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鑰匙
教室的後門不知何時已然門洞大開,外邊仍舊是一片漆黑。三人拿著熒光棒,輕手輕腳地滑了出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他們沒費什麼勁就來到了寢室。
寢室三麵牆分彆靠著一張床、一個櫃子和一隻書架。還未等三人完全看清室內陳設,忽聽一陣毫無起伏的念白從櫃子上方幽幽飄過來。
沈問津和費列萊又是一抖,朝發聲方向望去,瞅見了一隻收音機。
“你們來到寢室搜尋線索,拚湊真相。”收音機頓了一下,接著棒讀,“胡童羽倏然發現錢包落在教室了,決定返回去拿一下。”
沈問津聽得抿了一下唇。
他的身份牌上寫著——
胡童羽,看不慣陶書慧的為人,曾多次給她下絆子。
“胡童羽……”齊客的眸光朝他瞥過來,“是不是你?”
沈問津顫著嗓子“嗯”了一聲。
“行。”齊客偏開頭,按著對講機說,“用一張轉運符,藍笑笑去完成單人任務。”
“我看津渡也不咋怕,讓他去唄,轉運符彆浪費了。”費列萊在旁邊揶揄。
沈問津很慫,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用才是浪費,我怕死了。”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費列萊的嗓子有點劈。
就好像在沙漠裡蹣跚走路,於眼冒金星之時猛地踩進了一片綠洲。
倆人的注意力被轉移,費列萊鬆了口氣,心說雖然不知道倆人為啥會莫名其妙乾起嘴仗,但自己這夾縫中生存可真不容易的。
說紙片其實不太準確。幾人借著熒光細細看了一陣,觀察出了一點眉目。
沈問津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嚇了個半死,抑住堪堪而出的尖叫,抓著費列萊的胳膊顫聲說:“怎麼這麼像個人!”
“那啥,齊哥,看看你去教室拿到的線索唄。”
“咋辦津哥。”費列萊看著朝他們聚攏而來的頭發——熒光棒的照明範圍有限,NPC們的假發會反光,就顯得格外矚目一點——哆哆嗦嗦地問。
“你在鬼故事裡還指望能講邏輯?”沈問津很絕望。
“是塑封照片。”費列萊道,“被撕成了十二瓣。”
“在哪兒?”
“咋了?”沈問津問他,又伸出手去,五指攤開說,“我瞅瞅這鑰匙長啥樣。”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猛地撒開了手,訕訕一笑:“這不是那什麼,方才害怕麼?”
“你們看見我的臉了麼?”
費列萊在旁邊眨著眼觀戰,一聲也不敢吭,莫名覺得自己應該去床底。
“我也怕。”
“你們發現了寢室裡暗藏的玄機,原來書架後藏著暗門。隻要推開書架,就能通往未知的神秘角落。距離真相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很神奇,自齊客進來後,恐怖的氣氛一掃而空,倒是某些難以言述的感覺陡然浮了上來。
老板和同事氛圍劍拔弩張,向之又不在場,隻能自己來當這個和事佬。費列萊在心底把向之“這公司沒我得散”的台詞搶了過來,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
三人推開書架,走上了狹窄幽暗的通道。
沈問津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隻手腕還搭著費列萊的臂彎。
當其餘兩三個披頭散發的人穿著破爛的白裙,伴著女人的尖叫從暗門爬出來的時候,在床鋪旁邊兢兢業業推進度的倆人終於重新撿回了害怕的情緒。
相機是原創視頻創作者的命根。
“我怕。”
NPC的臉藏在烏黑的秀發後,啞著嗓子問他們:
“你咋不去?”沈問津瞥他,“‘我膽子超大’可是你勾的。”
倆人扯著嗓子就開始嚎,邊嚎邊四處流躥,沈問津幾乎要把費列萊的胳膊掐出血印。
“每張碎片上還寫著數字。”沈問津補充,“所以把它完完整整拚起來,應該就能得到密碼了。”
齊客“嗬”了一下。
片刻後,他才說:“你倆貼夠了沒有。”
可是他們不動,NPC就動。
熒光棒將四周人和物裹上了淡淡的黃色。微弱而稀薄的光亮中,NPC越湊越近,啞著嗓子繼續問:
好在倆人沒能抖多久——
老度跟著齊客去了教室,寢室裡的拍攝任務就交給了費列萊。費列萊端著相機繞場走了一圈,走到床邊時,卻瞅見攤著的被子鼓起了一塊兒。
“哪有?”沈問津瞪大了眼,“你不要睜著眼亂說,人萊哥都沒意見,你是他肚裡的蛔蟲還是怎麼的?”
倆人麵麵相覷,最終決定原地按捺不動,等齊客回來。
下一秒,寢室門口現出了一個個頭高高的身影。舉在胸前的熒光棒映出了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他的眸光在室內輕輕巧巧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沈問津捏著費列萊胳膊的那隻手上。
“當然沒看見。”他說,“你的頭發蓋著臉呢,哪能看見?”
“你們看見我的臉了麼?”
沈問津很想自欺欺人地說“沒有”,然而下一秒,身後傳來了更為清晰的“嘎吱”聲,同時伴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但寢室就這麼一點大,拳腳施展不開,倆人最終躥無可躥,被NPC逼到了牆角。
NPC完成任務似的退潮了,齊客抿了一下唇,眸子在倆人間掃了一個來回,似是欲言又止。
大概是NPC在床上呆的時間太長,有點閒不住,懶洋洋翻了個身,床板發出了“嘎吱”一聲。
“這啥?”費列萊噔噔噔後退好幾步,指著被窩開始抖。
“找鑰匙。”費列萊一五一十地說。
三人繼續在房間內搜尋了一陣,發現書架旁邊就有輸密碼的地方。按下“確認鍵”的一刹那,櫃子上的收音機繼續開始用那機械女音播報語音內容:
費列萊登時脫口而出一句國罵:“誰家好人看到詭異的地方會跟個二愣子一樣直挺挺往前衝?”
