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VIP】(1 / 2)

趙大人稍一點撥,喬時為便明白了當中利害。

“你四哥歪打正著,替你在官家麵前吹噓了一番,不見得全是壞事。”趙大人笑言,“片葉輕舟,若是乘風而上,亦可逆水行千裡……你既下定決心要下場參試,便莫懼波濤洶洶,大膽行事就好。”

趙大人想了想,又笑言:“方才所言不妥,你能逆水行千裡,不儘然依靠風帆。”

“大人過讚了。”

“至於主考官誰人,不必過多顧慮,隻需記著一點,官家的意思便是考官的意思,與其琢磨主考官,不如琢磨官家。”趙大人多提點了幾句,他繼續道,“你近來送的文章,本官都讀了,文風並無不妥,稱得上是雅正之作。”

喬時為再次作揖答謝。

“聽趙師兄說,他今年也要下場參試?”

趙大人點點頭:“小墨與你不同,他留在國子監參試便好,他所求,畢竟一個解額而已。”

“啊?”喬時為嚇道,“難道小子不是?”

趙大人黑臉一黑,敲了兩下喬時為的頭,斥道:“能不能長進些?能不能?對得起你四哥的大實話嗎?”

……

……

與趙大人相談輕鬆,然喬時為明白,要拿下開封府解元並非易事。

通過解試,稱為舉人。

大梁舉人的地位,遠不及明清時期的舉子。舉子拿到了解額,可參加一次來年的省試,若是省試未中,則三年後需重新參加解試,從頭開始。

便是說,參加今年解試的,有許多曾拿到過解額的舉子,一屆累一屆。

他們可不是什麼兩肩荷口的酒囊飯袋。

單是同場競技已是不易,況且考試過程中還有其他變數。

……

報名解試所需的材料可不少,喬時為為此一連忙碌的好幾日。

首先是公卷一副,即平日所寫的詩賦文論,交由貢院鎖櫃備案,以觀學子素日習文養成,偶爾會作為評判考生名次高下的依據。

因公卷可以假他人之手,未必是考生親筆所寫,呈交公卷已成為形式之舉。

其次便是家狀、保狀。

喬時為的家狀寫道:“喬時為,未表字,乳名小安,年十四……治《易》,一舉……外氏白,未娶……”

最後要詳寫祖父、父親、兄弟的信息和鄉貫。

保狀是父親辦的,他給喬時為找了四個身家清白的學子一起結保,由曾拿到過兩次解額的老舉子當保頭。

保狀寫道:“……五人結為一保,無喪服未終,非倡優之家、放浪之人,舉家不曾犯十惡死罪……若有虛言,甘罪無詞。”

最後是試紙。

林家得知喬時為要參試,特意叫葉阿達送來了各式筆墨紙硯,讓喬時為都試一試,選趁手帶著。

喬時為隻選了兩份試紙,他道:“若論趁手,自然是平日裡用慣的最趁手……我書房裡用的,都是林叔從前送的,不必再鋪張浪費。”

開考前十日,將規範的試紙送到貢院蓋印、封存,報名才算了結。

……

一方書案,一盞秋燈。

臨考前這段時日,喬時為每日都讀半日經書,寫半日文章,保持應試狀態。

他忙著,家裡人也沒閒著。

譬如說這日,祖母難得提著籃子,裡麵放了些香火,跑去問老爺子:“喬老倔,科考管事的是哪路神仙,我去燒香拜拜,表個心意。”

老爺子正在作畫,應付道:“燒香拜神要誠心……”

“我都親自去了,還不夠誠心?”老太太奪去老爺子的畫筆,催促道,“你趕緊說……寫文章的事我幫不上小安,隻能去燒燒香,不能耽誤。”

“你覺得燒香拜神能靈驗?”老爺子修道不修神。

老太太點點頭,回想道:“反正我當年上山拜神求姻緣,是挺靈驗的……”

“得得得,快彆說了。”老爺子無奈,告知道,“科考自然要拜文曲星,你若是有心,順便把小安的名字掛到桂樹上,求個‘桂榜有名’的好兆頭。”

“這還差不多。”

因要爬樹掛名字,老太太叫上了“爬樹一把好手”喬大膽,祖孫倆邊走邊論功夫招式,說說笑笑,去了廟裡。

有喬大膽在,爬樹掛名乃是小事一樁,然而找神仙卻廢了許多功夫——解試臨近,廟裡擠滿了人,煙霧繚繞,根本分不清神仙長什麼樣。

“大膽啊,你眼尖,使勁往前看看,到底哪個是文曲星,不能拜錯了。”

看了一圈後,喬大膽大膽推測道:“祖母,不都說狀元郎最會寫文章嗎?我瞧著,這個拿著卷子的青臉神仙像是文曲星。”

“這神仙手裡拿著什麼?”

“左手好似卷子,右手握著毛筆。”喬大膽應道。

“那便是了。”

祖孫倆趕緊三下五除二完成了上香禱告,希望神仙保佑小安解試諸事順利:“神仙老爺大慈大悲,保佑小安順順利利,如您一般威風策馬過禦街。”

……

“哈啾——”正在茶樓裡歇腳的喬時為打了個噴嚏。

今日國子監組織朝拜聖人石像,站了大半日。

他本想喝一盞茶便回家的,不料聽了旁桌的話,挪不開腳,隻好讓茶小二又續了一盞。

起先是左鄰桌有四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學子,以茶代酒,洪聲闊談。

相互奉承時,可聽聞“某某縣學簾試案首”、“某某大儒嫡傳弟子”之辭,年輕浩氣,壯誌似海。

大概是從各地縣學趕赴京都參試的學子。

幾人相見恨晚,嫌茶水寡淡,不大一會兒便約著去了酒樓。

隨後便是右鄰桌的兩個老舉子嘖嘖不屑,其中一人連“呸”了幾聲。

一人道:“盧兄何必如此憤然,你我初臨京都時,不也是‘仰天大笑出門去’?且等著吧,多考幾回他們便明白了,鄉裡人稱讚不絕的名頭,僅僅是送他們到京都參試的門票而已。”

另一人隨之感歎道:“是呀,這金碧輝煌的東京城,從來就不缺金子……敢來應試的,哪個沒些名頭?實在不值得貼在臉上招搖過市。”

又哀歎道:“一屆複一屆,屆屆都是劫,便是你我拿了兩三回解額,誰又敢斷定今年還能再拿解額?寒門這口井實在太深,每每到京都參試,有如月過中天,略貪得幾日的月華。”

茶案上擺著一本嶄新的《九經正義》。

老舉子隨意翻了一頁,哼了一聲,忿忿道:“此書翻版,不知多少人如你我一般,到了京都才知世家大儒‘又琢磨’出新注釋……更不知有多少人壓根不曉得這樁事,還一心背記舊注釋。”

兩人無奈飲茶。

“怪隻怪家資不厚,不能長久寄住在東京城……這裡的注釋年年新,文風年年變,趕不上新人,便隻能當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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