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鴻濛一破情竇開(1 / 2)

夜色褪儘,到得第二日,天光分輝,穿透巢湖層層霧靄,暈染妝點似的,在湖麵潑灑出朦朧光景。

今日渡口處,停泊著三四十隻輕舟畫舫,緣是有船家藉著詩會作起賃舟的營生。廬州詩會其間,百姓縱然登不得旱船,倒也可於湖麵一觀。於是催生了如此買賣,而船家的背後,常有官員仗恃,尋常人卻是做不得的。

這時偶爾見到有人問起租銀幾何、幾刻起租,便有艄公自不遠處亮著眼上前幾步,希冀他人的雇傭。不過船隻畢竟有限,租銀遠比往日虛高數倍,樂意泛舟遊觀的畢竟是少數,他們半晌才會得到一份活計。

更多趕早而來的周遭各州縣百姓則是聚攏巢湖北岸,駐足眺望著旱船那邊,即便聽不清多少吟詩誦詞的聲音,但本就圖個賞心樂事而已,瞧瞧災年之後罕有的熱鬨景象,倒也不覺有虛此行。

草市一如昨日光景,且多了不少挑貨擔的販夫,此起彼伏的吆喝叫賣便遊走於北岸十裡湖畔。

“公子,我們隻在岸邊觀賞,算不得入場,眼下遊人雲集,那左君弼如何能從其間察覺到我們,若連人影都尋不到,他又如何算計華雲龍?”

昨日聽聞旱船規矩之後,薑麗便有一些不解,但礙於心緒紛雜,久難梳理,便是有著那丁點的疑竇,也早被滿心羞赧、異樣的念頭擠走。

趕到幾人尋上張翼先前找好的住處,躺在床榻,依然有著偶爾的羞惱飛作她的麵頰。到得後半夜,心頭已是混沌一片,不知想著什麼,隻覺耳畔忽有山崩海嘯,忽有春風鳥鳴,便在如此輾轉難眠之時,睡意方才漸濃,窗外天光亮了起來。

卯時六刻,她渾噩地駐足湖畔,迎著晨風與喧鬨,過得半晌,心神清爽許多。當下目光左右瞟動,瞧見人頭洶湧的場景,到底是記起昨日的疑惑,說著又補充一句:

“莫不是以為我們定然會選擇泛舟湖上麼?可聽張翼說起,昨夜那一趟江船的租銀幾乎趕上尋常人家倆月的度支,若非是須要,又有幾人樂意費耗其中。”

周遭嘈雜不休,朱興盛隻得低下身子湊上前,待支起耳朵明晰薑麗的不解之後,他麵色不由恍然,隨後笑了笑。

起身方待解釋,卻意識到這般說話,那邊大抵亦是難以聽清,猶豫片晌,他複又低著身子,溫和的聲音隨之攀上薑麗的耳郭:

“眼下縱然無人樂意費耗其中,但如果詩會中途變更了地址呢?昨夜那廖氏兄弟提及姥山黑煙一事,直言有百來兵卒徘徊於南麓,他二人不清其意,喝令無果,才一番鳴炮示警驅逐。

後遣人一路尾隨百來兵卒至姥山山腰,見那傾圮坍塌的聖妃廟不知何時作了修葺,幾座館舍樓閣拔地起,四下植有新竹古柏,其間案幾難計,廟前又添一對亭台相向……

尤為關鍵的一點則是那場地可容納數千人,百姓皆可一觀。如此之類的言談昨夜你亦是聽得了的,怎的未曾想到什麼?”

溫熱的氣流仿佛自四麵八方攢聚而來,又輕飄飄地、一縷縷地送入右耳當中,薑麗登時眸光凝滯,身子在下一刻怔住,仿佛弓弦緊繃似的,半晌不敢動彈。

待到那邊聲音落下,她似是才有了往日的知覺,後頸的肌膚立時激起一霎顫栗,心頭更有莫名羞臊湧動,蓮步下意識挪走,小小地退卻半個身位。

過得片刻,回過神的薑麗暗自嘟噥著,還不是公子害的,她昨夜那般那般……怎聽得明白旁人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