他瞥見老板最後深深盯了沈問津一眼——雖然他看不太懂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不過不重要了,因為老板即刻把更為要緊的東西拿了出來。
“害怕就隨便逮人抓?”齊客“嗤”了一句,“費列萊的胳膊都被你抓疼了。”
“不知道。看看?”費列萊倒吸一口涼氣。
“被子裡。”
“草,我也不知道。”沈問津翻著被子的手停下了,轉身重新抓上了費列萊的胳膊。
費列萊一隻手舉著相機,另一隻手騰出來抹了一把臉。他搗了一下沈問津的肩:“你去看看。”
齊客撥開圍成一圈的NPC,借著微弱的熒光睨倆人一眼,傾身向榻間摸索,不一會兒果然摸出了一把銅製的鑰匙。
齊客抓著鑰匙的手讓開了他的胳膊,目光從略高一點的地方舍下來。
“哇,那真是太棒了。”費列萊毫無感情地棒讀。
NPC慘遭無視,有點急,使出了絕招——請求增援。
“啥情況?”沈問津瞪著眼問。
被他這麼一湊,費列萊相機差點沒拿穩,搖搖晃晃即將落地,被沈問津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人可以掛,相機不可以沒。
“在乾什麼呢?”齊客問。
還未等他的話音完全落下,後一秒,收音機裡再次響起了機械女音:“床上似乎有奇異之處,你們決定上前摸索一番,最後在被子裡找到了一把鑰匙。”
費列萊見狀,捏著熒光棒上前給他照明。
“錢包。”齊客說,“裡邊夾著幾張紙片。”
他倆同時緩緩轉過頭,對上了一頭濃密的秀發。
一邊是老板,一邊是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得罪哪一邊都不好。【流金夢遊】
倆人被險些夭折的相機驚得魂沒了一半,顧不上害怕了,周遭的恐怖氣氛蕩然無存。當NPC毫無所查地再次問出“你們看見我的臉了麼”時,費列萊直接支棱著懟了回去。
NPC被突然勇猛起來的倆人懟得一愣,試圖說點彆的什麼繼續恐嚇。然而還沒等他出聲,沈問津就自顧自躥去了床邊,彎腰向被褥上翻找起了鑰匙。
聲線沒什麼起伏。
正背對著床,在櫃子裡埋頭翻線索的費列萊和沈問津登時僵住了。
通道的另一頭連接著一個台子,四周仍舊是一片昏暗。台子上除了正中央擺著的看不出用途的東西外,近乎空無一物。
“那是什麼意思?”費列萊看著那冒著微弱紅光的半人高不明物體,有點發怵,龜縮著踟躕不前。
牆角的喇叭似是聽到了他的問話,好心地為他答疑解惑:
“你們從寢室出去後,發現書架後的暗道正通天台。孟衝冥冥之中感受到教室裡有東西在召喚自己,他必須得回去一趟。”
費列萊隻聽見了“天台”和“孟衝”倆詞,爆出了進密室以來的第二聲國罵:“草,誰家天台不露天,黑得像是海底兩萬裡?!還有天殺的為啥又是我?!”
“估計是咱人少,單人任務多,所以每人得多輪幾次。”沈問津拍拍他的肩,“加油吧少年。”
“去哪兒來著?”費列萊絕望地問。
“教室。”
“所以我還得穿過寢室,才能到教室?”
“恐怕是的。”沈問津深表同情,沉思片刻,安慰道,“沒事兒,你不是一個人,老度陪著你呢。”
費列萊嘟囔著“命運不公啊”,淌眼抹淚地去了,老度緊隨其後,餘下的那隻相機就由齊客把持。
第82章 晃神
台子上重歸平靜。
四周一片昏黑,隻有正中擺著的看不出模樣的物件放著微光,把齊客的半邊臉染上了薄紅。
沈問津撐著腰在旁邊看,好奇那東西的用途又有些不敢上前,遂推著齊客說:“你去看看唄老板。”
齊客睨他一眼,端著相機,認命地走了過去。
那東西大體呈圓柱狀,足有半人高,一點五米寬,上邊刻著大片的暗紋,紅光正是從暗紋中滲出來的。麵朝天花板的平麵上貼著一塊牌,上邊寫著三個字——
還魂鼓。
沈問津見那東西並不排斥人的靠近,大著膽子湊過去,問:“是什麼?”
“還魂鼓。”齊客道。
“什麼用?”
齊客搖搖頭。
沈問津走至近前,還沒來得及張眼細看。他想著喇叭這時候該發揮作用為他們指明道路了吧,卻遲遲沒等到它的動靜。
四周沉寂得有些詭異。 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不想一向是沈問津的長處。他把素材導入電腦,開始了整理工作。
沈問津一直躬身低頭,脊椎有些受不了,乾脆蹲下了。
“老板那兒。”
但是很顯然,NPC前後追擊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進入這裡。
台子連了兩條道,一條連著寢室寢室,另一條不知通往何方。很顯然,喇叭要求他們踏上的是未知的那條路。
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有點憔悴,可能是在密室裡被嚇著了的緣故。他順帶抹了把臉,撐著洗手台緩了會兒,走進客廳時,就看見費列萊癱在沙發上等外賣。
房間實在太小,兩人站著近乎無法走動。右邊有一架桌台,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他才反應過來,許是房間過於狹小的緣故,他們靠得太近了。以至於他幾乎能感受到,齊客的鼻息合著愈發沉重的心跳,輕輕噴灑在他的耳後。
沈問津跟著齊客踏上小道,走回台子。台子上的費列萊猛地竄過來,問他們:“你倆去哪兒了?”
