈璜暴打一頓。
這回他學乖了,為了不讓老娘抹淚,他是將金榮引到廁房內下的手,末了還將金榮推倒在糞池內吃大糞。
賈璜家的是個不肯吃虧的,又來找鳳姐兒哭訴。
怎奈這回鳳姐兒也是冷了心。
她不知道鋤藥如何得罪的金榮,大概也猜測到還是上回頑童鬨學堂的尾子,但是,賈璜家的當眾拿王夫人和自己當大槍使,王夫人大概還沒發覺,鳳姐兒七八竅的心肝,如何瞞得過她?
王熙鳳冷笑道:“小子們玩鬨不曉事,難不成做長輩的也跟著胡鬨?”
賈璜家的才知道,聰明人不止她一個,隻得惶然而退。
金榮一頓打是白挨了。
卻說大明宮裡,戴權給太上皇學說京城裡的新鮮事,就說到賈府這芝麻穀子。
太上皇奇道:“一個下人小子,忒地醫得鳥獸,寫得書法?”
戴權道:“林如海姑娘家的鸚鵡幾乎死去,確實給他醫好了。給薛家小子抄書和呆霸王痛打金榮也是事實。書寫好是剛傳出來的,鋤藥小子現在東府抄經,寫字兒大約是不差的。”
太上皇笑道:“小人兒哪裡是抄經書,他是躲災殃哩!”
戴權也笑,道:“這孩子是個機敏的,聽到抄一萬遍經書,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立刻就接應下,當晚上就進了東府安排下,個把月了,再不見出來,隻差老娘送寒衣換洗。”
太上皇道:“我聽說賈政的夫人,乃是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的親妹子,最禮佛虔誠不過的,至於為難一個無辜童子麼?”
戴權笑道:“女人本柔弱,為母則剛強。倘若溺愛子女過頭,則毫霜片雪不容加諸身。何況這寶玉是個銜玉而生的,大男賈珠又早亡,萬千愛惜加於一身,哪裡容得絲毫無禮?這回小廝鋤藥竟然蓋過了寶玉一頭,在她眼裡便是大大的僭越!
一顆針紮在心裡,隨時就要了這小廝性命。不過呢,好在她是禮佛的人,總要預備周全了才動手,畢竟她不願濺一身血水,所以這鋤藥小廝倒是不至於立刻死,至少得抄完了經書回府了,才有得磋磨。”
太上皇歎息道:“賈氏祖先何其人傑,偏生下一窩糊塗蟲。這個鋤藥隻怕難存。——薛家當真與他斷絕了?”
戴權道:“可不!當晚上薛家小子就去回了臘子樹賈家,抬了羊酒去的。”
太上皇道:“這小子混賬是混賬,倒有些情誼。”
戴權道:“可不是,為了給鋤藥兒出氣,他把金榮打得三天不下床來。”
太上皇閉目,半晌不語。
戴權侍候了大半輩子,心裡明鏡似的。
戴權等候了一回,感歎道:“皇上為了這幫子老王公,也是操碎了心!”
他頓一頓,又道:“這鋤藥家裡,倒不是活不下去。隻是宅子挨著臭水窪,一年四季裡,有大半年生受。”
他想一想,接著說道:“官府有衛生護民之責,可著順天府發罪囚整治乾淨了。”
太上皇微微頷首:“也罷。”
順天府獄監崔克理接到府尹公文,立馬點起囚徒,往西城寧榮街後街勾當公事。
公人來到臘子樹下,鋤藥母親以為兒子啥事犯了,吃一驚。
再看時,不像。
再看,一大群人挽車荷擔,不是來拿人的架式。
領頭的官老爺很客氣,問了地方,就把人領到後窪子開工。
老娘也是傻了。
這,這,這……?
老娘趕忙找來賈芸老娘賈菌老娘幾個幫忙,燒水送熱茶,買來點心果品招待。
崔克理也不知道這家子啥來頭,看樣子也不是權貴人家,怎麼請得動府尊發令,征用囚徒勞役,這不是權貴之家的特權麼?
但是他知道萬事莫多嘴的為官之道,趕緊催動人手下力氣是正經。
清除了蘆葦雜物,崔克理問鋤藥老娘,要不要堆山子?
老娘也不知道該怎麼搞法,就想起來薛家女公子做的圖樣,於是找出來給官老爺看。
崔克理一看,讚不絕口。
好貴氣大宅子,隻是費銀子。
有了圖紙,他就知道了怎麼開池塘,哪裡堆假山,整多少菜畦花地。
鋤藥老娘拿出了所有的百來兩積蓄,沒辦法,官老爺說的采買石料苗木要跟上,不能誤了工期。
人多力量大。
十幾日功夫,鋤藥家老宅子後麵近三畝地方麵貌煥然一新。
池塘,柳堤,花樹,菜畦,石板路麵,整齊美觀。
除了圍牆和主體建築,其他基本齊了。
崔克理回府衙繳命不提。
官老爺一走,後街可算是炸了鍋。
家家戶戶都來看稀奇,臘子樹下人流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