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顧正臣詢問。
晏安笑道:“後來桂彥良、李希顏等人勸說太子,孝道為先,古禮也需要讓位於孝道。太子換了衰服入宮,這才平息了陛下怒火。”
顧正臣鬆了一口氣。
這就對了,朱大郎啊,你要記住,什麼古禮都沒老朱的禮重要。
晏安見顧正臣沒有封印,府衙照常辦理公務,而泉州府確實堆積了不少案件,很識趣地留了兩日便走了。
這一次,府衙差了四個衙役,並調了三十餘泉州衛軍士送晏安。不是晏安的麵子大,而是要去鳳陽墾荒的人不少,還有去教坊司的,反正順路……
臘月二十五日。
金陵,泉州縣男府。
詹徽身披麻服,頭纏白布,將一封信與一枚玉佩遞給顧母:“家父生前與泉州縣男有過約定,等他回金陵時交還玉佩。然家父身體不支,終無力回天,撒手人寰。臨終之前留下一封信給泉州縣男,還請老夫人轉交。”
顧母悲傷難掩,隻能說:“節哀。”
張希婉也有些哀傷,詹同是一個不錯的老人,病臥在床已有些時日,醫官都曾斷言其活不過一個月。
可他硬生生熬了兩個多月,隻是終究還是沒熬下來。
朱元璋聽聞之後,也不由得惋惜。
承旨寫得最好、最貼自己心思的,便是詹同。他的文筆淺顯易懂,又不失威嚴,沒有輕浮的堆砌辭藻,更多是直切要務,加上此人耿直嚴正,時常進諫。
他與宋濂一起完成了《日曆》,他參與了《皇明寶訓》的編寫,他講解的《易》、《春秋》令人受益匪淺……
劉基聽聞詹同病卒,傷心不已,想到自己或不久於人世,更多了幾分悲涼。
洪武八年,終還是來了。
劉基雖不良於行,但元旦的早朝還是需要參加。
這一日,朱元璋的興致不錯,命官員作詩詞以慶賀,點了劉基的名。
劉基沉思之後,作了一首詩:
枝上鳴嚶報早春,禦溝波澹碧龍鱗。
旂常影動千官肅,環佩聲來萬國賓。
若乳露從霄漢落,非煙雲抱翠華新。
從臣才俊俱楊馬,白首無能愧老身。
朱元璋看著呈上來的這首詩,笑容裡夾雜著一絲不滿,但也沒多說什麼,隻不過後麵官員說的話,並沒怎麼聽進去。
什麼叫“從臣才俊俱楊馬,白首無能愧老身”?
哦,你這是嫌棄朝廷裡年輕人多,年老的都不中用了?
八年元旦,新春伊始,你當著所有官員的麵在朕麵前哭喪著臉,就喊了一句:
我劉基懷才不遇?
白首無能?
你劉基白頭不是這兩年的事,前幾年你在朝堂裡的時候已經白頭了!禦史台都交給你了,是朕苛刻你了,委屈你了?
過個大年,你還給咱添堵了。你身體不是不好,那就回去好好躺著吧。
胡惟庸啊,你身為丞相,可以帶太醫給誠意伯好好看看,看看他的症結在哪裡,給他疏通疏通,彆臨老了,還在這裡抱怨咱沒給他過機會。
劉基不會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寫一首詩,表達下失落的情緒,結果這一筆下去,直接勾在了生死簿上……
黑白無常正在穿衣服,找鎖鏈,可劉基卻渾然不知。
劉基發牢騷是有緣由的,看看人家詹同,死都死在承旨的位置上,致仕回去半道又給拉了回來,可自己呢……
開國之後,內鬥來內鬥去,結果不過是一身老骨頭病懨懨罷了。
自己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最後的歲月,都交給了內鬥。不鬥也沒辦法啊,老朱給自己的是禦史台長官,禦史台是什麼地方,那就是鬥來鬥去的戰場……
泉州縣男府。
張希婉召來了顧誠、胡大山、胡恒財等人,拿出了一封信:“夫君在泉州府差人送來信,說泉州府今年鼓勵甘蔗種植。你們誰願去一趟泉州,與百姓簽下采購甘蔗的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