他們聽著NPC從房間外跑過,雜亂的腳步聲漸響又漸輕,既而周遭重新陷入沉寂。
紙被齊客拿在手裡,沈問津湊過去低頭看了一會兒,評價說:“看不懂。”
然後他發現那人好像也不太在狀態,具體表現為費列萊湊到齊客麵前嚷著“看看線索”時,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捏著紙條的手從兜裡拿出來。
“我能知道?”齊客反問。
此後的遊戲過程中,沈問津隻覺得自己的思維一直慢半拍,唯有等齊客被差遣開來做單人任務時,他的腦子才稍稍清明片刻。
手掌下的胳膊倏然掙脫了自己的束縛,他還沒來得及低頭看,就感覺到手腕一緊。
“你先收著唄,之後就能用上了。”他又道。
他從鼻尖縈繞著的木質香裡回過神,恍然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個狹窄逼仄的空房間內。
齊客也上前幫襯了一把。
下一秒,那冒著紅光的物件倏然被掀開了一個大口,裡邊爬出來了兩個人!
沈問津被身後兩人追得頭皮發麻,拽上齊客就往前衝。
桌台是反的,抽屜口靠著牆。沈問津站起身,彎著腰給桌台反了個個兒。
他思忖一陣,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像樣點的安慰,卻聽見道路前方驀地也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倒也還好……”沈問津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拍攝的後半程一直不在狀態,節目效果都搞不出來。”
一時沒人說話。
直到從密室出來回家後,他才稍稍覺得清醒了一點。
天花板很低。大概是為了防止他撞到頭,齊客的手正虛虛搭在他的腦袋上,片刻後又放下了。
“我覺得還行啊。”費列萊搖搖頭說,“反正我沒看出來。”
卻遲遲沒聽見身側人的動靜。
靜了幾息,他側開了一點身子,撚了一下耳骨。
“發呆?”費列萊挑著眉看他,“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
“這是哪兒?”沈問津舉著熒光棒,用氣聲問。
抽屜裡是一張紙,上邊畫著些倆人暫時看不懂的線條。
沈問津沒能從費列萊這兒揪出什麼滿意的回複,撐著膝蓋站起來,回房給電腦開了機。
沈問津一一對照過去,發現都有點道理。
沈問津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進衛生間洗手。
第六感發揮了作用,他拽著齊客就想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沈問津靜靜蹲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什麼時候出去?”
緊繃著的精神鬆懈下來,沈問津這才察覺到,某人的體溫隔著布料滲到了自己的膝蓋上。
嚇得沈問津爆出了一聲尖叫,緊緊抓著齊客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
他看見齊客把紙收起來,端著相機問:“走麼?”
相反,倒是齊客一直在明裡暗裡地幫他,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沈問津很顯然也聽著了,拽著齊客胳膊的手更為用力,急促的步子慢了下來。
而與人相處……
通道幽暗異常,隻能瞅見影影綽綽的輪廓。背後的腳步聲漸進,前方又顯現出不甚清晰的數個影子,沈問津心頭一顫,險些又叫出聲。
這次晃神的後勁好像有點足。
“線索呢?”
他左思右想,打開百度,輸入“為什麼人總是發呆”。
沈問津反應過來,既然讓他們來此處,肯定不止是為了躲NPC。
齊客想說“都是假的,死不了”,眸光往旁邊落下時,又有些好笑而無可奈何。
“什麼情況?”他低聲問。
小道上幽暗死寂,齊客一隻手被沈問津扯著,另一隻手舉著相機,跑步姿勢頗有些彆扭。
“你們運氣不太好,撞上了一些不太乾淨的東西。慌亂之下,你們往前狂奔而去,總算躲過了那些東西的追蹤。”
沈問津慢半拍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沈問津忽覺胳膊上起了些雞皮疙瘩。
室內沉寂得有些令人心驚膽戰。
“嗯?”齊客很快回過神,抬起頭,視線上移至沈問津的眉眼,又偏開來,落在他身後的桌台上。
“你等等。”他緩了口氣,說,“不用那麼急。”
他腦子亂得很,措了半天詞,才接話說:“被NPC追去彆的地方拿線索了。”
說到“老板”倆字的時候,他滯了幾息,餘光下意識飄到齊客身上。
熟悉的黑色微卷長發,白色破洞長裙,倆人配合著怪腔怪調的背景音樂朝沈問津和齊客撲來。
剛開始做職業博主,難免手忙腳亂,工作壓力確實挺大;大部分時間公司家裡兩點一線,偶爾出出外勤,生活確實有點沒滋沒味。
齊客給他倆放了假,他自己則被向之叫去了公司。
那幾人看上去架勢很足,不把他們嚇死不罷休。沈問津拽起齊客就往旁邊跑,裝死許久的喇叭在這會兒終於詐屍了:
他抿了一下唇,小心地控製著肌肉,將腿錯開了一點。
沈問津思忖片刻,小步挪過去,在費列萊身邊坐下。
熱心的網友已經總結好了三點:工作學習壓力大、生活太平淡、與人相處太累。
沈問津驀地想到,自己在密室裡渾渾噩噩的狀態是從和齊客近距離接觸開始的。
但是他和齊客的相處怎麼也算不上累。
齊客搖了一下頭。
許是微弱的黃色暖光的作用,齊客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麼冷,唇角眉梢柔和了許多。
他垂著眼,眸光不知落在哪處。
沈問津的膝蓋抵住了齊客的小腿。
於是本就狹小的空間更顯得逼仄了一點。
直到外邊遠遠傳來費列萊沉悶的呼喚,沈問津才乍然回神,很輕地眨了一下眼。
接著,自己被人往旁邊拽了一把。
“桌肚裡應該有東西。”他說。
“不急?”沈問津的聲音抖得厲害,“不急,被攆上了咋辦?!”
齊客站了會兒,也蹲下了,倆人麵對麵杵著。
顧及著鏡頭,他也在努力搞節目效果。有沒有效果他不知道,隻知道自己那一潭死水的腦子快要被攪得爆炸了。
“萊哥。”他欲言又止一小陣,終於組織好了語言,“你說,人老是發呆,是因為什麼?”
