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VIP】(1 / 2)

到了大禮那一日,喬見山仔細梳發束發,換上了新袍。

他承了父親的身姿,又得了母親的眉宇、膚色,今日身著錦衣,腳蹬皂靴,又以革帶束腰,頗有“昨日仍少年,今日已成君”之感。

隻是有些清瘦,臉上仍留著少年的懵懂。

等待侯府馬車的空檔裡,喬見山想起昨夜未破的棋局,端起棋盅,指間夾著一顆白棋,把玩著,不知棋落何處。

鄰家後院裡,籠養了一隻畫眉鳥,時不時百囀千聲,不知是在啼喚主子放食,還是向往山裡林間。

喬見山久思未得破局,定定看著棋盤,隻覺得縱橫黑線不斷延伸變大,黑棋白棋皆困其中。

正當此時,大門外傳來車輿聲。

……

喬見山以為安固侯世子娶親,應是極大的陣仗,不想去到十千客棧一看,場麵實在差點意思。

庭院裡箱箱籠籠的嫁妝,興許算是體麵的,但絕談不上珠光寶氣。

“喬公子請在此飲茶,坐候片刻,新人正在梳妝,待迎親隊伍臨門,到了吉時,自會有人過來請您。”

侯府管事已同他交代清楚,今日他隻需將新人從妝房背出,再送她上花轎即可。

步子要走穩當些,無需著急圖快。

客棧小院裡纏掛紅綢,十幾個婆子、丫鬟往往來來忙碌著,看衣製,應是侯府臨時調過來做事的。

庭院裡,坐在扁擔上閒聊的行郎們,似乎也是侯府的小廝。

有婆子捧著托盤路過,上頭擺著一對紅箋,喬見山正巧起身掃過一眼,才曉得出嫁的“表姐”姓徐,名芳杏。

……

婚娶吉時在黃昏交際時,故有“昏禮”之稱。

日頭稍稍西斜時,街外傳來吹樂聲,不少百姓圍在客棧外,等著侯府拋喜錢。

喬見山作為送嫁“親眷”,被請至妝房門前。

透過垂簾,隻見新娘徐芳杏身著紅色窄衣長裙,佩之褙子,頭戴珠翠團冠,簪了花筒釵、繡羽鳴春簪、金步搖等頭飾。

富貴人家講究“花釵鳳冠”。

妝案上擺著銷金蓋頭,還未蓋上遮臉。這是士族婚娶興起的習俗,表“半掩容顏良家婦”之意。

分明好顏色,不對妝鏡卻對窗,徐芳杏側臉抬首,怔怔望著窗外黃葉飄落。一頓一頓的抽泣聲傳出,徐芳杏身旁的婆子不停抹眼淚,看樣子應是從洛陽跟過來的貼身仆婦。

相比之下,徐芳杏神色平靜,隻是略顯憂鬱。

喬見山畢竟年輕,仍未察覺不妥,他在門外端端作揖,介紹道:“表弟見山,給徐家表姐問好。”以免一會兒動身時,兩人陌生而尷尬。

“有勞喬公子了。”

徐芳杏自蓋上蓋頭,用方言低聲安撫著身旁的婆子。

妝房正對迎親大門,這會兒,那裡正熱鬨著。

不知哪請來的賓客,正有模有樣地攔門討要喜錢,喬見山聽聞新郎官暗沉蒼啞的聲音傳來:“侯爺今日少懷金,諸客容我迎芳心,有勞有勞。”

喬見山一怔,侯爺?

不是說侯府世子娶親嗎?

他轉過身看向大門,不可置信——隻見年近五旬的安固侯領著迎親隊伍進了門,歡笑間,口中缺了三倆牙。

而簾內女子似乎隻比喬見山大兩三歲。

吉時將至,樂官吹敲大噪,催著新娘出門上轎,喬見山置若罔聞,呆呆站在原地,把侯府管事交代過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不知該做什麼為好。

禮儀官跑過來推了喬見山一把:“小子,該送親了,侯爺的良辰吉時誤不得。”

他才回過神來。

許多不解與糾結寫在臉上,最後化作四個字,喬見山朝簾內問:“為何如此?”

徐芳杏沒回答問題,隻平靜走到門前,低聲說道:“女子的路多不是自己走的,今日這一段,有勞喬公子背我過去。”

又如哄自家親弟弟一般,溫和道:“沒事的,背我過去罷,穩穩當當的。”

……

……

折返回家的道上,天青青而秋雨落,伴著梧桐葉,如蒼天掉淚珠。

喬見山步子遲緩,腦袋空空。

他已記不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蹲下身,又如何一步步將徐芳杏背上花轎的。

他隻知曉徐芳杏落了幾滴淚在自己的衣領上,臨彆前,徐芳杏撩起簾子,對他說道:“謝表弟今日送姐姐一程,今日一彆後,萬事莫惦念,就此彆過。”

鼓樂人群皆躁躁,紅轎隨駿馬走遠,沒入了黃昏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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