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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方法

這個周末,沈問津一直在房間裡刷鬆下客曾經的視頻,試圖從裡邊悟出一些剪輯方法。

他刷了一整天,刷到最後已經神思恍惚,以至於費列萊找他一塊兒去打遊戲的時候,他直接拽著小卷毛不讓人走了。

“打什麼遊戲?”他問,“你今天學習了麼?寫腳本了麼?剪視頻了麼?工作做完了麼?啥也沒乾就想著打遊戲,玩物喪誌啊萊兄。”

費列萊被他拽得動不了,瞪大了眼盯著他,半晌,衝門外喊:“老板,你員工被工作搞傻了,你過來看看!”

沈問津伸手就想捂人嘴,但小卷毛即便被拽著仍舊身姿敏捷,躲開了他的手,愣是一口氣也不喘地把這句話完完整整喊了一遍。

……草,怎麼又在那人麵前丟麵子了。

沈問津鬆開了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有點想死。

費列萊在旁邊“嗤”了一聲:“你好慫。”

“你在老板麵前你不慫?”沈問津抬起頭問。

“當然不慫。”

“嗬,說得好聽。”沈問津站起來道,“你有本事,去老板麵前認親,說‘我是你爸爸’。”

“打個賭?老規矩。”  沈問津思索一陣,同意了齊客的組隊邀約。一旁的費列萊看得眼熱,插到倆人中間說:“你倆要不再加我一個?”

“你彆裝。”沈問津輕輕蹙起眉,“你每次都這樣,好像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但你其實比誰都清楚。”

“你又沒說跟誰講。”費列萊振振有詞,“你隻是說在老板麵前把這句話講出來。”

“你這人咋這樣,真玩不起啊?”費列萊不滿地嚷嚷。

沮喪的費列萊直接抓起手機,在群裡舉報倆人結黨營私的情況。

向之被老板和津渡深厚的同學情誼打動了,當即翻起了備忘錄,決定回房後就拜訪一下他的高中老同桌。

他四處環顧了一圈,準備找個人評評理,一扭頭看到了好整以暇倚在門框上看熱鬨的齊客。

這回躲貓貓和喜音綜藝的那回略有不同。此次開始時僅有一人為抓捕者,也就是齊客口中的“鬼”。其餘玩家被抓後也會變成鬼。若最終鬼的數量大於幸存的人,則鬼陣營勝利;反之則幸存者陣營勝利。

不同尋常的、過分的在意。

刷了一個周末的視頻,沈問津渾渾噩噩,兩眼發直,看得費列萊給他的背來了充滿力量的一巴掌:

“你是不是腱鞘炎老犯?”

他盯著天花板想了會兒,想起了cp剪輯視頻中常出現的一句短語——

“跟老板說,又不是跟我說。”沈問津拽了下椅子,往上邊癱了上去。

“你他爹的這也算?!”沈問津被氣笑了,“誒我發現你是真不要臉。”

他這句話半輕不重地落下後,室內很安靜。

至於齊客……

“我總有一天能幫上你的。”

費列萊臉上的笑凝固了,沈問津笑癱了。

“你那算贏?”沈問津癱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鑽文字漏洞,和哥們兒耍心機呢。”

“沒。”齊客說,“我有彆的方法。”

“嗯?”

三更半夜接到向之電話,並聽他哭了一個小時高中友誼的老同桌:……不是,他有病吧?!

齊客和沈問津離得極近,甚至就半倚在他椅子的扶手上。男人的眸光從電腦屏幕輕輕轉到沈問津的臉上,半晌,忽然開口:

向之話還沒說完,忽聽齊客咳了一聲,後半截“老是疼”在舌尖轉了一圈,被他咽了回去。

“怎麼結?”沈問津問。

“齊哥咋啦?”他問,“嗓子不舒服?”

齊客盯了他一會兒,說:“要不咱倆結盟。”

“我知道是老毛病。”沈問津歎了一口氣,“我也知道我暫時還沒能力幫你剪視頻。所以我挺難受的。”

“為什麼?”

費列萊慘遭拒絕,很沮喪。

“清醒點,等會兒就要去錄視頻了。”

沈問津則扛了輛自行車,打算采取藏不住就跑的策略,隻要跑的速度夠快,就永遠沒法被抓。

“你倆又賭呢?”向之從隔壁過來看熱鬨,從門框旁邊探出了一個頭,問,“誰贏了?”

沈問津:……

“你?”沈問津睨了一眼他手中的大包,“你啥道具能給咱仨人使?再說,我這自行車後座兒最多坐一人。”

“沒法幫到好哥們兒,不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麼?”沈問津垂著眼,右手握上了鼠標,“所以你等我一會兒。”

聯動的主題依舊是開著位置共享躲貓貓。

沈問津抬起頭,對上了齊客微微眯起的眼。

齊客兩手空空,至少沈問津和費列萊沒看見他帶了什麼道具。

“欸老板。”他拖著椅子往前挪了一小點,說,“你知道不,你真的很像那種npc,來來回回隻有這麼一句台詞。”

沈問津的自行車被折疊起來,塞進了汽車後備箱。一行三人一塊兒前往拍攝場地。

齊客猝不及防被拉入戰局,又到了那熟悉的二選一環節。

“注意注意。”他說,“齊客津渡已經結盟,小心他二人,他倆已經一榮俱榮一損皆損,隻要一個是鬼,另一個也必定是鬼。”

……沒有不舒服,咳什麼?

因著岐真的這句話,費列萊背著所有人悄悄搞了套“餓了麼”的工作服來,裝進了一個大包裡,打算到時臨場換衣服,偽裝外賣小哥。

在被窗外夜色圍起來的幾盞燈火裡,他輕聲說。

“我費某人,做事全憑良心。”費列萊拍了拍胸脯,“你倆行苟且之事,作為新時代熱心市民,我有義務舉報這種不良之風!”

“老毛病,沒大礙。”

“那我有啥好處?”

“不是你虎啊。”沈問津瞪大了眼,“舉報我倆對你有啥好處?我倆要是鬼,第一個去抓你。”

“為什麼難受?”齊客問。

“你想得美。”沈問津笑道,“憑啥?你是老板就能空手套白狼?”