這一整理,晚飯就沒顧得上吃。待他關閉文件夾,放下鼠標時,驀地發現,屏幕上掛著的時鐘已然走到了九點。
他這才感覺到了些許饑餓。
最近天氣愈發涼,夜晚的蛩音與鳥鳴極少。房間外也安靜得很,大家似乎都回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沈問津正準備掏出手機點外賣,微信小窗忽被人敲響了。
周景汀:我下周三訂婚。
沈問津吃了一驚:這麼快?
周景汀:算了下,下周三黃道吉日。
周景汀:而且訂婚要準備的不像婚禮那麼多,還算比較方便。
沈問津發過去一個“嗯”,正搜腸刮肚地試圖挖出些吉祥話來,就聽房門響了兩聲。
“誰?”他問。
外頭不回答,片刻後,才沉沉地說:“我。”
沈問津早從他不吭聲的行徑中判斷出了來人。他匆匆朝周景汀丟過去“百年好合,回聊”六個字,起身去開門。
門口的齊客端著一碗年糕,輕掀眼皮朝他看來。
“吃麼?”他問。
第83章 對照
沈問津不說話,倚上了門框。
密室裡那思維慢半拍的觀感又浮起來了,令他隻覺有些輕飄飄,晃悠了好久也無法著陸。
齊客沒等到他的“好”,端著年糕靜了會兒,既而兀自走進房間,把碗筷放上了書桌。
沈問津這才從門框上直起身,往裡走了一點,輕輕說:“謝謝。”
齊客沒回他這句話,而是道:“不管工作如何,飯還是得吃。”
“嗯。”沈問津站在門口應著。
他縮在袖子裡的手指蜷了蜷。
齊客與他擦肩而過出了房門,木質香離近又飄遠。
沈問津又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才坐上椅子。
齊客的手藝一向很好,從沒踩過自己的雷。沈問津一邊漫不經心地吃著,一邊看周景汀給他回過來的微信。
周景汀:謝謝哥們兒。
周景汀:那啥,訂婚宴就不叫你了啊,和女朋友商量好了不帶朋友隻有親人。
周景汀:但是我結婚你必須來,當我伴郎。
沈問津嚼著年糕,戳著鍵盤回了過去。 周景汀說話的時候,不知怎的,沈問津腦子裡躥過無數人臉,最後定格在了一對眸色很深的眼上。
沈問津眨了一下眼,甩甩腦袋把這些想法都丟開了,端起碗筷去廚房清洗。
沈問津進行了半小時的頭腦風暴,又去喜音搜羅了一大圈,最終初步定下了一個方向——
剛在心裡暗戳戳研究完“我是不是喜歡齊客”這一點,沈問津此時心虛得很,差點後退著原路返回,但終歸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雖然但是,和齊客有肢體接觸時,自己的心似乎真的跳得格外快。
沈問津接著說:“所以還是拍那種很有團體氛圍的視頻,鬆下客全體成員一塊兒出鏡。至於主題,我得好好想想。密室那個先剪了發,不急。”
沈問津:哥你對麵坐著一隻單身狗,好歹體諒一下。
片刻後他又猛地反應過來……
齊客挑了一下眉,問他:“去洗碗?”
周景汀:還沒定。
周景汀:你八百年前就是這套說辭,到時候你爸媽催婚你也這麼糊弄過去?
許是他靜的時間有點久,那頭清了清嗓子,問:“還在聽麼問津?”
水池裡的東西還挺多,一隻鍋一口鍋鏟三雙筷子三隻碗。沈問津先把碗衝了,看著齊客一聲不吭往裡邊抹洗潔精,把水龍頭關上了,問他:“聊啥?”
至於時常因為他的動作臉紅心跳……
沈問津驀地回過神:“在。”
滿足鬆下客所有出鏡藝人一人一個願望。
周景汀:還“安排檔期”,你明星是吧,你日理萬機的大忙人。
“嗯。”沈問津應道。
他這句話剛發出去,對麵立馬抖來了一個電話。周景汀大概以為鐵樹終於要開花了,興奮得像是要去碼頭整薯條的海鷗。
他垂著的眼輕輕闔了一下,繼而往屏幕上戳了一句話:你說,喜歡一個人,有啥表現?
沈問津歎了口氣,懶洋洋癱在椅子裡說:“沒。就是好奇一下。”
“沒。”沈問津伸了個懶腰說,“應該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
一談到工作,沈問津登時覺得自己的狀態又回來了,把一切雜事都拋諸腦後,什麼“喜歡不喜歡”“心虛不心虛”又被壓回了心底最深處。
上個視頻是那期Vlog,評論區的反響出乎意料得好,甚至還有許多人跑到喜音和微博私信,跪求沈問津再拍一百集,好存起來放春晚的時候看。
沈問津:嗐,倒不是。主要是……不太明白“喜歡”這種感情。
回房後,他先把密室素材丟到了一邊,絞儘腦汁想起了選題。
海鷗開門見山:“不是哥,你是不是有啥情況?”
周景汀從那片刻的寂靜中察覺出了些許不對,揶揄:“有情況?”
