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藥道:“小紅兒,我要上學,你有時候也要出去采買拿飯,院子不就空了?”
小紅瞪大了眼睛,道:“這可不行!衣服箱子銀箱子怎麼辦?不如要個小子來吧!”
鋤藥搖頭道:“小子都貪玩,真有個賊時早嚇得癱了,不頂用。”
小紅道:“這就難了。老成的下人都要辦事兒,要不到的!”
鋤藥說:“你想想看,府裡頭有沒有閒著不中用的,能看家就成。”
小紅跟著爺娘,熟知府中人事。
小紅想都不用想,道:“怎麼沒有,焦大爺啊!”
鋤藥恍然。
焦大這個老功仆,早已經榮養不派活了。
他又老得閒不住,到處指手畫腳不滿意,整日裡吃了酒罵大街。
鋤藥歡喜道:“好極!我去請他來住。”
小紅道:“他又喝酒,又愛罵人,老爺們都不管他的,我有些怕他。”
鋤藥點她腦瓜子,笑道:“你傻呀!給他一壺酒,他便是親姥爺!”
小紅也笑了,這個老爺子,果然是這樣兒的。
鋤藥有兩日假,就和石灰稀泥修補牆洞炕腳,粉刷了牆壁,清理了屋麵樹葉雜草,換了爛瓦,窗戶換了薄胎筋白紙。
來旺使人搬來床桌榻凳箱子櫃子等物事,又用山水鳥獸大屏風把兩間臥房隔開成前後套間。
地龍燒起來。
院子裡煥然一新。
屋子裡亮晃晃,暖洋洋。
小紅養著的小雀兒掛在屋簷下,唧唧溜溜唱歌。
忙碌了一天,小紅倒是精神飽滿,她滿意地背著雙手巡一回院落,發現雞窩子還空著。
鋤藥道:“無妨!改天你去我家捉幾隻,老娘孵了一大堆。”
小紅道:“改天個啥?趕緊的,還能蹭個晚飯!”
兩個收拾收拾出門去,聽到焦大正在門洞子外麵嘟嘟囔囔,一抬頭,正撞見賈政下值回家。
鋤藥趕忙上前行禮謝恩。
賈政溫言寬慰道:“我家讀書久不效,小子可期乎?切當自勉,不可懈怠。寶玉可儔則儔之,不可則督之,督之不能,則告於我可也。”
鋤藥諾諾。
賈政看看一旁的小紅,問道:“你是誰家的?”
知道是林之孝家的孩子,賈政微微頷首,道:“好好服侍爺們,不可跳蕩。”
又向鋤藥道:“這孩子有些靈氣,你好生待她。”
鋤藥點頭答應了,就想起焦大一事,就向賈政求情道:“焦大爺每日醉酒,胡言亂語,不是個辦法。小的想接他去小院裡同住,我早晚誦書,老人家多聽著些聖人言語,或許就閒靜了也未可知。”
賈政也被這老大爺煩得很,見鋤藥有這個心,心懷大慰,道:“焦太爺救過老太爺的命,休要怠慢他。回頭我使人送酒錢銀子來。”
鋤藥走出去,劈麵焦大老大耳刮子打過來:“小猢猻子,管起來大爺的事來!”
鋤藥嚇得一出溜:“老爺子,你都聽著呐?”
焦大憤憤道:“老子耳不聾眼不花,這府裡的,啥看不到聽不到?”
鋤藥趕忙拉開他出去,小聲道:“老爺子,我那話說給二老爺聽罷了,我實在是想接老爺子跟我去同住,總得過過家主子不是?”
焦大鼓起牛眼睛,鄙夷道:“你自己擠小廝屋子,怎麼接我住?”
小紅跳出來笑道:“老大爺,看你孤陋寡聞了吧,小鋤藥升了伴讀,府裡分了宅子了!”
焦大眯起眼睛,打量一下小紅,咧開大門牙笑了:“這不是林之孝家的姑娘麼?倒是越長越水靈了,配得上我侄孫兒!怎麼的,兩口子還家去?”
小紅大羞,遠遠的跑開了去。
焦大對著鋤藥嗬嗬冷笑,道:“小鋤藥兒,出息了嗬!也不叫焦叔爺爺掌個眼,就敢把人姑娘往家帶?”
鋤藥哭笑不得,解釋道:“老爺子,小紅是鳳姐兒分派來屋裡侍候的,你老想得多了!”
焦大耳朵就不利索了,叫道:“什麼?屋裡的?那不就是了!”
一老一少吵吵囔囔,幾個樂嗬嗬回了臘子樹下。
盧氏見兒子幾個到來,萬千之喜,拉著小紅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歡喜,就捋下手腕上的銀鐲子,硬塞給小紅做見麵禮。
焦大一旁拍著手笑。
小紅一張小臉蛋紅得像紅綢布,看見鄰居都來看熱鬨,羞得躲進房裡不出來。
老娘自去夥房備飯,鋤藥忙著和鄰人解釋,原來是個丫頭子,不是大夥兒想象中的準兩口子。
吃完了飯,鋤藥娘領著幾個去逛後園子。
這時候已經周邊都種植了荊棘藤木,密密麻麻的刺籬笆足有圍牆高。
鋤藥娘指點著規劃中的書房位置,吹大氣道:“好兒子,你把媳婦兒找來,老娘我給你這兒起精舍做婚房!”
她一頭說著,一雙眼睛卻隻管往小紅身上睃。
小紅哪裡見過這個場麵,嚇得直往鋤藥身後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