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坐在庭院裡,看著灰暗的夜空出神,一枚銅錢在手指間不斷翻動。
可以肯定,父親是被人害死的!
除了王富貴外,一定還有其他幫凶。
能動名冊的人不多,前任知縣黃謙,現在縣衙的主簿、縣丞、典史、書吏都有可能!
無論是誰,這筆仇,我都要報!
銅錢被手指重重夾住,顧正臣站了起來,對走過來的顧誠說:“明日早起,隨我入城辦事。”
“好的,家老爺。”
顧誠遵從。
顧正臣回頭看了看母親的房屋,已熄了燭火,滿是黑暗。
父親的事還是暫時不告訴她的好,待查明真相,再將父親的骸骨收斂埋葬。
翌日一早,顧正臣與母親打了招呼,就帶著薛誠出門。
縣城,小水塘。
顧正臣佇立在岸邊,凝視著平靜的水塘。
“顧舉人。”
王有成手持白紙扇,搖晃著走了過來,陰陽怪氣地說:“昨晚聽聞水塘裡撈了一具骸骨,貌似是你爹,嘖嘖,還真是不幸。隻是我很好奇,就一個骨頭架子,你確定是你爹,彆錯認了爹,那可是大不孝。”
顧正臣側過身,一雙冰冷的眼看著王有成,緩緩開口:“王秀才,看你雙眼凹陷,眼圈暗黑,昨晚上沒睡好吧。怎麼,怕鬼魂索命?”
王有成臉色微變,憤恨地說:“我怕什麼!顧正臣,你傷我踝骨,害我坐了半個月……”
“下次,可就不是坐半個月的事了!”顧正臣轉頭看著水塘,心中默默補充了句:“我會讓你躺在棺材裡!”
不再理睬王有成,進入巷道,顧正臣看著牆壁上的兔子,對顧誠吩咐:“取個筆墨來。”
顧誠連忙答應,去找人借筆墨。
顧正臣昨晚上來過這裡,擦去了兔子頭頂上的官帽,隻留下了兔子。
不擦掉,怕是有大禍。
要知道元朝末年二十年混戰,宣傳標榜的是“明王出世”、“彌勒降生”。
朱元璋起於紅巾軍,最初的身份也是白蓮教、明教徒,最初在小明王手底下混。隻是後來,老朱背叛了白蓮教、明教,又將明教教主給沉河裡了,自己成了大明主。
洪武元年,老朱下詔書,禁止一切邪教,這裡的邪教,主要指向就是白蓮社、大明教、彌勒教、白雲宗等。
老朱的意思很明顯:大明既不允許玩角色扮演,裝巫師寫符咒,也不允許隨意結社,更不允許傳播不良作品。
這兔子戴官帽,說當官的都是兔子,這要被老朱知道了,不把他給全家給屠徒了肯定不算完。
一樁小事,不宜鬨大。
顧誠找來筆墨,顧正臣接過筆,蘸了蘸墨,略一沉思,提筆就在牆壁上寫下文字:
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
灑淚祭雄傑,揚眉劍出鞘。
顧誠看著這首不算出色,卻氣勢不凡的詩,暗暗驚歎。
惡人還在笑。
擦淚劍出鞘!
顧正臣背負雙手,待顧誠歸還筆墨後,便離開巷道。
街市。
顧正臣左顧右看,遇到折扇攤就停下翻翻看看,看到賣字畫也端詳一番。
“老爺,我們這是去哪裡?”
顧誠跟著顧正臣逛了一個時辰,終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