“第三,你時常會因為他的動作臉紅心跳。第四,你和他聊天會意猶未儘……讓我想想還有沒有彆的。想不出來,大概就是這些。”
沈問津:行,定了和我說,我安排檔期。
大方向定下來後,其他細節填充得很快。
“嗐。”周景汀搖搖頭說,“是這麼個理。我好像也沒啥可以幫你的,反正你要心情不好了就找我吐槽,橫豎我最近也不太忙。彆把啥事兒都悶心裡,最後給憋壞咯。”
沈問津:那必須的。
“咋啦老板?”沈問津套上手套,開了水龍頭問。
他把腳硬生生按在了原地,強裝自然地叫了聲“老板”。
那邊大概是在忙,沒秒回,過了五分鐘才堪堪回過來三個字。
看來最近工作壓力確實太大了,自己那心神不寧、老發呆的症狀也大約是從這上邊來的。
周景汀:不是我說哥們兒,你這條件想找啥樣的沒有啊,就是你看不上唄。
然而剛邁出門,就迎頭撞上了準備進房間的齊客。
隻有一點對上,應該說明不了什麼。
沈問津:不是看不上……就是好像沒對誰動過心。
沈問津漫不經心地接過齊客打好洗潔精的碗,想了會兒,說:“我也在想,密室之後再出一期類似的。但是主題肯定不能重複,觀眾老爺們嘴上說得好聽,到時候審美疲勞了,挨批的還是我們。”
“這樣子啊……”周景汀眼見地有些失望,但還是儘職儘責地給他的母單兄弟科普,“反正以我的經驗,喜歡一個人主要有幾種症狀。第一,你會經常想到他,想到他的時候會嘴角上揚。第二,你在他麵前會時刻注意形象,會想吸引他的注意。”
倆人瞎扯了會兒,話題繞到了“最近過得咋樣”上邊。周景汀受愛情的滋養過得宛如在天堂,和沈問津滔滔不絕地秀了十分鐘恩愛,秀得沈問津忍無可忍,讓他閉嘴。
沈問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哪有做員工的讓老板又做飯又洗碗的?”
他端著碗往廚房走,餘光卻瞥見本要回房的齊客也跟了上來。自己走進廚房,齊客也跟到廚房,慢半步地在他身邊站定。
沈問津:這不是開玩笑麼。
“有事和你說。”齊客套上另一雙手套說,“邊洗邊聊。”
“你不知道。”沈問津歎了口氣,“這不是放不放假的問題。齊客他假一向給的很足,但一旦入這行後,你就會感覺無時無刻不在學習。看電影、玩遊戲或者看小說,反正隻要是和文娛相關的,你都會不自覺分析創作思路、專場節奏等等,看得很累。”
代齊客是什麼毛病?!
齊客應了一聲。
和齊客聊天意猶未儘……雖然是有幾次不想掛電話或是不想結束聊天的行徑,但那更多像是因為隻身在外漂泊時遇見老鄉,總會放鬆而熱絡一點。
齊客這才說:“你上個視頻數據不錯,下個視頻有什麼想法麼?”
話音落下,碗也恰好洗完。沈問津脫下手套,聽見齊客說“行”:“選題定下來後寫一下腳本,隻用具體到環節和時間分配,不用填充細節。到時一起討論一下。”
他倒是不會常常想到齊客——天天在一塊兒呢,抬頭不見低頭見;而大概是藝人後遺症,他在外人麵前都挺注意形象,倒是在齊客這兒還稍稍鬆懈些。
沈問津:啥時候結婚?
於是他下意識把眼睛的主人代入分析了一通,發現症狀大都對不上,遂鬆了口氣。
“我看也是。”周景汀嘟嘟囔囔,“你那大學都是俊男靚女,也沒見你動過心。這鐵樹開花估計還的等一百年。工作壓力大的話,和你那老板請個假唄,歇兩天。萬一哪天精神方麵出問題,哭都沒地兒哭。”
“放那兒吧,等會兒我一塊兒洗。”
倆人再說了一陣就掛了電話,沈問津對著吃完的空碗愣神。鬼使神差地,他又在心裡細細盤算起了周景汀方才列出的四點。
沈問津洋洋灑灑地填文檔,機械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響。待他寫完粗綱後,捏著後脖頸轉了兩下,才驚覺已是深夜兩點。
加班加得太過努力,沈問津覺得自己不向老板要雙倍工資都說不過去。
今晚工作得太嗨,連澡都沒洗。淩晨去老板房間洗澡似乎有點打擾人,他於是抱著浴巾和換洗衣物溜去了公共衛生間。
卻不成想又碰上小新在拉屎。
“新哥咋回事?”他敲著門輕聲說,“這麼晚了,還沒睡呐。”
小新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剛點了外賣,好像有點不太乾淨,吃了就拉肚子了。”
“這麼慘。”沈問津關心地問,“沒事吧?”
“沒大事……”小新頓了頓,繼續說,“就是沒紙了,幫我送一下唄,謝了。”
浴室門底下的那條縫很窄,從縫裡把紙塞進去的可能性為零。沈問津於是不得不把門拉開一條縫,將紙塞進去。
而他也終於從這條縫裡具象化地得知了費列萊說的“小新拉屎很臭”的真正含義。
……生化武器,能送人上天堂的那種。
在公共衛生間洗澡的計劃泡了湯,沈問津隻得實施Plan B——
去借齊客房間的浴室。
第84章 占有欲
齊客房間的門縫裡透出了一圈暖融融的光邊,應是還沒睡。
沈問津懶得在微信上提前打招呼,於是直接上前敲門。
敲了兩聲,習慣使然,他先斬後奏地準備推門而入。然而剛扶上把手,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忽地一滯。
抿了一下唇,他把手縮回袖子裡,懶懶倚在門旁,垂眼聽著腳步聲綿延至門口。
齊客拉開門,沒說話,扶著門沿站著。
沈問津言簡意賅地闡明來意:“小新把那邊的衛生間占了,我來借個浴室洗澡。”
齊客房門半開,沈問津鬆鬆垮垮地倚在牆上,餘光不經意間朝房間裡瞥了一眼。
這一瞥,卻瞅見了另一個身影。
“萊哥!”沈問津大吃一驚,“你咋在這兒?都不睡,團建熬夜是吧。”
“沒。”費列萊站在齊客身後,苦著臉說,“我不小心把飲料倒床上了,床上濕了一大片,沒地兒可睡。我把被褥丟洗衣機了,想找齊哥湊活一晚,正征求他意見。”
“你是天才!”沈問津目瞪口呆,“這都能倒?” 可是白天時被陽光一照,那些有的沒的的情緒又會退散一點去。常洛問他“怎麼了”,他接著回答“沒事”。
常洛:一周一條視頻已經滿足不了你了?既然如此,加更唄。
齊客:是不是在躲我?
沈問津有些詫異:“你倆的事,問我乾嘛?”