倆人說話間,齊客已經被費列萊的那一嗓子喊到了現場。費列萊反身搭上了沈問津的肩,笑得很猖獗:“我是你爸爸。”

“我那方法你也能用。”齊客信誓旦旦,“你虧不了。”

齊客搖搖頭,說:“沒事。”

向之有點迷茫,準備再隨便扯點什麼就告辭離開。他正要開口,卻見位置上好整以暇癱著的沈問津忽地直起身,衝著齊客硬邦邦丟話:

齊客拿著相機拍攝花絮,一麵指了下沈問津吭哧吭哧推出來的自行車。

齊客睨他一眼,不接這話,走進房間,去看他的電腦屏幕。

“玩不起是不是,咋還罵人呢?”費列萊朝他伸出手,“一周午飯,啥時候兌現。”

“啥意思?”沈問津把車停穩,抬頭問他,“你要搶我車?”

向之接話說:“做咱們這行的,特彆是咱們這種一開始就是獨立創作的,假如剪輯外包,就會有人質疑是不是初心變了,背後有資本了,想要商業化了。嗐,其實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很多時候真的就是純粹的忙不過來。齊哥有段時間工作強度大,手腕……”

“賭!”

“你啥也不帶?”費列萊繞著齊客轉了一圈,把他的口袋摸了個遍,“真就啥也沒有。那你到時候咋辦?靠跑?”

“嗯?”齊客看著他。

“咋還是這個?”月優在群裡飛語音,語氣黏黏糊糊,可能正在敷麵膜,“上回喜音錄綜藝,也拍了這個。”

“這期視頻挺早的。”費列萊覷著眼看了會兒,說,“我記得這期視頻評論區爭議還挺大。鬆下客一直有自己的一套音效,這麼些年沒變過。這期視頻裡,因為素材丟失,音效替換掉了一部分。有人不習慣,就問鬆下客的剪輯是不是換人了,傳聞愈演愈烈,逼得齊哥發微博澄清,說這個賬號的剪輯一直是自己一個人。”

沈問津此刻的電腦屏幕上正是幾個月前鬆下客主賬號上四人玩桌遊的視頻-

“一塊兒行動。”齊客說,“假如一方開局是鬼,那另一方也變成鬼,一起抓人。”

但……老同學之間會對對方的狀態過分在意一點……應該也挺正常……吧?

這回鬆下客並沒有集體上陣,僅有齊客、沈問津和費列萊三人被岐真邀請去錄一期聯動視頻,共同參與此次聯動的還有月優和其他幾個生活區的博主。

“齊哥你說,津哥他是是不是不講理?”費列萊理所當然地拉了全公司權威最高的人來當裁判,“說好了賭,我贏了,他又不兌現承諾。”

他又指了下自行車:“載我。”

岐真憨憨一笑,說:“這個最近火嘛,觀眾愛看。你們可以帶點道具來偽裝啊,節目效果多整一點。”

這倆老同學感情真好。向之這麼想著,聽得熱淚盈眶。

總覺得氣氛似乎有哪裡不對。向之心說。

“賭個屁。”他有些心累,“再賭給你倆送戒賭中心去。”

費列萊驕傲地舉起了一隻胳膊,被沈問津摁下去了。

……說起來,自己的高中同學已經許久沒聯係了。

“什麼為什麼?”

此次拍攝有九名博主參與,規模龐大。大家聚在一塊兒錄了一個開頭後,就自行分開尋找躲藏場地,三分鐘後出抽簽結果。

抽簽抽的是數字,而各自的數字僅有自己知道。換言之,除了鬼本人,其餘人都不知道鬼的皮下究竟是哪位博主。

但由於費列萊事先的“舉報”,大夥兒已經開始警惕沈問津和齊客倆人。在抽簽結果出來前的那三分鐘內,所有人時刻關注地圖上的定位情況,離齊客和沈問津倆人遠得像是怕被傳染瘟疫。

於是沈問津和齊客蝸居地圖一角,四周空空蕩蕩,倒是十分舒坦。

“誒。”沈問津把車立住,在倒計時剩餘半分鐘時拍了下齊客的肩,“這會兒咱倆算是真的綁一塊兒了。終於可以告訴我你的方法了吧?”

齊客的目光落在他的自行車墊上,囁嚅一陣,吐出一個字:“跑。”

“跑?”沈問津的眼瞪大了,“是我想的那個跑嗎?單純的跑,沒有彆的?”

“嗯。”

“跑算啥方法?你告訴我這誰不會?!”

“雖然是笨方法。”齊客語重心長地說,“但是很重要。”

沈問津:……

草,又被坑了。

原來這人真有臉空手套白狼!

第62章 奔跑

相機是齊客舉著,他說話的時候先看著鏡頭,接著眸光又輕輕往旁邊轉過去,飄在沈問津身上。

最後一個字輕輕落下,倒計時恰好結束,倆人的手機同時響起消息提示音。

“鬼是3號。”沈問津瞥了眼手機,轉過身問齊客,“我6號,不是鬼。你是幾號?”

齊客比了個一。

“可惜了。”沈問津叉著腰環顧四周,咂咂嘴說,“還挺想體驗一把抓人的。”

齊客一隻手舉著相機,一隻手翻看位置共享的地圖。

遊戲剛剛開始,大家都挺謹慎,沒什麼人輕舉妄動,除了一個人……

費列萊開始在地圖上四處飄。

“萊哥很可疑啊。”沈問津湊過去看齊客手機上的地圖,嘟囔了一嘴,“他這就沉不住氣,想抓人了?”

“確實可疑。”齊客也說。

“那咱們動嗎?”沈問津問,“還是原地休息一下?再或者找個地方躲起來?”

“等等再看。”齊客道。

沈問津並不滿足於“等”這個回複,轉著眼珠找起了可以藏身的地方。

這是一條不寬不窄的小街,此時正是工作日午後,行人不多。街道兩旁開了  可能是考慮到節目效果吧,齊客猶豫了一陣,還是同意了沈問津的計劃。

“我當然不是靠跑的。”月優撐著腰,喘了口氣說,“你們萊哥長本事,弄了電瓶車來,靠跑能跑得過?”

