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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京城上下議論紛紛,上至世族大家,下至街尾攤販,都在討論一則傳聞。
梁王沈忌生性嗜殺,以虐待侍女為樂,王府枯骨孤魂不散,圓月夜幽魂現,時聞惡鬼悲哭。
傳言來勢洶洶,更有司天官觀測星象:有星如半月,長而拖曳,是為亂臣入京。
有楚哀王謀逆在先,梁王這位胞弟也難免為百姓所厭惡。
這下,眾人紛紛猜疑梁王沈忌便是那位未出世的‘亂臣’。
梁王府內,沈忌站在花廳前,仰頭望月。
青鸞沏了茶,彎身端給太師椅上的來客,茶盞被接過後,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廳前的人,神情有些惴惴不安,又夾雜了一絲期待。
茶盞上方浮著嫋嫋水霧,沈偃垂眸飲了口茶,透過水霧朝廳外望去。
半晌,他淡聲道:“皇叔若生悔意,今夜還來得及。”
明日可就是十五了。
沈忌模糊的視線穿過寬敞空寂的花廳,穩穩落在沈偃身上。他獨飲了許多年的苦酒,眼白已有些渾濁,不再像
十五年前那樣意氣風發。
“本王無悔。”
他長身立在廳外,月色清清冷冷地灑在他肩上,青鸞忽地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年宮變中以身相護的瀟灑王爺。
青鸞開口問道:“明日,陛下當真會降下貶為庶人的旨意?而不是……”斬草除根?
沈偃偏過頭望著她,耐心解釋道:“陛下向來對司天台的占侯深信不疑,現任司天台丞乃因占侯靈驗而聞名,此話一出,陛下首當其衝懷疑的便是定國公。”
“而定國公禍水東引,替自己清除路障,負責整修黃河的監察禦史褚居墨便是最好的靶子。”
他放下茶盞,轉眸看向梁王:“今日褚大人本是要被投下獄的,孤設法替他拖延幾日,加上京城流言四起,明日若不做個決斷,陛下難以向文武百官交代。”
沈忌的肩膀鬆懈些許,又敏銳地捕捉到沈偃的用詞。
他用的是‘陛下’,而非‘父皇’。
他並沒有正麵回答青鸞的問題,這就說明——沈偃也在賭!
梁王望著他,眼中浮現一絲欣慰:“眾人皆道皇太子不問朝政,一心隻讀聖賢書,不及先太子萬分之一。但本王如今才看清,你不過是在暗地裡隱忍積攢,待有朝一日迸發。本王願同你賭一回!”
他倏地握緊茶盞,盞底在案上劃出一條淺痕,伴隨著刺耳的聲響。
廳內兩人皆是一怔,旋即聽見他平靜無波的聲音:“隻不過,孤還需要借青鸞一用。”
青鸞怔愣一瞬,很快反應過來:“當年之事,奴婢會向陛下當麵言明真相。”
不料沈偃搖頭道“不”,嘲諷似的笑了,“孤要你此生再也不提此事,將你所知曉的都爛在肚子裡。”
這下連梁王也摸不透這位侄子要做什麼了。
*
次日早朝後,皇帝罕見地將太子傳召至朝暉殿。
沈偃步履從容地踏上過朝暉殿冗長的台階,行至門口時,抬首看了一眼高掛的金匾。
上一次來,已經是三年前了。
朝暉殿所有的宮人都被調走,就連門邊的侍衛也沒留下。
方入殿內,就看見九鼎金龍香爐中絲絲縷縷煙氣繚繞,龍涎香的氣味格外濃烈,可他還是在其中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