而胡思亂想的勁兒往往僅限於深夜。第二天醒來,去往公司的途中被涼風一吹,他登時又覺得那些雜七雜八的情緒都不算什麼,反倒是電腦上那一堆還沒開剪的素材似乎更令人頭疼一點。
……原來這是他哥單純的一句罵人,而不是開啟吐槽的前綴麼?
“我打呼?”費列萊撓撓頭說,“我咋不知道?”
常洛:不是哥,我真的好好奇啊,昨晚到底啥事。
“你問問津渡覺得委屈麼?”齊客說。
如此種種,反複了三四天,幾乎已經成了沈問津寄托情愫的一種習性。
“或者……”齊客扶著門,思忖一陣說,“你睡我房間,我和津渡擠一下。”
齊客:沒有麼?
費列萊的嘴角登時往下撇去了:“向哥他會說夢話!腔調和內容都賊恐怖!當時錄喜音綜藝我和他一屋,被嚇得不清,一晚上都沒睡好。”
沈問津:……
“木哥呢?”沈問津繼續問。
“那你問問老板意見唄。”他說。
“打呼的都不知道自己打呼,得彆人告訴你你才知道。”沈問津接話。
沈問津:真沒事。
其實捫心自問,他好像有點……不樂意。
常洛:……
“新哥呢?”
“你倆踢皮球是吧。”費列萊笑道,“怎麼又繞回去了。”
近乎落荒而逃。
比如被對方安排得明明白白時的踏實心安。
沈問津:。草。
費列萊於是看向沈問津,問:“津哥行麼?”
當然行。為什麼不行。
微信上那人和現實裡的風格完全不同,四句話幾乎毫無間隔,激得沈問津腦內空白了片刻。
須臾,他終於回了神,說:為什麼這麼問?
“磨牙。”
費列萊用手貼了一下他腦門:“你這也不燙啊,咋整個人像是醉蝦?”
……很明顯麼?
“好吧。”他歎了口氣,“看來我隻能睡沙發去了。”
於是當常洛於十一點堪堪回了個“宿醉起遲了,啥事兒哥”時,他敲著鍵盤回過去一個“沒事兒了”。
要問什麼,他究竟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差點問出“沙發呢”,好在即將脫口而出之時理智回歸,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齊客:行。
常洛:……是不是和齊客有關呢。
或者說,不太想糾結了。
第五天,他照例在半夜兩點騷擾常洛,卻沒想到居然得到了回應。
沈問津:……
直到他進齊客浴室洗澡,把前額被花灑衝濕的頭發耙到頭頂,才後知後覺自己很高興。
“還沒呢。”費列萊,“所以齊哥你同意麼?”
對麵靜了一陣,忽然說:那我過來?
卻見齊客並沒直接回答,而是轉向了自己。
齊客:我開門見山了。
攪得自己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赫然跳出屏幕。
沈問津的心因著齊客的這句話繼續飄飄然上了天,許久都踩不著實處。
怕齊客行動力太強,沈問津連忙敲著鍵盤回了個“不用了”過去。
常洛:……
沈問津:……你要我死。
熟絡又自然,很符合自己的人設。
其實這麼四五天鬨下來,那些無處釋放的感情已經變得疲乏了許多,而他騷擾常洛的目的,也逐漸從“問問他一些事”轉變到“隻是一種形式”。
沈問津嘶了一聲,很想穿回一分鐘前,把為說漂亮話而作繭自縛的自己掐死。
餘光瞥見齊客的腿微微動了動,似是有要朝這邊走來的趨勢,沈問津腦子登時一空,蹭地溜回了房。
可能是因為……朋友之間奇怪的占有欲?
比如肢體接觸時的臉紅心跳。
齊客憋了會兒,說:“旁觀者清。”
而一旦到深夜,種種情緒隻會更加變本加厲。沈問津於是繼續在半夜兩點敲常洛的小窗,仍舊沒得到什麼回應。
倆人又瞎扯了會兒,常洛下線做黃粱美夢去了。沈問津關了電腦也準備睡覺,忽見微信小窗閃了閃。
“你怎麼看?”他問。
眾人裡自然包括了齊客。
沈問津:……
費列萊的目光將信將疑地在他倆間轉了一個來回。
他之前就聽常洛講過,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發小有了關係特彆好的新朋友後,自己會不舒服。
……那人要過來?!
但是這種情緒莫名其妙,他並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於是他委婉地問:“不和向哥拚床麼?”
常洛抓著手機等他“草”後的金句,然半天沒等到後文。
“這不是放了個小桌板在床上看電影,圖省事,就把飲料放小桌板上了麼。”費列萊歎了一口氣,“不小心碰掉了,它就灑了。”
沈問津剪了一天,橫七豎八的情愫就在心裡燒了一天,回家時整個人恍惚得如踩雲端,被費列萊關心了一嘴:“你沒事吧。”
沈問津:?!!
隻有兩個機位,素材並不瑣碎,剪起來難度不算大。
話是對費列萊說的,朝向的卻是沈問津。
他倆杵在客廳一角,費列萊這一嗓子有點響,叫得眾人一齊朝他倆看來。
齊客:你這周沒來借我的浴室。
常洛:你直接說“灑家特地要消遣你”得了唄。
“啊?”沈問津轉頭看他。
但是罵人不文明,他決定幫他哥扭轉“草”的含義,於是弱弱接道:花……?
但是正因為難度不大,沒那麼燒腦,就會有更多的注意力被分給素材本身所連接的情緒上——
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常洛:嘿嘿,我沒睡。
他擦乾身子,捧著手機發了個“在麼”,卻半天沒得到回應。
他猛地瞪大了眼,對上了齊客的眸子。可是齊客的臉背著光,裡頭的情緒看不太清。
常洛: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啥事兒。
沈問津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敲著鍵盤打了個“什麼事”上去,左看右看又覺得這仨字的語氣有點急,咬唇想了會兒,替換成了“啥事兒要在微信上講?你多邁幾步都不樂意?”。
沈問津:確實,我就是閒得慌。
齊客:在麼?想聊點事。
……然後他發現工作似乎更令他心亂。
齊客忽然出聲問:“聽向之說……費列萊你打呼?”