“你說什麼?”他對著齊客的背問。

月優今兒穿了身水藍色的長裙,蹬了雙帶了點跟的皮鞋。可能是剛經曆一場死裡逃生,她氣息還未完全平複,看得沈問津由不得好奇起來,關心了一嘴。

眼下倆人無心糾結“費列萊速度為什麼會這麼快”這個問題。沈問津抓著齊客摁上了後座,蹬車就想走,卻見齊客又從後座上站起來了。

倆人正準備前往服裝店買衣服,卻見那頭像在地圖上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幾圈後,倏然鎖定了一個方向,朝那邊猛衝過去。

“摔就摔了。”沈問津頭也不抬地說,“又摔不死。”

“她啥意思?”沈問津壓低聲音說,“難道費列萊不是鬼,她才是?或者她已經被費列萊感染了,也變成了鬼,站在那邊守株待兔?”

倆人在出發前先看了眼地圖。

“誒。”他搭上了齊客的肩,指著右前方一家牌匾花裡胡哨的店鋪說,“要不咱去做美甲吧。”

齊客盯了他一會兒,從牙縫裡蹦出了一句話:“你上一次說天衣無縫的計劃是上周二晚上的整蠱。”

月優確實不是鬼,來這兒隻為近距離嗑cp。

“什麼?”齊客沒聽明白。

沈問津:……

“你下來。”齊客言簡意賅,“我騎。”

費列萊的頭像仍在地圖的另一個角落徘徊,看起來短時間內構不成威脅。

齊客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但即刻消散在風裡了,是故沈問津沒聽清。

“你摔不死,相機呢?”

齊客的表情看起來仍舊不是很樂意,沈問津繼續遊說吹枕頭風:“你想啊,那扮鬼的就算跟著定位進了美甲店,也肯定猜不到咱真會在位置上做美甲吧,畢竟做美甲這事太不符合咱倆的調性了。我這計劃,天衣無縫。”

沈問津縮在袖子裡的手蜷了一下。

“左手拿著相機,右手要看地圖,我沒手能抓你。”沈問津補充了一句,“沒事,你隻管騎,我坐得穩。哦對,前方左轉。”

這倆人從遊戲開始時定位就一直粘一塊兒,月優想去現場一觀的心情在看見地圖上倆人的頭像開始飛速移動(說明倆人騎上了自行車)時達到了頂峰。

藏不住怎麼辦?隻能跑。

月優和沈問津正寒暄,忽聽齊客在後頭咳了一小聲。倆人回頭看去,就見齊客舉起手機晃了晃,略顯急促地說:“岐真正往這兒來。”

以那速度,要不了兩分鐘,就會到達倆人所在之處,倆人根本來不及買衣服換裝布置現場。

“不是真的做美甲。咱們先去買套衣服換起來,然後去美甲店裡角色扮演一下。一個扮美甲師一個扮顧客,口罩一戴,完美。”

幾家店,沈問一一掠過去,眼忽地一亮。

“月優就在咱們前邊,你沒在地圖上看著?”齊客說。

齊客不知是被這話嗆著了,還是看見了前頭的什麼東西,驀地來了個急刹車。

即將摔個大馬趴帶來的尷尬衝淡了方才某刻莫名無所適從的惶然。問津舉著相機,從後座跨下地。

“草,賴我。光盯費列萊了,沒關注其他人。”

這一聲被風吹過來,又被更大的風打散,隻留下平鋪直敘的尾音。

“刹那麼急乾嘛?想謀殺我?”可能是想澆滅某些沒有來由的心虛吧,他的汙蔑張口就來,“這把要是相機摔了,得賴你。”

溫度不高,但他不知怎的,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倏然鬆開了手。

“說了沒事了。”沈問津盯著手機屏幕,嘴上念叨著,“你隻管騎去,不用管我。”

“咋了?”沈問津很急。

這一鬆就沒控製好平衡,往後跌去,被回過頭的齊客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了。

“你說看著了他抓岐真,說明你也在現場。”沈問津問,“那你咋躲過的?”

齊客不讚同:“摔了怎麼辦?”

月優瞥他一眼,一句話喊出了地動山搖的架勢:“我要是鬼,今年年底掙不著錢!”

沈問津:……

“不至於優姐,不至於。”沈問津即刻上前和月優握手,“我信了。”

“優姐。”他問,“您這穿著小高跟,能跑步?”

倆人:!!!

“你怎麼證明你不是?”沈問津問,“萬一你被他感染了呢?”

“草。”沈問津爆了一聲粗口,“好像在往我們的方向來。他速度怎麼這麼快?!”

月優的表情神神秘秘,片刻即答:“我說讓他放我一馬,回去給他介紹對象。”

他下意識想伸出右手,但視線掃了一下齊客寬厚的脊背,又掃到左手拿著的相機上,愣了半秒,回複說:“我沒手抓。”

“相機……”沈問津又是一愣,隨即猛地抬起頭笑道,“你他爹的,我還以為你關心兄弟呢,原來是心疼相機。果然,人有錢了都會變成黑心資本家。”

齊客日常鍛煉,力氣自然比自己大。沈問津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倆人調換座位,齊客猛地一蹬踏板,車子彈射了出去。

此後又恰巧目睹了費列萊抓人。這小姑娘飛奔離開“凶殺現場”後,認定齊津倆人不是鬼,遂興衝衝地找他們倆來了。

“我不是鬼。”月優舉著相機,一步步朝他倆走去,“費列萊是,我看見他抓了岐真。”

地圖上,月優的頭像赫然立在他倆前方,由於頭像顏色花紋和地圖底色有點像,沈問津一時竟沒注意到。

齊客沒說話,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看他,滿臉掛著六個字:你是不是瘋了。

沈問津瞪大了眼,連忙往前看,正看見月優杵在不遠處的轉角。見青年往這兒瞥,她笑眯眯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沈問津被刹得沒坐穩,腦袋撞了一下他的脊背,右手本能地往前伸,想去找個支點。

“不像。”齊客輕聲道,“不是月優的作風。”

沈問津當機立斷把車丟給了月優:“你穿小高跟跑不了。”

這一刹頗有些人仰馬翻的味道,於是情急之下,他扶上了齊客的腰。

齊客的速度陡然慢下來了。

“什麼?”沈問津沒反應過來。

“我說。”齊客放響了一點聲音,“你抓緊我,要加速了。”

“那你倆咋辦?”月優問。

齊客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隻腳還沒從踏板上下來。他沒接這話,而是打開手機看地圖,隨即拎著手機舉到了沈問津麵前:“你怎麼看的地圖?”

