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天明。
朱元璋端坐在傘蓋之下,目光沉穩且威嚴。
兵部侍郎趙彰嘴角動了動,對一旁正襟危坐的尚書單安仁道:“不就是一些粗鄙之人搏鬥,為了此事,陛下竟罷朝一日,著實罕見。”
單安仁暼了一眼趙彰,肅然道:“大都督府一直想練新軍,陛下也籌劃已久。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兩個衛的比武,而是檢驗到底有沒有可能訓練出新軍。若缺乏戰力的地方衛可以變強,朝廷豈不是更多了雄兵?他日征沙漠,也多幾分勝算。”
趙彰輕聲嗤笑:“難不成單尚書看好泉州衛?”
單安仁平靜地說:“兵戰之事,不到最後誰能料定輸贏。”
趙彰嗬了聲:“若泉州衛贏了,我也不用在兵部當侍郎,改去跟顧縣男當個仆從得了。大明開國至今,身懷大才的將領何其多,哪支雄軍是待在原地練出來的,全都是拚殺出來的。顧縣男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化腐朽為神奇。”
單安仁剛想說話,便聽到鼓聲傳震,不由得喊了聲:“來了!”
教場西側,軍號沉悶而起。
毛驤驅馬在前,身後是指揮同知李睿、千戶喬成鬆、魏大鼎等將官,皆是駿馬高騎,再之後是五千六百羽林衛軍士,清一色的步卒,以一個長長的陣型進入教場,然後各將校引導軍士調動,形成方陣,列隊於西。
盔甲被擦拭得鋥亮,在陽光之下顯得刺人雙眼。威武與雄壯之氣隨著沉重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傳開。
羽林衛一亮相,便引得眾人連連驚歎。
身為皇城護衛,又是距離皇帝極近的親衛,其戰力堪稱冠絕三軍,就這肅殺之氣,便令人望而生畏!
“毛指揮使驍勇,羽林衛悍勇,顧縣男可要吃苦了。”
鄧愈嗬嗬一笑。
胡惟庸跟著說道:“羽林衛乃天下精銳,這點威風若沒有還了得。”
常茂大大咧咧,搓了搓手:“胡相說得極是,依我看,最多一刻鐘,泉州衛就會全趴下。”
徐達看了一眼常茂,這是常遇春的庶子,此人是個猛將,嗯,很猛,很飆,就是有點腦子不好使,不明白事理,為了給自己生母封夫人,最近與胡惟庸走得很近。
你就算是巴結胡惟庸,也不用如此明顯吧,何況皇帝還在這裡看著呢……
朱元璋看了看常茂,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將目光投向教場東側。
軍號聲起。
顧正臣端坐於戰馬之上,率先進場,身後是黃森屏、於四野、林白帆等將官,同樣是騎馬。但與毛驤帶所有人先入校場後列陣不同,顧正臣驅馬行進了四十步左右,就勒住戰馬停了下來。
“這是,不敢來了?”
羽林衛千戶喬成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笑了起來。
朱元璋、朱標等人也有些不解。
就在眾人議論時,顧正臣做了個手勢,黃森屏摘下弓,點了哨箭,拉弓搭箭便朝空中射了出去。
哨箭騰空,發出刺耳的聲音,隨後在半空中炸開。
無數人仰頭看去,包括朱元璋也不由得微微抬頭。
“列陣!前出!”
便在此時,一聲如雷的聲音從東教場外牆傳了進來,隨後便看到泉州衛軍士八人一排,左右手端著長槍,長槍的槍頭指向前麵,如同已經做好衝鋒陷陣準備的軍士,隻等一聲號令,便會用長槍殺死任何阻攔他們的敵人!
八人一排,過了門之後,陡然化作十六人一排,軍陣更顯厚實!
橫十六,豎二十五,四百軍士一個方陣。
威武整齊入場。
泉州衛軍士的腳步更重,甚至都踏出了灰塵。
長槍為陣,陣列自尋,整齊有序,宛若一線!
朱元璋看得連連點頭,其他不說,但泉州衛的氣勢是有了,如此整齊的隊列,顯得軍紀威明。
徐達抓著胡須,笑道:“陛下,顧縣男如此做,算不算是先聲奪人?”
朱元璋爽朗地回道:“他可晚於毛驤而來,還是說他後聲奪人。”
“後聲奪人?”
胡惟庸多少有些無奈。
皇帝沒啥文化水平,可偏偏又自以為是,還寫過一些不通順的文章,可偏偏沒人敢說,這又直接造詞了……
不過話說回來,單論入場,泉州衛較之羽林衛明顯更有秩序,更有殺氣,尤其是泉州衛全軍雙手端長槍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比羽林衛單手握長槍且長槍朝天好多了。