對朋友的占有欲有這麼強麼?
緊接著又往回找補了一句:微信上說好像是方便點哈。
他於是仍舊打了倆字:沒事。
沈問津“草”完,卻不吭聲了。
沈問津決定請教一下常洛。
齊客背後的費列萊驚詫又驚喜地喊了聲“行麼”:“這樣不太好吧,太委屈你倆了。”
齊客:你最近。
“老板同意了麼?”沈問津又問。
沈問津腦子亂得很,沒繼續和常洛扯皮,丟下一句“我工作去了,回聊”,就把重心放到了視頻素材上。
“打呼。”
沈問津沒來由地一陣緊張,和費列萊一塊兒翹首以盼齊客的答複。
估摸著對麵已經睡了。
可是他和齊客這周的交流幾乎僅限於工作,一旦聊到工作,自己的狀態總是很在線,不應該抖露出什麼異樣。
沈問津卡了殼,半天後才說:剛才有點事。這不是我要用浴室的時候,公共衛生間都有空麼。
對麵又是一靜。
沈問津趁著這段空當翻看著前邊的話,忽覺“剛才有點事”這句話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好在齊客並沒有靜太久。
沈問津把聊天界麵拉回最底下,就看見對麵新發來了一條消息。
齊客:行。
齊客:沒事就行。
齊客:有些事彆想太多。
齊客:早點睡,晚安。
又是四連發。
“有些事彆想太多”這幾個字讓沈問津幾乎以為他已經察覺出什麼來了。
這樣下去不太行。他想。
必須早日弄清自己情緒的來由,不然遲早影響到工作。
他抿了一下唇,登上微博小號,正準備晃去情感超話發帖子,轉頭卻在“超話社區”這一欄瞥見了一個名字有點眼熟的推薦——
齊津。
第85章 願望
好奇心害死貓。
沈問津把“上情感超話發帖”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啪地點了進去。
淩晨兩點的超話仍舊是一派熱鬨的景象,新帖子層出不窮,底下的評論區也聊得火熱。
目前被頂到最上邊的帖子是關於“斤斤”的生日的。
[洛陽co:話說斤斤還有一周就生日了耶,好期待那場直播!]
底下蓋起了高樓。
[好期待!!!]
[無獎競猜,7g會送什麼禮物給斤斤]
[搬板凳拿瓜子,就等洛老師的視頻了!]
[催更!洛老師上次發視頻還是上次,生產隊的驢都沒那麼能歇!]
沈問津看著蹙起了眉,登時反應過來,“斤斤”是自己,7g是齊客。
至於“洛老師”的視頻……
沈問津點進了洛陽co的主頁,看見最新的視頻是今天下午三點發的,標題為“xql公費談戀愛是吧/《和老板同事一起玩密室後我死了》cut”。
正是自己上一期視頻的剪輯。
……自己十二點才發,洛陽co的視頻倒是三點就出爐了,有夠迅速的。 “對。”
直到天花板傳來踢踏的腳步聲,他才驀然回神,懸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了一下。
“兩個。”
老度是專業的攝影師,經受過嚴格的訓練,好容易把差點出聲的笑憋了回去。
“口說無憑,老板會信你?”費列萊很囂張,一句話說出了殺人越貨的架勢。
“哦對,說到老板。”沈問津頓了頓,接著說,“向哥的願望是讓他當老板。”
“老饞那一口了。”他說,“上次吃肘子還是在半年前。”
“這期視頻點讚六十萬。”他說。
由於自己下一期視頻參與人數多,人物走位也比較曲折,所以每個環節都經過沈問津的精心設計,大綱準備得很充分,力求能拍出最好的效果。
“對,他說‘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假如你不答應,我就滿足不了他的願望,我這期視頻就發不了,點讚也到不了六十萬,一切就全完了。到頭來這都得怪你。”
“那你得去找向哥打報告。”沈問津無奈地朝老度攤開手。
沈問津瞪大了眼:“還能這樣?套娃是吧?”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想法有誤——
但等開始拍攝時,他卻發現,其實根本不用害怕自己做不好——
“謀權篡位?”
費列萊:??!
齊客挑著眉睨他一眼,片刻後說:“你的視頻。”
“那行。”沈問津點點頭,“我和老板舉報你上班時間打遊戲,讓他扣你工資。”
幾人沒去公司,拍攝活動在家進行。
費列萊:……
曾混跡娛樂圈多年,他一直知道cp粉的存在,幾年前小火時也在喜音上刷到過自己和劇裡其他人的cp視頻,並不排斥被嗑cp。他心態也放鬆,看的時候把自己擺在局外人的位置,甚至能懶洋洋地在彈幕上敲下“隨份子”。
沈問津幾乎是從齊津超話落荒而逃的,退出後坐在椅子上緩了許久,已經全然忘了微博此行的目的。
“我的願望是……”他鬆開鼠標,伸手比了個九,“你再滿足我九個願望。”
“一個。”
沈問津說:“我今天當一回聖誕老人,滿足你的一個願望。”
……看看這糟糕的台詞。沈問津在心裡暗暗吐槽。
“怎麼無憑了,有錄像為證。”沈問津朝後一指,“老度都錄著呢。”
“老板,你有啥願望?讓我來……滿足你!”
沈問津沒聽見齊客的回應,倒聽見了老度格外粗重的喘息聲,遂轉過頭和他進行場外互動。
齊客不介意讓畫麵變得再抽象一點,遂道:“我答應了向之的願望,現在的老板不是我。”
“你是老板呀。”沈問津笑道,“馬屁不都是這麼拍的,我的一切都是老板贈與的,所以麵子也是老板的。”
“那我去告訴老板你上班摸魚。”
……等有閒情逸致了再看吧。他想。
“不是這意思向哥。”沈問津連連擺手說,“那我……我和老板打個商量?”
