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VIP】(2 / 2)

“王某初到國子監,有許多不熟悉的地方,仰仗趙兄、喬兄多多提點。”

“好說好說。”

幾人寒暄幾句,王春生便含笑告辭了,說是改日再相約飲茶對詩。

看著王春生遠去的身影,趙宕舉托腮道:“相處起來倒是挺舒坦的,不似什麼壞心眼兒的人。”

喬時為存疑,說道:“能在官家跟前說出那番話,等閒不是個沒心思的……許是早打聽了你我身份,過來轉個場,眼下還看不出什麼。”

“也是。”

想到王春生此番回來,為的是在國子監解試中拔得頭籌,拿下解元為三槐堂揚名,趙宕舉忙問道:“小安,今年秋闈你也該練一練手了罷?”

又滿懷佩服道:“我上回把內舍生公試的幾份卷子抄回家,老爹取來掃了一眼,嘖嘖言道,‘喬時為閉著眼答都寫得比這好’……小安,打鐵看火候,該趁熱就趁熱,你這滿腹的學問是時候顯露一二了。”

喬時為望著遠處,秋湖如鏡,他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笑道:“我既沒有師出有名之急需,亦沒有入朝為官之急切,我三哥初入官場,四哥又入宮曆事,不妨讓我在家裡多留幾年。”

“你真是沉得住氣。”曉得喬時為性子,趙宕舉沒再勸說。

……

……

休沐日,喬家。

兄弟仨本在大堂裡閒敘,有說有笑的,結果說著說著,喬三喬四竟拌起了嘴。

起因是喬見川說起宮中的趣事,不小心透露,自己時不時幫小太監們帶些小玩意兒進宮。

喬見山便勸導道:“孔夫子有言‘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四弟好不容易升入上舍,等來入宮曆事的機會,莫因這等小事被人拿喬,說你是與小人結群……還是謹慎為好。”

“若是脫下衣裳,那些小太監便是如五弟一般的年紀,不過是貪一口宮外的點心,或是想要些藥膏、帕子之類的玩意,怎麼就能扯到小人結群上呢?若真有人攻訐,便叫他們使命去說好了。”喬見川交叉雙手,不屑道,“自打三哥白袍換了青袍,愈發愛跟人說大道理了……這事便是叫老周知曉了,老周都未必會這樣說我。”喬見山本是好心,卻被懟了一通,爭道:“你分明知曉我不是那等意思,宮裡畢竟有宮裡的規矩。”“我與你一同長大,自然曉得你不是這個意思。”論起耍嘴皮子,喬見山哪裡是弟弟的對手,隻聞喬見川巴巴道,“兄長路上見到老幼需要幫扶一把,難道會視而不見嗎?怎麼到了我這就不成呢?我隻是覺得兄長的話少了些人情味罷了……世事本就含糊不清,靠著人情世故遮蓋三兩分,我幫了人,自也有彆人幫我的時候。”

說到人情世故,沒等三哥說話,喬見川繼續說道:“兄長就不想想,你能在京城裡詩名大躁,讓你在科考中如推波助瀾,難道少得了小安、少得了林家書局替你刊印詩集?”

“喬四郎,一事論一事,你可彆隨手拿一件就當衣裳。”本是文縐縐的喬見山,也被逼得通俗易懂起來,他道,“人情世故也須防笑裡藏刀,你且說是不是。”

此時喬時為正巧坐在中間,兩位兄長對著他一句連一句,愈吵愈烈。

喬時為無奈勸架,他左手捂一嘴,右手捂一嘴,說道:“兩位兄長聽弟弟說。”

“四哥,三哥詩集的事呢,本質在於三哥寫詩寫得好,用詞用韻巧妙,對考場作詩頗有助益……弟弟幫哥哥投稿是順手的事。”

“三哥,四哥做事看似粗心大意,實則飽含溫情……兄弟間提醒謹慎行事,可以直截了當些,無需聖人言之乎者也。”

躺在八仙桌下的橘子:“汪汪。”

