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VIP】(2 / 2)

他知道,他要說的話,娘親自己都能想到,但是說出來,心裡堵著的氣才能順。

喬時為繼續道:“上回四哥到縣裡曆事,到田間采風,能跟拾穗的老翁談上半日,可見他性子本如此,與人自來熟,他願意說,他人亦願意與他闊談……四哥這樣平等待人,沒有半分架子的性情,難道不是好事嗎?這回誤打誤撞,雖在官家跟前有些大言不慚,然性情顯露,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官家若是個狹隘的,早打發了他,何至於跟四哥說那麼多呢?”

“四哥打小就疼愛弟弟,在懷裡揣了一天的桃,都肯給弟弟掰一半,上學讀書,也總是弟弟前弟弟後的,哪就能不顧弟弟呢?祖父說了,人若想‘三十而立’,看的不是年紀,而是經曆,我們兄弟仨經曆少,沒吃過什麼大苦頭,偶爾做事沒輕沒重也是常有的事。”

“再說了,朝廷吹噓讀書,百姓崇尚讀書,滿大街都是‘讀書不破費,讀書萬倍利’、‘讀書平生誌,為官上天路’的呼聲,誰家有個讀書人,隻差沒貼幾個大字告訴外人……三哥金榜題名那幾日,孩兒在國子監裡,也是逢人便說呢。”

“還有,娘親同我說過,一個家若想越來越好,不能把心思耽誤在雞毛蒜皮上,而應在大事麵前,仔細琢磨,謹慎行事,把準了事情的走向。孩兒覺得極對,放到個人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一個人大性情是端正的,走的道便是直的,細枝末節的事,往後還有時日慢慢修理。”

喬時為說幾句,白其真喝一勺,不知不覺間,湯盅竟見底了。

白其真放下湯盅,摸摸小兒子的頭,欣慰而自豪,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她道:“小安,你長大了。”

又言:“不過你要曉得,娘親今日這肚子火是非發不可的,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單要為你打算,我也要為他打算,是不是?”

白其真歎了一聲,說道:“為官之路處處是險,兒郎們粗心了,便也是娘親的不謹慎。”

燭台上的青焰變得模糊,喬時為忽而熱淚盈眶,他常想如何報答娘親的養育之恩,而今看來,這份恩情永遠都報答不完,因為它是與日俱增的。

“傻孩子,無端端的哭甚麼。”

白其真剛替小兒抹乾淨淚珠,結果自己又哭了。

母子倆你看我,我看你,哭哭笑笑。

……

這兩日,祖父找了喬時為幾回,總就是一個意思,喬時為首要護住的應是自己, 不應為了誰而吹心裡的那炷香。

喬時為明白祖父的用意,但他已然決定下場參試。

今年的解試,他本就有些猶豫不決,如今有了一個契機,反倒免去了他的為難——許是天意如此。

他對祖父道:“順時而為,知時而為,不正是祖父對孫兒的期盼嗎?如今參加解試,也算是順時而為了。”

喬時為正忙於準備應考的家狀,趙子澤通過兒子約他見了一麵。

幾年過去,趙子澤早不是國子監祭酒,他已調回禮部做事,頗得官家賞識、重用。

官職已不同,臉還是一般黑,且不顯老。

喬時為剛進茶室坐下,黑臉老兒便迫不及待湊過來,巴巴問道:“小子,你又使了什麼招術?”

“什麼什麼招數?”喬時為一臉懵然。

趙大人捋捋胡須,睥睨著說道:“若沒使招術,官家為何無端端將我召過去,一開口就問‘趙愛卿,你在國子監任職時,可曉得喬家三兒郎’,還專程提了你的名字,問你學問如何?”

“啊?”

喬時為手裡的茶盞一斜,溢出了些茶水。

他用袖口擦擦額頭的細汗,也湊近,低聲問道:“趙大人,近來是不是奏本少了,官家在禦書閣閒得慌?這等小事,他記著作什麼……”

難道不應該是過眼雲煙,轉首即忘嗎?

“果然有事,快說來聽聽。”

喬時為無奈,隻好一五一十說了清楚。

在喬家看來極嚴肅的事,到了趙大人耳中,卻是趣事,他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喬時為言罷,趙大人說道:“這樣一來,你是不想考也得考上一考了。”

趙大人起身踱步,思忖一番後,果決說道:“時為小子,你去參加開封府解試罷,你這一身本事,斷沒有不過的道理,就莫在國子監裡同那些世家子弟鬥心機了。”

皇城腳下兩場解試,一場是開封府的,一場是國子監的。

國子監人少解額多,而開封府集全府學子,解試百中取一。

喬時為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作揖道:“請趙大人指教。”

趙大人習慣性手沾茶水,在茶案上比比畫畫,分析道:“官家近來與高門世族暗鬥,皇城腳下的兩場解試,是大梁最大的解試,官家必然不會讓權貴們肆意乾預解試……如此形勢之下,你猜如何?”

喬時為豁然明了,應道:“國子監裡世家子弟甚多,權貴們定會牢牢攥住國子監解試不放手,而官家則會把手伸向開封府解試……至少會點派一名信得過的考官來主持開封府解試。”

“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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