沈問津一看他那表情就笑癱了,笑半天才好不容易想起來他們還在玩遊戲,隨時可能被抓。他於是指向了美甲店旁邊的那家服裝店,迅速解釋說:

大概是因為剛運動過,那人的氣有些喘,腰上的肌肉有節奏地起伏著,溫熱的體溫滲過薄薄的布料,輕輕巧巧地往沈問津掌心裡鑽。

“我倆……”沈問津拱了一下齊客,“用這人剛說的方法。”

“啥方法?”月優問。

他們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跑!”

話音剛落,倆人蹭地躥了出去,行止間帶起了一陣風,吹得月優微微眯了一下眼。

街頭巷尾不知哪兒躥來了一聲貓叫,她看見倆人肩並著肩跑在瀝青路上,陽光被錯雜的枝椏切得七零八落,他們在光斑裡飛似的向前衝。

道路儘頭分出了兩條岔道。一人剛往右邁了半步,就被另一個人拽了一把,倆人一同往左跑去,消失在了轉角。

速度快得像是秋天裡的黃浦江上,白鷺點水的那一小下。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眼尾瞥見岐真朝自己奔跑而來。

月優恍然回神。

不知是因為被追而緊張,還是彆的什麼,她的心跳得飛快。

回過頭,她衝岐真丟下一句“再見”,而後蹬上了沈問津的自行車,頭也不回地揚長而走。

分岔口近在眼前,她猶豫片刻,往右騎去了。

不能讓岐真追上他們。她在心裡說。

而且莫名地,她也不太想再去……打擾他倆了。

第63章 躲藏

沈問津的跑步姿勢很帥,可惜帥不過一分鐘。馬力全開地跑了一段後,他驟然停下了,撐著膝蓋開始喘氣。

“不行了。”他擺擺手說,“被抓就被抓吧,再跑我就累死在這兒了。”

齊客站在他身旁,眸光從他垂著的腦袋上落到了他起伏的背上。

“才跑了一分多鐘。”他挑了一下眉,“你就累了?”

單聽內容像是單純的疑惑,但是配合上齊客冰冷又沒什麼波瀾的語氣,嘲諷意味就很濃了。

沈問津“嗤”了一聲,抬起頭,忽地繞到了齊客身後,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雖然跑累了。”他的手稍稍用了點力,說,“製裁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他感受到小臂下的喉結滾了滾,接著便聽見了從裡邊悶出的一聲笑。

齊客沒掙開他,而是就著這個姿勢拖著他往前走。

倆人走到了分岔路口,收著了月優發來的語音。

“你倆當心點。”月優說,“拜哥和老福也變成鬼了。”

地圖上的費列萊正四處亂竄,岐真應該是坐在費列萊電瓶車後座,倆人的頭像疊到了一塊兒。

月優口中的拜哥和老福一個直奔西北角而去,一個看樣子正往南麵,也就是沈問津和齊客所在之處奔來。  沈問津的心顫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又有些恍然。

廣場不大,正中央立著一堆高大的銅質雕像。齊客徑直向其中一個走去,伸出手一拉,那雕像被拉開了一扇門,裡邊赫然是空心的。

他被身邊人撐了一下。

光自下而上打來,角度刁鑽,照得齊客的臉略顯詭異。

“我靠你倆這個……”他嚷嚷著跑過來,邊跑邊說,“太作弊了吧。”

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大庭廣眾之下,也始終無人能窺見他倆的影子。

“進去麼?”齊客問。

齊客的聲音低沉而清晰,近在咫尺:“快結束了,堅持一會兒。”

片刻後,他輕輕“噓”了一聲:

方才的因過分私密而產生的不自在霎時被衝淡,所有與之相關的回憶也被暫時性地拋諸腦後。他頓了一下,朝著人群的方向走過去。

齊客睨他一眼,沒接話,隻是從兜裡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沈問津一張。

沈問津的睫毛在微光裡顫了顫,視線往斜下方瞥去,正看見齊客的手機屏幕上,老福的頭像在廣場正中打著轉,和他們的頭像近乎交疊在了一塊兒。

“來了。安靜。”

他們在黑暗中偏安一隅。

“那你害怕麼?”他問。

那點沒來由的心虛感又浮上來了,迫使他不得不說點什麼來緩釋。

她問:“你們在裡邊躲了多久?”

費列萊舉著相機繞著廣場轉悠,一轉頭看見他倆人從雕像裡邊出來,嘴差點合不上。

齊客沒抬眼,注視著屏幕,聲音輕而低。

“沒多久。”沈問津算了一下時間,“十五六分鐘吧。”

沈問津放風究竟也放不了多久,倆人剛說了幾句話,老福的頭像就已然到達了路口。

雕像裡頭的空間不大,容納倆成年男性有點勉強。沈問津於是讓齊客先杵裡頭,自己站在外頭把風,等人快到了,再進去躲躲。

“留了排氣孔。”齊客說。

齊客站在人群的最外圈,正抓著紙巾擦汗。

他忽然就有點不知道腿該往哪兒放了。

“曾經有拍城市捉迷藏的想法,那時候定製的。”齊客說。

“你這啥表情?”沈問津看得一愣。

十分鐘的倒計時像是走了一個小時,沈問津腦子一片空白,記不太清自己在十分鐘裡生出了哪些念頭,隻知道再次看見藍天白雲時,他竟有恍如隔日的感覺。

“你看看你的好主意。”他轉過頭,衝著齊客挑眉說,“咱沒被費列萊變成鬼,自己自動成了倆水鬼。”

齊客不吭聲,仍舊沒抬眼,低垂著眸子注視著屏幕。

他拽著裡頭的把手把門合上,街區嘈雜的風聲和人聲即刻被隔絕在外,安靜得幾乎能聽到呼吸聲。

無數人漫不經心地從他們身旁經過,然而沒有一個人覺察到他們的存在。

背上汗濕了一片,不知是因為雕像內部過於悶,還是因為差點被抓而緊張。

或是彆的什麼緣故。

有放學很早的低年級小學生從雕像旁邊跑過,拍了拍其中一個,發出“砰啪”的聲響。

沈問津自覺跟了上去。

沈問津正因為閉塞空間內的肢體接觸而有點不自在,想說點什麼來緩解尷尬,遂逮著這個由頭念了一番。

“誒。”他一隻腳踩在雕像的底座上,胳膊懶洋洋地搭著凹槽,問,“你這哪兒來的?”

