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最是一口胸臆問春風(1 / 2)

薑麗靜靜聆聽著,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朱興盛,見他眉頭皺起,她目光不由得一緊。許是湖麵涼風襲人,竟也隨之吹皺了她的眉頭,亦亂了她的心頭。

朱重二在定遠縣那時,多半便如眼下一樣,苦苦思慮著破解應對之策。但那時畢竟生疏,他便是難言,便是孤立無助也權自藏起來不叫旁人瞧著,不似如今這般,心緒落在他的臉上,亦落在自個眼裡。

她當下將朱重二瞧得分明,便連眼瞼微合之下,那一張少年意氣風發的儒雅麵孔也清晰入目。

不承想,緣來一個人睜眼與閉眼之間,麵相竟如此迥異,一麵沉著老練,一麵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他到底隻是少年郎,最是一口胸臆問春風的年歲,不該總是老於世故,不該逢人遇事便生三分揣度念頭,不該放著湖光山色,心間卻全然一片刀光劍影,可他終究是這樣的人,偏偏是這樣的人……

而自個卻總換著法子捉弄他,甚於險境當頭,亦是熟視無睹,總以為根腳不凡,便猶自那般遊戲塵寰的性子,她這般當真可惱。

額赤格曾言“惟謀而小智,知止方大智,知止而持重,持盈保泰……”逃離大都,離開額赤格已逾半載光陰,她可有所長進……薑麗捫心自問,久久難平。

那邊朱興盛斂起心緒,散於湖麵的目光漸漸聚攏北岸,見得湖畔排排垂柳倒映水麵,伴著波光沉浮。

碧水疏影儘處,有回廊逶迤,飛橋欄檻,旱船石舫依橋傍水,漾於水波之間。其旱船規模宏大,三層相向,樓船摘窗畫閣,棱戶珠簾,甲板鋪展明紅舞毯。

酉時橘紅餘暉裡,舞姬姿影妖嬈,梨園簫韶笙簧。兩側置了看棚,食案一應珍肴異饌競奢華,上賓往來舉觴言笑,彰得雍容爾雅。與這端草市光景兩相之下,倒是少了些許煙火之氣。

這時,薑麗清越的嗓音伴著清風,徐徐落過來。

“公子,洞察廬州此行,於消息上自是多有失利,難以縱觀明晰,雖事出有因,解救之情,急於星火,但往後類似狀況想必亦是有的。”

朱興盛聞言望去,不知緣何,他見薑麗麵色認真,似乎轉變了些許,大抵是亮晶晶的眼睛裡少了一抹玩世似的春風恣意,竟在這片刻的光景裡,悄然平添幾分堅毅神采。

朱興盛恍惚片晌,隨後凝目看她。

她俏生生立在一片微醺秋意裡,和著垂柳婆娑、碧波拍岸的宜人韻律,輕聲道:

“奴家適才琢磨了幾則對外開辟的方策,切合如今的情報司,不過大體上有些籠統,算不得具體完善,奴家心頭左右猜不得事兒,便想說與公子聽,若實有不妥之處,還叫公子指點一二。”

“好。”朱興盛笑著頷首。

張翼自覺頗有眼力見兒,不久前默默去了草市,買上些鵪鶉餶飿兒,邊走邊食。這時舉目正見得霜葉似的天光覆著湖畔,光影迤邐之間,寨主與薑妹子竟好似如詩畫境裡走出的一對佳偶。

看著如此一幕,張翼咧嘴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