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皺眉,看向班頭陳三秀。
陳三秀明白,帶人下了水塘,因為在水下,視野不好,清理了近半個時辰,才將屍體抬出水麵,送至岸上。
火把點起,李義用手帕捂著口鼻,忍著一陣惡臭。
仵作上前檢查。
屍體身上的肉已完全腐爛不見,胸口骨頭多處壓斷,身上的粗布衣服也有些破爛。
仵作不斷翻看屍骨,從屍骨脖頸處找到一個木牌,清洗乾淨送給李義:“縣尊,此人頭骨有多處裂紋,應是先被鈍器砸死,然後沉屍水塘,死亡時間已不好推測,可能已有數年。”
“顧阫!”
李義接過木牌,看著上麵的字,臉色驟然一變。
師爺嚴彬打了個哆嗦,上前看去,可不是,木牌之上正是“顧阫”二字!
縣丞金大車總感覺名字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這是誰。
李義喉結動了動,臉色凝重地看向金大車:“洪武元年,朝廷用兵北征,征招民力為大軍運送糧餉。滕縣有三千餘人服徭役北上,在大軍攻克大都後,除三百人留下聽差外,回來兩千四百餘,有二百餘人因各種原因死去,若我沒記錯的話,這二百餘人中,就有顧阫的名字!”
金大車陡然想起,顧阫不是他人,正是大顏村顧正臣顧舉人的父親!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大車悚然。
死去的人,怎麼可能活著回來,又被人打死沉在這水塘之中?!
李義臉色陰沉,對金大車下令:“將屍體運回衙門仔細勘查!另外,讓主簿、典史拿出當年徭役出入名冊,我要親自查看!”
嚴彬湊到李義身旁,低聲說:“縣尊,若顧阫的名字在死人名冊上……”
李義握了握拳頭,咬牙說:“那就說明有人故意添了個名字!”
“能做這種手腳的人可不多。”
嚴彬提醒。
李義何嘗不知這一點,能接觸到這些名冊的,整個縣衙隻有寥寥數人。可僅憑這一點,根本無法斷定誰殺害了顧阫,若對方一口咬定是疏忽,也無法坐實罪狀。
“一定有人見過顧阫,就在這附近!”
李義環顧著水塘及周圍的街道。
嚴彬憂愁不已:“時間過去了五六年,想要調查可不容易。再說了,洪武元年時,滕縣也不安定,盜匪流竄者不少。”
李義哼了一聲,指了指水塘:“絕不可能是流竄各地的盜匪,盜匪殺人劫財,不過頃刻之間事,又怎麼可能將人沉入水塘,還專門找來石頭壓鎮?殺顧阫者,必是與顧阫有仇怨之人!班頭,去把顧正臣請來吧,莫要驚擾顧氏。”
陳三秀答應一聲,匆匆離開。
李義舉著火把沿著水塘行走,停下腳步看著水塘裡麵,問:“想要把屍體沉入水塘中央,需要船吧。這船,是誰家的?”
嚴彬連忙差人打聽。
沒用多久,皂吏便回報:“木船為王富貴家所有。”
“王家?”
李義凝眸,看向嚴彬。
嚴彬看向王家牆院,低聲對李義說:“縣尊,這應不是巧合。”
李義沒有說話,繼續行走,走入一處破舊的巷道中,突然停下腳步,倒退兩步,將火把照在牆上。
白牆之上,繪著一隻活靈活現的兔子,奇怪的是,這隻兔子頭上竟戴著一頂官帽。
嚴彬皺眉:“誰如此大膽,膽敢譏諷官府!”
李義盯著兔子,沉思良久,才開口道:“兔子戴帽子,這是一個‘冤’字啊,或有人看到了什麼,又不敢聲張,故此在這裡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