齊客的頭發已經濕得貼到了頭皮上,造型很彆致。

“哪有那麼誇張。”沈問津笑起來了,餘光飄到了齊客身上。

沈問津順手接過,還想逮著月優調侃幾句,一轉頭,卻見這小姑娘的麵容更扭曲了。

沈問津的下巴差點被驚掉了:“你這早有準備啊。這雕像和旁邊的完全融為一體了,誰看得出來?”

這一聲離他們實在很近,來得猝不及防。

“裡邊悶不悶?”沈問津不忘自己的金貴人設。

廣場是一個開放的空間,行人來來往往。沈問津徹底安靜下來後,很容易就能聽到遠方亭子裡飄過來的笛聲和嬰兒車裡的孩童時不時的啼哭。

不僅安靜,而且黑暗。

這裡足夠隱蔽,就好像……

沈問津登時笑得更厲害了。

沈問津趕忙把齊客往裡趕了一點,自己扒著門,腳一蹬,也擠了進去。

親切到甚至有點……曖昧。

沈問津被這一嗓子喊回了神,眯著眼睛往那邊看,就瞅見那一群人全圍過來了。

月優把自行車還給沈問津,表情好像有點微妙,像是想笑又刻意壓著,眼尾和嘴角往反方向走。

他甚至聽見了老福略帶疑惑的嘟囔聲:“這都疊一塊兒了,他倆藏哪兒去了?”

“倉庫裡。”齊客說,“等回頭帶你看看。”

可能是因為雕像內過於狹小了,以至於即便齊客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冷淡,在室內轉了幾圈,落到沈問津耳朵裡時,那點冷懨的特質被四周的銅壁吞掉了不少,竟顯得親切了許多。

“你戰況如何?”他邊走邊問。

“就差你倆。你倆這真找不到。”費列萊歎了口氣,“不然我就全部俘獲了。”

沈問津心如擂鼓,半晌,悶然“嗯”了一聲。

繼續啥?沈問津沒懂。

他轉過身,扯了下齊客披在肩上的運動衫,問:“月優啥意思?”

大概是因為距離被抓僅隔著一層薄薄的銅壁,沈問津的心在刺激之下跳得飛快,以至於老福念著“定位出錯”而遠去時,他的腿一軟,險些撞上內壁。

沈問津能聽見尾音落下後,那人清清淺淺的呼吸聲。

“那你平常放哪兒了?”沈問津嘀咕了一句,“我咋從來沒見過。”

“這光從下往上打。”沈問津輕輕說,“打得你怪瘮人的。”

“挺悶的吧。”月優指著他的衣服說,“你倆跟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

“我?”可能是想急於衝破那點曖昧吧,沈問津舉著相機,提著嗓子,說得一身正氣,“我這種將馬克思主義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新時代公民,會怕這些?”

齊客看他一眼,不說話,抬腳往左邊走,不一會兒便拐進了一個廣場。

“咋辦?”沈問津問齊客,“你跑得動,我是跑不動了。”

唯一的光源是齊客手裡握著的手機的屏幕。

“沒。”月優搓了搓臉,笑得眼睛不是眼睛,“你們繼續,我不打擾。”

他們倆離得極近,胳膊貼在一起,木質香盈滿了狹窄而逼仄的空間,沈問津能感受到那人隔著兩層布料透過來的、溫熱的氣息。

他垂著頭,把貼上額頭的幾綹頭發耙到後邊,這才抬起眼問他:“什麼?”

沈問津照原樣複述了一遍:“月優讓我們繼續,說不打擾我們。”

他複述完,試圖和人一塊兒做閱讀理解,卻見齊客的表情也有點怪。

“咋了?”沈問津蹙眉問,“你聽懂了?”

齊客咳了一小聲,喉結滾了一下,說:“沒。”

頓了頓,他又道:“可能是讓我們繼續休息,她不打擾了。”

沈問津覺得這個說辭不太對,但也沒深究,一身汗的他隻覺一身黏膩,急於回去洗澡。

然而一回去,又恰巧碰上小新在拉屎。

“新哥。”沈問津沒能第一時間洗上澡,有點繃不住,敲著衛生間的門問,“你咋不在公司?”

露絲這周已回公司,露娜重新在直播間和好姐妹聊起了天,不用再飆高音了,是故鬆下客結束了居家辦公,上班時間除了特殊情況都呆在興祈大廈。

小新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木子說我拉屎臭,一定不讓我在公司上大號。”

沈問津:……

他唉聲歎氣地在沙發上坐下,胳膊肘支著大腿,悶聲不吭地刷起了手機。餘光卻瞥見某人朝自己走過來,在沙發旁立住了。

“我房間浴室借你。”齊客垂眸看著躬身低頭的青年,沉聲說。

第64章 夜聊

沈問津正刷到常洛“少爺又耍大牌,真受不了”的微博,想跟著調侃兩句,猛地聽到這句話有些錯愕。

他從手機裡抬起腦袋,自下而上地望過去,正對上了齊客垂著的眼。

“你不洗麼老板?”他問,“一身汗,不難受?”

“你先洗。”齊客說,“我等會兒做飯又要出汗。”

“晚飯你燒?”沈問津的眼一亮。

“嗯。”齊客應了一聲。

“我能點菜麼?”沈問津問。

“嗯。”

沈問津於是癱上了沙發,坐沒坐相地說:“想吃糖醋排骨!”

“嗯。”

“除了嗯,你能說點彆的麼老板,怎麼像是在敷衍我呢?”