正此時,老太太端著碟蜜餞,邊吃邊走進來,先是各瞥了一眼吵架的喬三、喬四,後拉了拉喬時為的手,叮囑道:“小安,你多餘勸他倆……你是弟弟,又不是他們是弟弟。”

又轉了一圈,嚼著蜜餞含糊道:“吵些好,吵些好,難得休沐回來一趟,在外頭聽著真熱鬨。”

最後拋下一句:“等我得空出去轉轉,找人家說親,自有人會管教你們。”出去了。

兄弟仨這才你看我,我看你,手心冒冷汗。

“祖母,我們好著呢,我們不吵了。”

……

……

秋日桂花開,香飄入門戶,不問貧富。

府衙、國子監同一日張榜,八月下旬開科解試。

喬時為已同家人說好,無意下場參試。

這日傍晚,喬時為剛回到家,他剛解下書箱,便聽到了四哥的咋咋唬唬聲。

奇了怪,今日非休沐,四哥不是在宮中曆事嗎?

去到大堂一看,四哥這會兒已把家人都拉了過來,擺好椅子,斟好茶。

眾人都以為有什麼好事。

老太太問道:“怎麼,才幾日過去,找到合心意的姑娘了?”

喬見川搖搖頭,搓搓手道:“祖父祖母,爹,娘,我有件事要同你們說。”

接下來便是繪聲繪色“說書”——

“今日下晌,我在宮中抄記事抄乏了,便撂下筆,到後頭院子裡透透氣,你猜我見著什麼了?一個上著青羅斜領交襟褙子,下穿黛青色百迭裙的中年男子,十分文質彬彬,總就是一副中年書生的模樣。”

“這書生對著桂花樹,慢踱幾步,吟了一句‘桂香逼冷霧’,孩兒平日受兄長熏陶,也頗幾分詩意,便遠遠應了一句‘紅葉催西風’。”

“書生招呼我過來,問道‘你是哪家的兒郎’,孩兒想呀,能行走在這宮中的,非富即貴,但咱也不能怯了場,便仰頭說了父親的官職,說自己是小官之子。”

“書生見我穿了一身襴袍,猜到了我的身份,笑著拍拍孩兒的肩膀,說道‘小官之家能一步步考入上舍,必是有學問的,難得難得’。”

“孩兒心想,這不是明擺的事嗎,還用得著誇,又想,咱家裡可不止我一個讀書能耐的,尤其是五弟,那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讀書天才,便應道‘家中還有一小弟,比起他,某的這點學問實在不算什麼’,又說,‘家中三哥前年剛得了進士,弟弟比起他,有過之無不及’。”

“想來是兄長名聲大,他竟能吟出三哥的一句詩‘窮荒尋學問,白衣傲公侯’,問喬見山可是我的兄長,孩兒驕傲點點頭,又說了一遍五弟比三哥更厲害。”

“書生一時驚詫,連連問我‘當真如此’,孩兒本著誠信之心,拍胸脯道,‘讀書人不打誑語’……中年書生便問了我弟弟的籍貫、名字,我又如實應了。”

話說到這裡,喬時為後背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但是看到四哥說得有條不紊,他便期待著不是什麼壞事。

喬見川繼續道:“臨彆時,中年書生還興致勃勃同我說,期待桂花放榜時,杏花張榜日,能夠真如我所說,在榜上見到五弟的名字。”

“孩兒向他作揖道彆,說了一句‘先生且等著看便是’。”

這個時候,喬見川說話開始吞吞吐吐了,他垂頭道:“前頭都沒什麼事,隻是後來發生一點點小意外……”

“喬見川,你快些說實話。”白其真催道。

“約莫過了半刻鐘,有個平日與我相熟的小太監戰戰兢兢跑過來,與我說……說……說那中年書生正是官家。”

全家人頓時驚站起來,皆瞪大了眼睛看著喬見川:“你說是誰?”

“官家……”

包括喬時為在內,皆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喬見川嘴卻沒閒著,他嘟囔道:“我就說吧,在這一個磚頭能砸中四五個一品大員的皇宮中,善待邊邊角角的小人物,關鍵時候還是有用的……對不對?”

“若不是那小太監跑來告訴孩兒,孩兒還不知道那中年書生是官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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