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風雨前夕(下)(1 / 2)

秋入江湖暗,風生草樹悲。季秋的偉力在柳樹枯萎後吞沒大地,寶公河水色清清,紛紛落葉沉浮其間,流向遠方,更濃烈的秋色裹挾著黃昏的餘暉,將驢牌寨的巍峨輪廓烘托出蕭瑟的氣息。

北岸那邊,營地的框架猶在,但人影全無。時隔一月,北岸的災民已經遷徙到了附近的李家莊,他們中有些人身懷技藝,得到一定的驗實後,投身驢牌寨的發展,亦有些婦孺老幼,雖未有一技之長,卻也得到了入寨的名額。

此外,災民當中也多出一些陌生的麵孔,是更多難逃而來的合淝縣災民。那邊徹底動亂,整座廬州路烽火遍地,黑色的煙柱彌漫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廬州路的萬戶所遲遲等不來援兵,所剩無幾的士兵與阿速軍的殘軍會合,在阿速人赫斯上萬戶的統率下,藉著金花小姐與左氏一門彼此吹響號角之際,暗中殺出廬州路,帶著僅餘兩千人的傷兵再不知去向。

“報告!”李家莊籠罩著一層黃昏的光暈,從井然有序的軍隊當中奔走出來的青年穿著齊整,光線投落在標致挺拔的軍姿上,嫻熟的軍禮之後是滾雷似的喊聲,“大明第一師練兵結束,請師長指示!”

那邊是麵黑睛黃的壯漢,燕頷虎須,麵容肅穆,眸中迸射精光,合攏的衣袍偶爾見得毿毿黑毛隱露出來。

張翼在半月前便從池河鎮趕回,望著寨外的七千餘人,他心頭有些發熱,雖曾想著統率一支驍軍,卻未想到機會來得這般猝不及防,欣喜之餘,更多的則是擔憂。

時間愈發得緊迫,災民之後必有大亂,原來確如寨主所言,那些可以慢慢琢磨一些事、解惑一些事的日子,往後再難得了。不過經過池河鎮一個月的磨煉,加之後半月亦有災民湧入池河鎮,各方麵事務的處理讓他整個人變得愈發沉著穩重。

這時粗礪的聲音響徹天際,嚴苛的訓話點出今日練兵的不足,單兵訓練與兵團作戰的差異,再次強調著擰成一股繩的重要性,其間亦不乏些許讚揚的話。

畢竟半月的光景,這些原本的災民已有了令行禁止的將士模樣,各方麵的素質也在突飛猛進,張翼其實相當滿意。但照著寨主的話來講,尚且遠遠不夠,倘若開赴戰場,第一波死的人裡,多數便有這些人,他們仍需朝著縮小與實戰差距的方向訓練。

寨主講得那些話,部分是聽懂了,部分卻隻停留在似有所悟當中。

當下的戰爭多數是人海戰術,下麵的士兵隻要訓得聽話便是了,如此萬人、十萬人的堆上去,長矛紮過去,銅口火炮在旁策應,無數生命在戰場倒下,餘下多的一方自然會取得勝利。

死去的人又會通過募兵招來一茬又一茬,這片大地上,需要保護的是人,最不稀缺的也是人。

但精兵的戰爭不會如此,血與火的交織裡,再無須更多的百姓參軍。寨主想要打造一支這樣的軍隊,可總要在死去很多人之後才會出現這樣的軍隊,在那之前,寨主也想著眼前的七千餘眾儘可能的活下去。

自古慈不掌兵,不過寨主的理念倒也算不得仁慈吧……張翼有些矛盾地想著寨主的矛盾想法,麵上依舊嚴肅的訓話。過得半晌,他回身衝先前的青年擺手:“各團帶回休整,戌時集合,所有人學習訓練理論、戰術部署、內務紀律。”

得到指令,浸在黃昏當中的七千餘人朝著四麵的營地有序撤去,重疊的正步踢在朦朧的橘光裡,一道道身影彷佛延入交錯的時空。朱興盛在遠處望見這一幕時,恍惚的麵色過後,是愈發堅定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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