“嗯。”

沈問津:……

看在齊客借自己浴室還讓自己點菜的份上,沈問津決定不和這人計較。

齊客房間的衛生間沈問津來過好幾回。有時候早上洗漱的人多,不想和彆人擠一塊兒的時候,沈問津也會拎著刷牙杯登堂入室。  既而有腳步聲蜿蜒至自己身後,停了下來。

“一個視頻,最重要的不是剪輯,而是選題。”他的語速很慢,語氣四平八穩,“你在選題方麵……很有靈氣。我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木子之前說得沒錯,你確實天生吃得了這碗飯。”

這是句廢話,齊客肯定會同意,自己不過是禮節性地客套一下。沈問津想。

作為員工兼好兄弟,自己很努力地想幫襯上一把,但照現在的剪輯成果來看,不添亂都是萬幸。

因為他不可能一輩子靠彆人給自己擦屁股。沒有人能照顧自己一輩子的。

“是我問你呢,你彆把皮球踢回給我。”沈問津搭著欄杆,眼睛輕輕眨了一小下。

“第一支視頻反響不太好,第二支第三支雖然挺好,但都是蹭你的流量,況且剪輯也都不是我剪的。”

沈問津有點被老板的豪氣嚇到,待齊客走後就給常洛飛微信。

沈問津知道是誰。

半晌,齊客沉沉開口,聲音很低:“我不覺得我自律。”

許是覺得實在太安靜了吧,他還是開口,例行問候了一句。

不大的陽台就這麼陷入了沉寂。

“咋了,齊哥衛生間成你禦用的了?”向之調侃說。

沈問津的眸光落在路燈下因野貓竄過而微微晃動的樹叢裡,又飄到對麵那棟樓唯一亮著的窗戶上。

因為齊客很大概率會從頭重新剪一遍。

“你不能總是這樣。”他說,“你一直大包大攬地把所有活扛過去,那我乾什麼呢?我白吃白喝白住白拿工資麼?”

“這周的這支……我還沒剪完呢,感覺剪起來很不順,出來的效果估計不會太好。”

夜風把他額前的頭發吹開。

這句話的語氣不太好,音量一開始沒控製住,被他自己察覺到後,趕緊壓低了一點。

“在工作。”他說。

沈問津沒繼續問下去。

“沒。”沈問津很快地扒拉出了一個理由,“老板衛生間近麼這不是。方便。”

沈問津:但我沒要。

許是因為夜裡漸漸轉涼,鷹鵑已經許久沒有吊過嗓子了。沈問津在大街上偶爾飄來的沉悶的聲浪裡眯了一下眼,就聽齊客破天荒主動找起了話題:

“你真的好自律。”沈問津感慨了一聲,“我就沒遇到過你這樣的。”

“來這兒一個月了,感覺如何?”

而雖說工作一年才給買車,但上周末老板已經來問自己有沒有喜歡的汽車品牌了,給自己嚇了一跳。

“其實……也不儘然。”

常洛:好人。

老板那時候似乎心情很好,挑著眉說:“我老板,我說了算。算是生日禮物。”

沈問津:woc,老板說我生日送我一輛車。

借衛生間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最近幾天更是熟到沒邊。他天天來霸占衛生間,回回出來時還都能被向之撞見。

常洛:??!哥你們那邊還缺不缺人?

這句問話落下去了很久,也沒收到回應。

“嗯。”齊客應道。

沈問津聽得心頭一縮,隨即眉心皺了一下。

“不是說一年後才能買麼?”他問。

沈問津早已習慣他說話說一半的風格,安靜地等著,沒催。

“彆急。”齊客的眸光輕輕瞥過來,“我隻是想說……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齊客很少主動開口,沈問津這會兒也不太想說些什麼。

“太貴重了。”沈問津的手擺出了殘影,“我能不收。”

齊客走上前,在他旁邊站定,也把小臂搭上了欄杆。

他在散著潮氣的夜風裡眯了一會兒眼,忽聽陽台門響了一下。

對麵那棟樓醒著的獨苗看上去也要睡了,沈問津尾音落下的時候,那燈恰好熄滅-

齊客一時沒說話,沈問津繼續掰著指頭算起了賬號上的視頻:

“是麼?”沈問津懶洋洋地問了一聲。

齊客一直是這樣,把什麼活都攬過去,從沒要求過他們什麼,反倒是一直在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什麼?”齊客的話沒頭沒尾,沈問津沒聽明白。

齊客倒也沒勉強,一徑離開了。

“隻希望那個時候你能積點口德,彆噴得太厲害。”

老板從來沒拒絕過自己的什麼物質上的請求,在物質方麵一向很大方。鬆下客除了自己以外的全體成員都提了車,每人過生日時他都會送上些價值不菲的禮品。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頭頂的星月和最底下的路燈遙相呼應,很容易就給人一種……全世界隻有他們倆醒著的錯覺。

沈問津:有道理,好人啊。

可能自己還是有點太急於求成了。他想。

大家說得都挺有趣,但最終出片的質量還得靠剪輯。

沈問津近幾天一直在試圖領悟剪輯節奏,常在深夜回顧鬆下客從前的視頻,並拿廢片練習剪輯。

剪完一小段,他去廚房倒了點水。出來時腳步一頓,沒拐進房間,而是去陽台趴了一會兒。

常洛: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很看重同學情。

可能是因為周遭太過安靜,他說話時聲音總是壓得很低,裡頭的顆粒感更明顯了。

他沒回頭。

沈問津忽就好奇起來,盯著他天天熬夜也沒怎麼後移的發際線,偏了一下腦袋問:“你每天早上起那麼早去鍛煉,晚上又睡得那麼晚,真的不困麼?”

“剪不好也沒事。”他說,“我來收尾。”

這周的視頻裡鬆下客眾人坐一塊兒聊天,主題是“小半生裡遇到過最社死的事”。

“我不是想搶你的活,隻是想告訴你,不用因為剪不出滿意的效果而過於沮喪。前方路還長,你隻管往前走,最終成長成什麼樣都是你說了算,總有一天我什麼也教不了你,你看我剪的視頻反而會覺得錯漏百出。”

常洛:……你不要給我好不好。

“怎麼不睡?”他問。

“感覺……”沈問津想了會兒,說,“鬆下客超級好,所有人都很能乾,就我是個廢物。”

齊客搭在欄杆上的手臂抬起,從上邊拿了下來,垂在身側。

身側人的手在欄杆下邊的鋼化玻璃上輕輕敲了兩下。

“剪輯隻能令視頻錦上添花,但無法雪中送炭。至於剪輯能力……慢慢練,總能鍛煉出來。”

可是練習的效果常常不那麼儘如人意。

周遭的燈火基本都熄了,隻剩下小區裡的路燈散著盈盈暖光,隔一小段路孤零零地站上一個。

齊客的“我來收尾”或許是想給自己一種有人兜底的安全感吧……但他聽得有點煩躁。

沈問津抿了一下唇,繼續打字:我就是想不通,他為啥對我那麼好,是真的錢多得沒地方花?

