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玘臉也不紅,張口就來。
顧正臣才不信這一套,伸出五根手指:“我現在心情不好,你想問事,需先給好處。”
如玘臉色有些難看,伸出手,將顧正臣的手指按彎兩根:“佛門是清淨地,可沒那麼多錢財,你就當行善……”
顧正臣又伸直了一根手指,看著如玘。
如玘嘴角抽動了下:“若你真能破解眼前厄難,我代天界寺答應了。”
顧正臣笑道:“自從臘八時看到佛門如此放肆,我就猜測早晚會有這一日,隻是不成想陛下果決,竟在元旦之前出手。如玘長老,眼下的佛門已經畸形了,再這樣下去,就不再是什麼度牒的問題,三武的事,未必不會發生在大明。”
如玘駭然,掐動佛珠的手猛地一動,佛珠線竟陡然斷裂,一粒粒佛珠滑落,砸在地上,彈跳著,滾至遠處。
三武,指的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這三位對佛教都極度不滿,大肆滅佛,史稱“三武滅佛”。
若大明再來一遭,那佛門可就真的悲劇了。
顧正臣是在拿“三武”的事恫嚇如玘,見如玘心神不寧,接著說:“佛門想要昌盛下去,不應與朝廷爭搶婦人與丁口,這是朝廷納稅之基,動了這個,朝廷自然是不答應。”
如玘皺眉。
佛門若不搶婦人與丁口,哪裡來的信徒,沒有信徒哪裡來的昌盛?
顧正臣看出了如玘的疑惑,笑道:“這就需要談度牒問題了,朝廷控製度牒發放,想要讓朝廷放寬限製,就需要讓朝廷看到佛門的存在對大明是有利,對大明百姓是有好處的,而不是對大明朝廷有害。”
如玘老臉微動:“你是說,佛門去做好事,讓陛下寬容?”
顧正臣重重點頭:“如玘長老,你捫心自問,自大明開國六年來,天界寺除了施八寶粥之外,多久沒給百姓鋪路修橋了,多久沒派遣僧醫為百姓診治了,又是多久沒苦修渡人了?”
一朵雲遮來,擋住日光。
顧正臣起身,厲聲道:“看看現如今的天界寺,僧眾如雲,田畝三萬餘畝,佃農人家千餘戶,百姓追捧,香火旺盛,佛祖之光已然超過了帝王光輝!長此以往,佛門不滅,又有何道理?如玘長老,佛門想避禍,唯有討好皇室,討好朝廷這一條路可走。”
如玘臉色陰晴不定,不安地問:“這條路,如何走?”
顧正臣笑道:“眼下便有一件事,可以讓天界寺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大為改觀。”
“哦?”
如玘欣喜。
顧正臣指了指句容方向:“元旦一過,金陵與句容的官道將繁忙起來,然這一條官道坑窪不平,車馬難走,遇雨雪更是泥濘。若是天界寺的僧眾苦修為民,修好這一條路,讓陛下知道天界寺的僧人並非飽食終日,而是願為大明出一份力……”
如玘盯著顧正臣:“老僧聽著,這事似乎對縣男更為有利,對句容更為有利,對天界寺,未必有利吧。”
顧正臣擺了擺手,引導著:“不,這是多贏之舉。天界寺借此告訴朝廷與陛下,僧人並非安坐而食,蠢財耗民之輩,句容與金陵借此更為通暢,民商往來更是便利。”
如玘總感覺這所謂的多贏是一個坑,鋪路修橋是可以做一做,但也得分清楚鋪的路多長,修的橋多寬,你丫的一張嘴就是百裡路,知不知道這就不是兩三個月可以辦成的事……
“長老,敲木魚是修行,這修路同樣也是修行,既都是修行,又何必糾結於在寺廟禪房,還是在官道之上?”
顧正臣認真地看著如玘。
如玘沒有答應,畢竟事大:“老僧回去與住持商議。”
顧正臣沒有留如玘,他現在也沒心思在顧家停留。
現在好了,平整官道的問題可以解決了。
要想富,先修路。
雖說混凝土路自己也可以修,但那玩意需要投入大量的財力、人力與物力,句容搞下小範圍的還可以,百裡級的,這需要交給朝廷承辦。
不管後麵弄不弄混凝土道路,先把道路平整了再說,後麵運輸物資少不了走官道,總是坑坑窪窪著實惱人。
感謝老朱的政策……
宗泐拒絕不了顧正臣的方案,因為朝廷告示寫的“安坐而食,蠢財耗民”這八個字,說明皇帝對“安坐”二字很不滿,就差罵出來:
你們這群禿驢,就知道坐著白吃白喝,什麼事都不乾!
這也可以理解,老朱當年在皇覺寺的時候,可是天天乾活,就這樣乾了一陣子,還被弄去化緣,要了幾年的飯。
而天界寺的僧人呢,不乾活,不要飯,過得比自己當年舒服說了,這怎麼行……
得乾活。
修路,修一條百裡級的路,皇帝肯定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