“問……問一下他願不願意退位讓賢,讓你坐老板辦公室?”
“所以我必須得答應?”
“嗯?”
費列萊剛結束一局遊戲,摘下耳機詢問他的來意。
老板的眸光將他從頭到尾掃了一番,最後落在了他身後的攝像機上。
“倆視頻不就是倆願望麼?”
沈問津:……
不像演戲似的,劇本台詞都攥在手裡。
“老板咋了?老板他搞特殊?那孫悟空都說‘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呢。”向之轉頭看他,“還是你看不起我?我當不了老板?”
“那得看觀眾給不給你麵子。”沈問津道。
此處沈問津自然地把廣告商單融合了進去。
向之停下了手裡的活。
沈問津覺得自己最近應該是工作壓力過大,於是周日一整天都沒乾活,窩在房間裡打遊戲打到了天昏地暗。
但是隨時準備進入工作狀態被這一個月鍛煉得幾乎已經成了習慣。於是沈問津看著電腦屏幕上NPC刷出來的“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下意識想到了明天要拍攝的內容。
“就套了怎麼滴吧,你又妹加限製條件。”費列萊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視頻刷多了,說話時隱隱透出了東北口音。
木子的願望是晚飯吃齊客做的燉肘子。
“發你多麻煩,你直接在這兒做唄。”費列萊樂顛顛地問,“你咋不問我另一個願望是啥?”
他在腦中又把大綱過了一遍,心裡仍舊不是很有底。
“商量啥?”
“一個我還搞這些花頭乾嘛?三個,三個哥。”
小新的願望是換張新床。
這一代入就不得了。
按照腳本,他先去費列萊房間詢問費列萊的意見。
他隻覺心跳加速,熱氣從心臟順著血管直衝頭頂,根本沒敢繼續往下欣賞,啪地點了返回。
上一秒還狂妄至極的費列萊登時萎了,拉著沈問津的手好聲好氣地打商量:“那就五個願望,彆跟老板講,求你了。”
出了門,沈問津很有演員的職業素養,憋了一路沒笑場,跟拍的老度先笑翻了。
好抽象。
“升職加薪?”沈問津拍拍他的椅子道,“向哥你公司二把手,再升就成老板了。”
隻是他沒想到洛陽co的剪輯技術和分析能力竟然這麼好,好到自己居然有了些許……代入感。
齊客“嗤”了一聲,沒接話。
向之正兢兢業業地居家辦公,頭也不抬地說:“願望是升職加薪。”
“……行。”
費列萊:“算你狠。”
“不帶這樣的啊!”費列萊嚷嚷說,“玩不起是吧?”
搞定了費列萊的願望,沈問津前往向之的房間。
費列萊裝模作樣地昂頭想了會兒,憋出了一聲笑。
費列萊調出了後台的剪輯軟件:“我這兒有倆視頻要加字幕。”
“想笑是吧?”他說,“想笑得和老板打報告。”
具體表現為,一和齊客對視上,他的心就跳得厲害。
沈問津這麼想著,信手戳了進去,默不作聲地欣賞到一半,按了暫停。
沈問津最終站到了齊客的屋前,深呼吸了幾下,抬手敲起了房門。
“行。”沈問津說,“打包發我。”
鬆下客的人個個有梗,就連老度也是個人才,自己全程唯一要做的事是:彆笑場笑得太厲害。
倆人好不容易達成了一致。沈問津瀟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問:“倆願望是啥?”
“行,謝了津哥。”向之衝抱了一下拳,“我要當了老板,好處少不了你的。”
連續拍攝至此,精神一直高度緊張,他其實已經有點疲憊了。不過好在前邊的拍攝工作都還挺順利,隻要在齊客這兒不拉跨,自己就能圓滿完成拍攝任務。
後半句話被沈問津自動在腦子裡補全了:你的視頻,看我麵子乾什麼。
老度雙腿一並,字正腔圓地在鏡頭外發聲:“報告老板,我想笑。”
所以沈問津還是有點緊張。
鬆下客最令觀眾拍案叫絕的其實是各成員極富節目效果的臨場反應,用費列萊的話說就是“劇本反而會限製我們的發揮”。沈問津並不知道他們每人具體的願望,隻能拿到他們每個人透出來的模糊的大方向。
沈問津點點頭說:“我必滿足你!”
鬼使神差地,他重新點了進去,沒再看超話裡的帖子,而是直接給超話加了關注。
“嗯。他想謀權篡位。”
起碼得等自己這不正常的狀態消退一點去。
齊客:……
但最終還是職業素養戰勝了身體的本能。他清了清嗓子,一隻手撐上桌子,若無其事地問:
可能因為周末並沒有得到完全的放鬆吧,自己的狀態仍舊不太對。
老度聞言,端著攝像機就要衝去向之房間,被沈問津喊住了:“誒等等,這兒還沒錄完。”
“你快點。”老度喘著氣,顯得挺委屈巴巴,“我,就要,憋不住了。”
“那我長話短說。”沈問津轉過頭,衝著齊客飛速吐了一連串文字,“木哥的願望是吃你晚飯做的燉肘子,肘子他已經買來放進了冰箱,你不同意我這期視頻就發不了。”
“……行。”齊客道。
老度終於被赦免離開,房間裡登時安靜下來。
有鏡頭在旁邊的時候,沈問津一直肆無忌憚地做著節目效果,那點子不自在就能被很自然地壓回心底。
然而等鏡頭和旁人都離開後,如踩雲端的恍惚感便再次浮了起來。
沈問津偏開頭,下意識想找點事情做,看著蹭進房間的小小,一把將它撈進懷裡擼了幾下。
他努力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了手下的布偶身上,以至於齊客忽然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竟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身子在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裡微微顫了顫。
他聽見齊客說:
“明天我一朋友要來。”
“你想見見麼?”
第86章 詢問【倒v結束】
“你朋友?”沈問津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