“還好。”齊客沒轉頭,視線低垂著落在樓下夜裡停止工作的噴泉上。

好在它是個半開放的空間,倒沒有令人感到很局促。

深夜的風總會有一點點的潮,一陣陣吹來,吹得沈問津怔忪片刻,終於從滿腦子的視頻片段裡鮮活過來。

這天他在剪自己賬號上這周的視頻,工作到了淩晨兩點,頗有些走火入魔的架勢。

齊客沒回答,而是反問:“你呢?不睡?”

沈問津摁滅手機屏幕揣進兜裡,站起身,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問:“我借一下你房間裡的沐浴露洗頭膏?”

果不其然,老板點了點頭。

他講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可能是被自己的說辭逗樂了,喉結滾了一下,從裡邊悶出一聲笑。

聲音極輕,輕到甚至不能被稱之為笑。但由於周遭過於沉寂,這一聲就顯得格外清晰而鮮明。

這回沉默的輪到了沈問津。

他有很久都沒有接話,直到有一輛車遠遠駛過去,他才輕輕眨了一下眼,轉過頭對上了齊客顏色極深的眼眸。

“有沒有人說過。”沈問津頓了一下,接著問,“其實你……很會安慰人。”

“是麼?”齊客又笑了一小聲,“我話很少,安慰人的次數更少。”

“所以……?”

“所以沒人說過。你是第一個。高興麼?”

沈問津怔了一下。不僅是因為齊客話的內容,更是因為齊客現在的狀態。

他之前能看見的,一直都是沉默著的、渾身冒著凜然冷氣的齊客。相較而言,現在的齊客話太多,太鮮活了,笑起來的時候,周遭的冷懨感一掃而空。

令他想起來了從前某天夜裡令人哭笑不得的境況。

而且說起來……熟悉的木製香裡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彆的氣味。

“高興不高興我說不太來,但是……”沈問津偏頭看過去,挑了一下眉,“你是不是喝酒了?”

第65章 喝酒

齊客確實喝了點酒。

今天晚上,他終於完成了“在齊津超話裡發十條帖子的任務”,遞交了小主持人申請。

一時有點高興,他開了瓶葡萄酒,小酌了一番。

但沒喝多,喝了幾小口,剩餘的被他放進冰箱了。

“嗯。”齊客薄薄的眼皮垂下去,又掀起來,低聲問,“酒氣很大麼?”

沈問津搖搖頭說:“沒什麼氣味。”

月光沉默著在欄杆上薄薄地鍍了一層冷色。

沈問津看著自己露在袖子外邊的指尖沾染上了銀輝,變成了沒什麼生氣的慘白,忽然開口問:

“為什麼喝酒?是借酒消愁麼?還是有點……高興?”

齊客“嗯”了一下。

齊客已讀亂回的能力沈問津是很服氣的,他偏過頭笑著問:“我問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你說‘嗯’。‘嗯’是什麼意思?”

齊客不應聲,片刻後說:“還行。”

“還行?”沈問津問。

齊客不回答,視線撞過來,月光在他的瞳底鋪上了一層極淺的亮色,襯得他  他的眼微微眯了一下,眼睫處投下的陰影閃了閃。

沈問津不打算和這人一般見識。

“你那酒喝完了麼?”沈問津抬了一下下巴,“沒喝完的話,給我來點?”

“沒喝多少。”沈問津伸手想把杯子搶回來,“我心裡有數。你這人怎麼還管人喝酒呢?就算是老板也不帶這樣的。”

沈問津有點忿然。

齊客似是輕輕笑了一下,這回沒出聲,隻是肩膀顫了顫。

齊客又“嗬”了一聲。

沈問津笑起來了。

“好奇。”齊客給了個理由,接著問,“後邊怎麼樣了?”

他忽然就有點渴。

“到時候就和她說,不合適,已經分了。”沈問津把自己說笑了,拽著扶手坐起來,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這回齊客沒吝嗇言語,輕輕開了口:“包括你媽讓你相親那事?”

“誒。”他把手從齊客肩上拿下來,“你說過的,春節前全告訴我,說話算話。”

鮮活得……不像齊客。

“沒。”齊客矢口否認。

沈問津笑起來了:“你咋還掛念著那事兒?”

“走吧。”他說。

“沒。”齊客沉聲道,“還差一點。”

“我都沒啥聯係了。”沈問津歎了口氣,“唉,大學後聯係就少,工作後更是基本沒有。噢,除了周景汀,不過最近聊得也少了。”

齊客去冰箱裡拿葡萄酒和酒具,沈問津就跟在他後邊走。拿完酒,倆人進了房間,齊客坐上了飄窗,把椅子讓給了沈問津。

飄窗上放著一張透明的小茶幾,齊客把酒杯擱在上邊。他沒開大燈,隻開了兩盞床頭燈,燈光從他身後輕輕打過來,給他鑲了一圈暖融融的邊。

“說明在進步。”齊客道。

“那這倒起來的豈不是浪費?”沈問津嘟囔著-

身後床頭燈射過來的光給他鬆開酒杯的手打上了半麵暖白,另一半隱在陰影裡,顯得骨節更加分明了些。

“然後再注意一下表情的突出。”齊客放下鼠標,拖著椅子轉了小半圈,“其他沒什麼。剪得挺好。”

“噢。”齊客慢半拍地點了一下頭,又說,“差不多。”

“你就安慰我吧。”沈問津歎了一口氣,“我剪的時候可擰巴了。”

“不浪費。”沈問津聽見他說。

“怎麼?”齊客的眸光順著風瞥過來,“你不睡了?”

齊客瞥他一眼,表情看起來有點一言難儘。過了會兒,他才說:“我從不提倡加班,但耐不住某人硬要加班。加班費,嗬。”

整個人很鮮活。

“我騙我媽說我有對象了,過年帶回去給她看。”沈問津懶洋洋地癱上了椅背。

“喝多了頭疼。”齊客輕輕把酒杯往旁邊一讓,躲過了沈問津橫伸過來的手,“我沒收了。”

“嗯。”齊客的眼很輕地眨了一下,應了一聲。

齊客坐在位置上沒動,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但莫名地,他有點不太想走。

“你一個晚上隻睡四五個小時的工作狂還問我睡不睡?”他說,“放心,我不喝多。適量飲酒有利於睡眠。”

“你工作做完了?”沈問津轉過身,背靠著欄杆。

沈問津:……

齊客點點頭,喝光了杯子裡的酒,聽沈問津繼續念叨:“說到周景汀,這人是真行,班裡所有人的動向他都門清,兄弟之情有一大半都還好好維係著,啥事他都知道。”

或者說,不像慣常的齊客,而像是偶爾在夢裡看到的,已經有些失真的影子。

他忽然偏過頭,問:“你困麼?”

