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櫃台的那個將領順著前者的視線望去,登時稍顯錯愕,緊接著詫異出聲:“欸?你這裡竟會有人住店?”
待朱興盛回了房間後,藍衫男子衝他翻起白眼,詰問道:“開門做生意,怎會無人住店?”
“嗬,那人瞧著不像徐州人,也是,隻有城外來的才會機緣巧合之下,膽敢住在這裡……”
藍衫男子聞言頓時不樂意,輕輕拍了兩下櫃麵,看著他道:“嗐,續繼祖,你什麼意思,我這‘胖來府’還能吃人不成?”
叫續繼祖的將領笑道:“在客棧那倒未必,如若出去了,恐是落在彭幫與汴泗幫的刀俎上,毛統帥害人不淺啊。”
“行了行了,淨是些荒唐話,既是‘胖來府’的客人,我自會保其性命無虞,方才你要說什麼事?”藍衫男子揚了揚手,轉而對列坐左側的兵卒們斥道,“嗓門都給我放低些,此非軍營,莫要驚擾了客人們的休息。”
續繼祖瞥了眼二樓,見那邊房門合掩,隨後回過頭,沉默片晌,低聲言道:“確如你前些時日的推測,我幾個親信得到確鑿消息,那趙均用當真要舍棄此城,投向濠州。
另外,我等今夜換防過來之際,亦是碰見他的馬車往汴泗幫的大營去了,估摸著是要商談出城事宜,有那蒙元女子的人情在,想必不成問題,依我之見,他近日裡便會有所行動,而以你的才能,加之與其從前的關係,他定會一番誠邀,屆時,我們該何去何從?”
藍衫男子默著麵色,半晌後言道:“趙均用此人雖是誌在天下,但為人虛浮而矯激,素來工於心計,行事從未落於實處,已然非是同道中人,不過之前隨他起義,響應紅巾之師,的確見識了一些東西,視野與格局因此變得清晰起來,這人情得承。”
“你的意思是我們當要隨他一齊離去?”續繼祖立時目光微怒,右手“啪”的一聲轟在櫃麵,“徐州城怎麼辦,城內百姓怎麼辦!你想要將這座城再次讓給草原韃靼?”言罷,彆過身子,往庖堂走去,行出幾步,又回頭看著藍衫男子,“行,我是蕭縣人,這城丟不丟倒與我無關,合該是你們徐州人的事。”
藍衫男子瞧著他進入庖堂的身影,不多時,“六爺,你怎的又未著衣衫……嗐,氣不順,咱們練練手……”的聲音從庖堂當中隱隱傳過來。盯著那邊沉默片晌,藍衫男子暗自搖頭輕欸一聲,“不離開怎麼辦,總得先活下去。”
……
與此同時,二樓頭房裡,阿爾希德看著朱興盛自打回來之後,便坐在床榻前,麵色靜穆良久。當蠟燭芯低垂,流淌的燭油快要堆滿燭台時,朱興盛忽然驚醒似的長身而起,他終於是想起了那聽起來略感耳熟的“毛貴”二字。
此人日後占據膠東半島,數月內殺得元廷聞風喪膽,更成為龍鳳政權赫赫有名的將領,率兵北伐,為三路合圍之勢落下最後一棋子。可惜後來遭趙均用所害,英年早逝。
不過就現在而言,他當是趙均用麾下一員部將……如此看來,這“胖來府”莫非亦是趙均用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