“它效率有點低。”費列萊指指點點,“都剪了兩周了,才上。”

“啥事兒能和中八百萬差不多?”沈問津拍了一下他的肩,“講給兄弟聽聽?”

齊客“嗯”了一下。

他還想伸手去搶,爪子剛伸出去,便看見齊客一仰脖,持著杯柄舉起來,形狀了然的喉結微動,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

“你喝多少了?”齊客舉著杯子問。

沈問津沒摸出手機看時間,估摸著已接近兩點半。

“沒什麼。”他說。

“這幾段。”齊客拖著沈問津粗稿的進度條說,“沒什麼信息和亮點,加在裡邊反而會拖慢節奏。”

可能因為喝了酒,思緒有點止不住地跳躍,他忽就想到了高中時的那一幫朋友,手指遂在玻璃案台上敲了敲,問:

齊客的視線慢慢下移,轉到搭著自己肩的那隻手上。

“你又是這樣,把人的胃口都吊起來,卻又啥也不說。”

但他即刻又想到了那晚齊客的承諾,於是那點忿然走馬似的即刻散去了。

可能確實喝多了,燒胃。他想。

“嗯。”齊客慣常應著。

齊客聽著他碎碎念,順手端起酒瓶給他倒了一個杯底。沈問津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問:“誒,我這算加班不?有加班費不?”

齊客沒應聲,他接著道:“另外,借一下你的衛生間,刷個牙,我就回去睡覺了。”

齊客的眸光落在他持著高腳杯的手上:“很少。”

這一聲“嗬”很有靈性,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萬般情緒儘在不言中。

“那過年時怎麼辦?”齊客問,“真帶人回去?”

——然後那杯酒沒到自己手裡,被齊客迅速撚過去了。

“說起來,你和高中同學還有聯係麼?”

視頻仍舊於周六中午定時發出,同時上線的還有喜音的綜藝。

“你還記得咱班上的黑爺不?”見齊客並沒有要講點什麼的意思,沈問津便接著往下說了,“他不是父母開廠,家裡在上海有五套房麼?我聽周景汀說,他畢業了沒回去繼承家產,而是自己創業,搞了個科技公司,在研發一款app,最近準備發布,讓周景汀幫忙宣傳一下。”

而後把酒杯不輕不重地擱上了小茶幾,發出“砰”的一聲。

他舔了一下有點發乾的嘴唇,從椅子上站起來,拖著聲音懶洋洋地說:

“明天周五。”沈問津掰著手指算日子,“後天周末休息。說實話我現在都沒啥周末不周末的概念,反正也都是在工作。”

不大的空間重新安靜下來。

沈問津端著酒杯一飲而儘,被澀到了,蹙著眉咂了一下嘴說:“你怎麼總是嘲諷我。”

“彆太拚。”沈問津抱著胳膊說,“身體要緊。”

“謝謝你的款待,酒很好喝。”

“我?”齊客握著欄杆吹風,說,“還行。”

沈問津縮進袖子裡的手蜷了一小下。

“可我看你不是還行。”沈問津眨了一下眼,“分明是很高興,跟中了八百萬似的。”

齊客趕在周五晚上把沈問津交上去的粗稿返工了一下,沈問津一看,最終成品和自己剪的居然相差不大,隻是某些無關緊要的片段被刪掉了,另有某些時刻的人物表情被放大突出了一下。

沈問津點點頭。

或許是過於鮮活的齊客給了他一點新鮮感,讓他產生了一點難以言喻的好奇;抑或是今夜的聊天還算愉快,於是他得以在日複一日的枯燥剪輯練習中喘口氣。

“放屁。”沈問津扒著酒瓶給玻璃杯裡倒了一點,言之鑿鑿,“你就有,好像我做的事說的話很好笑一樣。你這樣子很容易沒朋友的,知道麼齊老板?”

“素材多嘛。”向之為喜音挽尊,“八個人兩天一夜呢。”

費列萊拉了向之去看喜音上線的綜藝,沈問津則被齊客叫過去看數據。

鬆下客每條視頻都會注明選題、腳本、攝影、後期分屬於誰,這條視頻的後期旁邊赫然是倆人名——津渡丿、齊客。

早有眼尖的觀眾發現了此處的玄機,在評論區留起了言。

[不日上青天:這期視頻剪輯是兩個人誒,而且津渡還放在第一位!]

下邊疊了幾層樓:

[這期剪輯挺不錯,很有鬆下客特有那味兒]

[津渡剛來能剪成這樣,真的很厲害]

[這期視頻節奏真的很好,配的bgm我也都好喜歡。嗚嗚嗚感覺好溫馨啊,一家人坐一塊兒聊天,看得我又笑又感動。鬆下客永遠不散!]

費列萊拋下了喜音的綜藝,也湊過來和他們一起看,邊看邊讚歎:“津渡是真的挺厲害的,來這兒一個月就能剪成這樣。”

“老板幫襯著修了很多。”沈問津很謙虛。

“那也要底本好才能修得起來呀。”費列萊拱了他一下,“反響不錯,開心麼?”

“開心得要死掉了。”沈問津誇張地說。

“既然開心……”費列萊晃了晃手機,問,“晚上去不去唱k?我票已經買了。”

第66章 唱歌

沈問津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先問:“還有誰?”

費列萊掰著手指頭算起了人:“向哥去,露娜露絲去,剛問了優姐也去。木哥新哥懶得出門,現在來問你們倆。”

“你去麼?”沈問津拱了下齊客。

齊客把手機收起來,瞥他一眼,單挑了一邊眉。

沈問津知道他在問:你呢?

“我去唄。”沈問津衝費列萊眨了眨眼,“兄弟盛情難卻。”

齊客隨即說:“我也去。”

“那就說好了。”費列萊拍拍手,“晚上八點,悅上ktv。我和向哥出去吃晚飯,你們自便。”

悅上ktv坐落在一座商場裡,沈問津和齊客踩著點出發。齊客開車,沈問津在旁邊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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